第21章
第21章
看着青年在山間蚱蜢一樣跳來竄去,臨軒再大的怨氣都跑掉了,而且,怎麽說起來,剛才聽到的,也是一個好消息不是麽?
一個對于自己和子瑜來說,都是非常的好消息。
彷佛兩個人在崎岖黑暗的道路上緩慢前行,茫然不知去向何處,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盞明燈,指明了今後的方向和路途。
“他是……”
“一個笨蛋,不要管他。”
臨軒反手将劍背在身後,轉身伸手向方子瑜,臉上眉間的清愁已經散去,淡淡的笑容像三月裏的暖陽。
方子瑜看了他一會,伸出手去,一如從開始相見時,握住對方的手不松開。
“把玉佩交給夏楚之後,我們去極北之地吧!”
“……聽你的……”
“我們……我們的孩兒,不用孤苦的留在人間了……”
“……”
方子瑜低頭走着路,好一會才明白臨軒這句話的意思,他轉頭看着臨軒,嘴唇有些發抖。
臨軒伸手将他攬入懷裏,用劍挑開擋路的荊棘。
“它會在我們身邊長大,直到它為了屬于它自己的生活而離開我們,不會再有無奈的分離了……”
方子瑜默然,點了點頭,只是點頭的時候,從臉頰落下一滴晶瑩的水珠,在衣領上滾了一滾,即刻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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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比現在更美好?
兩人在深山之中行走,不多時就來到了山中的小寨子裏,很輕易的,就問到了夏王的所在。
山中向正東的方向,有夏王的行宮。
夏王的生母就是出生在此,因此夏王第一時間就是回到自己母親的家鄉,休養生息。
在村寨中稍作休整的時候,臨軒方子瑜聽到了一個傳聞,傳聞夏王在帝都有一個深愛的人,那人死了,夏王一夜白頭,夜夜上到觀星臺,就是為了懷念那個愛人。
兩人彼此對望一眼,與村民辭別。
山間的夜路崎岖黑暗,但臨軒看得很清楚,方子瑜依在他懷中,倒也不覺得走夜路困難。
夜風從林間吹過,輕柔的沙沙聲像人語意不明的低語,黑藍的夜空中,茭白的彎月如鈎,月亮旁邊不遠處,一顆閃爍着昏黃色的星星發出殘破的光輝,遠離月光的夜景中,無數星星閃動着星芒。
快要上到山頂的宮殿前,方子瑜突然停下了腳步,臨軒不急,他知道方子瑜需要時間。
如何開口,如何說明,又……如何傳達那一份絕望地思念?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又會如何看待那最後的囑托?
小小的一塊玉佩,就能說清楚一切麽?
方子瑜伸手摸在自己腰間,握住那塊玉佩,只覺得本該溫潤的玉有些燙手,分量也重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令他下定決心走出那一步的,是他肚子裏的小家夥,輕微地動彈,卻是一個生命微弱而堅定的存在。
如果帶着罪孽生存需要一個理由,那我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理由來承受自己的過錯。
方子瑜慢慢擡起頭來,正了正自己的衣衫,将頭發攏了一攏,放開步子,先臨軒一步走向山頂的宮殿。
夜色中呈現黑紅色的大門敞開,亮起一路的白色燈籠在夜風中晃動,長廊盡頭的露天觀景亭裏,坐着一身純黑衣袍,滿頭灰發的夏王。
小石桌上,黑白錯落,一局殘棋,夏王手執黑子,擡頭望天,一盞酒壺,兩只酒杯,無人共飲。
“今夜天色真好!有月有星,月星相輝。”
靜默了好一會,夏王将手中棋子放下,舉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位莅臨此處,不知有何見教?”
夏王放下酒杯,起身面向方子瑜,出乎方子瑜的意料,他的神情非常溫和,溫和得那個事實、那些傳言、那滿頭的悲傷都與他切身無關一般。
可在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之下,臨軒看到了一從火焰,此刻,那火焰還只是微小的一點,但一旦時機得當,那火焰就會猛烈起來,将能見到的一切都燃燒在其中。
雍容大氣,沉穩自制,倒比以往見過的所謂能人志士強上不少,若他有心……
似乎察覺到了臨軒的視線,夏王将頭微微一偏,綻開笑容:
“兩位夙夜來訪,想必不是為了看一看我這早衰之發的吧?”
方子瑜鼓起勇氣,低頭從懷中掏出被包在一塊絹布中的玉佩,手不自覺地顫抖着,慢慢遞向夏王。
“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方子瑜咽了一下,輕聲道,夏王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好一會,才笑着伸出手來:”禮物?”
接過絹布,解開來,夏王雙手托着玉佩,就如一個真正地賞玉人一般,将玉佩舉在眼前,細細觀賞着。
“好玉,好玉,色澤清亮純正,觸感細膩柔和,只可惜……有了裂紋。”
方子瑜低下頭來,不看夏王,即使聲音沒有改變,即使臉上還帶着笑容,那從眼中滴落的,不是痛苦麽?
“他曾和我說過,此生不能與我來此地賞月觀星,是為一憾;他還說過,此生不能使天下太平,是為二憾;他最後說,此生不能與我長相厮守,是為最憾——傻瓜,我活着一日,你便在我心中時時,至死不忘,獨一無二——我又怎麽會難過?”
臨軒見此情景,忍不住将頭轉向一邊,執着地看着方子瑜,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多年前那種好奇感如今自己是理解得透徹了,為了心愛之人,逆天反命,竭盡所能,求的不過是這一世攜手,不離不棄。
生離死別多痛苦?縱使假裝不在意,情到深處,又怎能輕易割舍?
方子瑜默默地長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雙眼清亮,直直看着已經回複平靜的夏王,然後慢慢地跪下。
“對不起,他是為了維護我才——”
“別道歉。”
夏王搖搖頭,臨軒靜靜地站在方子瑜身後,沒有伸手扶他。
夏王用手摩挲着玉佩,臉上表情柔和:”我都聽說了,我都知道。方子瑜,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如此歉疚。”
“我們生在這個時候,自然要承受這個時候的命運——你被預言為破軍,那只是你的一種可能,并不是你的全部。”
“所謂的破軍星,不過是一個代號,一個稱呼,王朝建立了千年,腐朽和陳舊早已不堪,為了享樂而不顧及百姓民生,王朝覆滅只是早晚而已,陛下有心治國的話,戍邊有名将,朝堂有賢臣,帝嗣立仁德,海晏河清,何必靠着術士的命盤水鏡,蔔卦推算呢?”
夏王走近方子瑜,看着滿臉淚水的他,伸出手去,扶起他來,就如當時的誠瑞王歐陽英華一般,輕輕摸摸方子瑜的頭頂:”別哭,你受委屈了,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令你難過了,從此以後,放下所謂的‘命運’,做你願意做的事情吧……”
夏王說完轉身看着遼闊的天地:”不要認為我是在刻意安慰你,這些都是我這半年來夜夜沉思,掩埋傷心的領悟,所謂命運,只注定了開始和結束,其中無限的可能都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就如當年我自己也有兩個選擇——他是不受寵的庶出子弟,我若堅決一點執意帶他離開,至少……”
夏王呵呵笑了兩聲,山風揚起他灰白的發色和寬大的黑色袖擺。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倒不如建議你們兩個,好好把握,不要沉浸在悲傷之中,總有那麽些事情無法自己完全掌握,那至少……”
夏王楚轉過身來,直面臨軒,雙眼如炬:”要把握好自己能把握的現在,才能無愧于将來!對吧……龍神大人……”
臨軒站到方子瑜身邊,僞裝全退,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擺動,青藍色的眼直視着夏王。
“你想做什麽?”
“走上他曾經可能走上的位置而已。”夏王笑笑,”自私也好,狂妄也罷,這天下,要由我來掌管治理,我要送他一個清明盛世!我可有此資格?”
“當然。”
臨軒爽快道,伸手握住了自己身邊擡起頭來的人。
從此以後,
夜空之中,冷月有殘星相伴,縱使清冷,卻也不再孤單。
九月初九,白龍從人間菏澤鳴叫升空,夏王楚在西南深山之地舉起王旗,也加入逐鹿之争,開啓了長達數十年的征戰時期,直到最後的統一。
方子瑜俯趴在臨軒的背上,從雲端看着地面,那些恢宏的建築小巧得如孩童在溪邊用泥土堆砌的游樂之物,渺小而堅強的人們在戰火中流離奔走,堅強生存。
風漸漸刺骨起來,已經很靠近極北之地了,白色的巨大冰塊反射着陽光,透着奇幻的藍色。
臨軒變回人身,抱着瑟瑟發抖的方子瑜落在堅實冰冷的冰面上,極北之地少陽光,深藍色的天空裏總能看見漫天星光。
“這是我出生的地方,從睜眼開來就記得的景色,我會給你我所有的溫暖,讓我們在這裏靜靜地終老。”
臨軒低頭在方子瑜耳邊道,方子瑜身子回暖後,正探頭四處打量着,聞言,臉色有些緋紅,最終,一聲輕輕地回應:“好……”
一番蹉跎,幾回癡狂,到頭來,追求的不也正是這麽一個執手到老,安靜度歲的結果。
方子瑜偎依在臨軒懷中,慢慢走向冰雪的宮殿,風雪吹過他們走過的痕跡,雖冷,亦暖。
多年後,七十高齡的夏王在夜色中登上高樓,看着夜色沉沉中的人間萬象,一擡頭,黑藍的夜空中冷月如鈎,殘星緊緊相伴。
夏王在夜風的溫柔撫摸中,珍惜地握着自己帶了幾十年的玉佩慢慢閉上眼。
朦胧中,有人自夜色中來,身披星輝,輕駐月下,迷蒙中,有誰在輕聲吟唱:
長夜寂寥
冷月如鈎
誰和高歌
有殘星伴
作者有話要說:
☆、心蓮
極北酷寒之地,冰雪的宮殿裏,一池冰水緩緩流動,碎碎地冰塊從白色的荷葉莖部緩緩流過,發出細小的瑟瑟聲。
比起宮殿外的寒風凜冽,宮殿內要溫暖得多,方子瑜坐在花池邊,伸手去摸不久前才透水而出的青色花苞。
冰雪化成的女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白色透着微藍的眼睛裏沒有任何表情。
方子瑜回頭看了它一眼,收回手站起身來。
冰雪的宮殿很寂靜,擡頭就能看到深藍的夜空,閃爍的群星和天邊微微的月光。
時間在這裏似乎被停止,沒有明顯的白日黑夜,只有日複一日的星鬥轉移,方子瑜将手撫在自己比一般人要凸出不少的肚子上,眼中有些疑惑。
多久了?為何一點預兆都沒有?
小家夥是在貪戀自己身體的溫暖,還是……
心裏升起一絲恐慌,方子瑜覺得眼前一黑,擡起頭來時,臨軒已經站在他身前。
白色的長發随意挽起在腦後,白色的寬袖長衣用銀色的絲線壓着邊,冷峻的面容上,青藍色的眼睛裏滿是關切。
寂寞安靜的冰雪之地,只有彼此。
方子瑜拉起臨軒的手,才要開口,卻見臨軒神色一變,扭頭轉身看向蓮池上方的天空。
“想不到你還有如此雅興,在此種植白蓮。”
來人道,銀白的身影比冰雪還要亮眼,風雪在此刻暫停。
“天龍不在你的煙波雲居裏休憩,特地來到這極寒之地作甚?”
臨軒開口道,此刻面對銀練,他已沒了緊張的心緒,因為對方雖然淡漠,卻沒有殺氣。
銀練落在湖面上,低頭看着這些纖白嬌弱,卻又堅強生長于冰雪之中生長的蓮花。
“這是……心蓮?”
和紫萱草一樣,遠古之時的植物,美麗又遙遠,是銀練久遠記憶力的一抹淡色。
“是心蓮,我在冰層的最深處找到的種子。”
臨軒轉頭看了一眼方子瑜,眉眼中掩飾不住的自豪:“卻沒想到,竟然由子瑜種了出來!”
“是個好辦法!”
銀練踩着水波靠近二人,直視着方子瑜,目光不加掩飾地停留在對方的腹部,然後慢慢皺起了眉頭。
臨軒察覺到其中的微妙,握住方子瑜的手稍微緊了一緊,安撫的意思不言而喻。方子瑜滿臉通紅,只能将頭扭向一邊,看着遠處跪拜在地的女侍們,想着待會吃點什麽。
“心蓮能洗去戾氣,臨軒,雖然你我之間有所成見,但已是過去,你我同為遠古神裔,又都是龍族,我自然也不會虛待了你。”
銀練轉頭看着池水中唯一一朵快要綻放的蓮花,一伸手:“我想向你要這一朵蓮花。”
臨軒愕然,看着水面上微微顫動的花束,沉吟着。
方子瑜不知他心中所想,徑自開了口:“銀練?你不像是會喜歡這些東西的——人,不知道深玄最近如何?他見到這花,一定會高興!只可惜我不會釀酒,否則他更加開心了。”
看着神态淡然鎮定的方子瑜,銀練臉上最後的淡漠也消失了,就如仙神常見的那般,笑得溫柔,卻多了一份親和。
“你變了,方子瑜,看到今天這樣的你,我不後悔當日對你留情,深玄偶爾也會想起你,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再見。”
臨軒微微嘆了一聲,話到這份上,這朵蓮花不送也不行了,原本他是想拿此物好好給方子瑜補上一補的。
銀練似是猜到了方子瑜內心所想,輕笑一聲,伸手進自己懷中,掏出一個月白色小瓷瓶來。
一見那無論款式還是色澤都似曾相識的小瓶,臨軒突然覺得額頭有些發脹。
“我會來自然是有事,此物是那位大人特地囑托要我交給你們。”銀練又看看方子瑜的肚子,抿起唇,“她說,縱使方子瑜吃了那麽多靈藥,終究還是個人類,臨軒你是龍族,異種之間孕育子嗣确實相當艱難的,她不會坐視不理,吃了這個,一切都好了。”
方子瑜臉紅成蘋果,自己與臨軒在此地居住,整日裏面對面的早習慣了,那些冰雪做的女侍沒有真正的意識,所以他也不會在意,可被銀練多看幾眼再出言說明,他卻是怎麽也覺得不對勁。
臨軒伸手接過那瓷瓶,額頭青筋盡數爆出:“說起來,這一切都還是托那位大人的福啊……倒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麽?雖然我為此也感覺到歡欣,但再怎麽說,都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我們誰也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可我能确定一件事。”
銀練收回手,低頭看着自己腳下不斷蕩漾開的漣漪:“她比我們看到的東西更多,承擔得也越重,如果适當的戲弄能讓她稍微開心一點,我也……”
銀練想起天帝,忍不住笑出聲來:“再者,我們兩個并不是唯一被她戲弄的,你可還記得遠古時那場大戰之後遺留的其他族群的後裔?”
臨軒搖搖頭,複又睜大了眼:“深海異獸?”
“不是異獸,是魔尊——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魔尊。”
銀練止不住笑意,他彎腰折下那朵蓮花,白色的花瓣微微張開了一點,無比嬌嫩可愛。
“天帝散步之時跌倒折了腰,在人間養傷,陪在他身邊的,就是魔尊。”
臨軒聞言頓時無語,銀練已經騰空而去:“多謝你的心蓮。”
銀練離去之後,風雪如舊。
方子瑜走到池水邊,看着蓮池裏稀疏的蓮葉,僅餘的兩個花苞。
“花開起來,應該很美吧……”
“他是我的前輩。”
臨軒走到方子瑜身後,輕聲道,一邊将瓷瓶晃了晃,感覺到瓶子裏有東西在滾動,才打開來,倒出一顆血紅色的小丸子來,遞給方子瑜。
兩人之間默契到了不用言語,僅憑眼神就能明了彼此的一切,方子瑜将丸子吞下,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臨軒拉起他坐在絲綿纏繞柔軟舒适的池邊小凳子上,看着池水裏的荷花,倒映在水中的星空,說着一些往事。
“比我……大上許多年歲,曾經我也想與他見面,卻未曾想過會是在那樣的狀況下。”
臨軒笑笑:“其實只要你願意,我也可以帶你去看……深玄,他的傷應該早已經好了,倒不知他在天界會如何!”
方子瑜靜靜聽着,然後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一種酸痛的感覺從身體內部擴散開來,緊接着,是肚腹要被撕裂的劇烈疼痛。
臨軒大聲喊着他名字的聲音已經聽不清楚了,方子瑜只感覺到自己清晰而劇烈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身體像要被切開一般,令他只能無力地握住臨軒的手,發出破碎的□□。
有東西裂開了,然後掙紮着,在自己身體裏蠕動,尋找一個出口。
痛苦似乎沒有盡頭,反反複複之中,方子瑜模糊的眼前展現出自己遺忘人生的過往,那些他從未忘記,卻已漸漸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一幕一幕飛快從眼前掠過,最終的畫面裏,是深深的藍。
藍色,巨大的藍色,藍色之中是泛着白光的模糊人臉,白色的光芒漸漸散去,露出了少女花一般嬌嫩的臉龐,緊閉的眼。
少女靜靜地躺在藍色之中,無數小星星環繞着她,然後一個個遠離。
再然後,方子瑜看到了一個奇妙的場景,似乎自己也随着那些飛遠的星星,從它們的角度看到了少女所處的位置——她躺在一顆巨大的球狀星星上,藍色與黑色的衣裙環繞着那顆星星,透明地殼內,可以看到更多的小星星在飛速旋轉。
然後,方子瑜看到少女身後遙遠的地方,也有巨大的星體在黑色的世界裏浮沉,随着自己不斷地遠離,無數個星體從他眼前飛過。
像是超脫了一個世界的束縛,在廣大的天地裏飛行,然後發現自己其實處在一個更加深遠的天地中,還有無數的可能和存在,眼睛看不到的未知世界,太多太多……
你想起來啦?想起星星的記憶了啊……
宛如溫柔慈愛的母親找到貪睡的孩子,輕柔的詢問讓方子瑜幾乎落下淚來,那個名字這次一定要呼喚出來——九嫄!
一只手隔着無數個空間,輕輕觸摸在方子瑜的額頭,那個聲音笑着,很溫柔:要好好的!用你的生命,開心地活下去,你的孩子很可愛呢……
方子瑜閉上了眼,感覺到那些不住旋轉的星星在遠離自己,然後,自己忘記了它們,只記得一個詞——孩子……
孩子?
方子瑜猛然睜開了眼,撐着身子就要坐起身來,卻被抱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醒了……“
顫抖的語句,幾乎破碎的音調,臨軒緊緊抱着方子瑜,好一會,才止住身體的顫抖。
方子瑜靠在臨軒懷中,長而滿足地嘆了一氣,繼而又緊張起來:“孩子?”
“在這裏。”
臨軒用手輕拍方子瑜的後背,示意他看看自己懷裏,方子瑜低頭一看:
淡青色的襁褓包裹裏着一個白胖可愛的嬰兒,白色柔軟的發絲緊貼在額頭,額上兩鬓處有微微凸起,嫩紅的嘴唇含着自己肥肥的小手,睡得香甜。
方子瑜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伸手輕輕将小家夥抱在懷裏,低頭蹭了蹭一如他想象中柔滑的臉蛋。
小家夥也在此時睜開眼來,天青色帶點黑的眼眸幹淨得令人心動,讓人忍不住想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給他。
方子瑜嘴唇動了好幾下,最終道:“好小……怎麽個頭這麽小……”
胖乎乎的小家夥只比他兩只手掌大不了多少,确實有點袖珍了。
臨軒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不住笑意:“他是龍啊……這般摸樣,已經是少見的肥龍嬰孩了。”
與此同時,像是回應一般,小白龍揮舞着胖乎乎地手,“呀呀”叫起來,露出四顆小白牙,細長的尾巴掀開了襁褓,哧溜一下纏上方子瑜的胳膊,親昵地摩挲着。
生命就是從血與痛之中誕生,然後開始幸福與坎坷交纏的旅程……
方子瑜腦海中閃現出這麽一句話來,然後,他抱緊了已經化身為小小白龍的小家夥,感受着它身上散發出的微弱而堅定的白光,真切的溫暖。
當冰池裏長滿了蓮葉,心蓮齊齊盛開,綻放出星星一樣的花蕊時,天帝陛下抱着一只黑白花的小龍欣然來訪,被魔尊打橫着抱走。
銀練和深玄跑上門來找孩子,到最後大家卻坐在一起讨論如何養育肥肥的小龍,放任兩個小家夥在蓮花叢裏又跳又鬧,直到陷入甜美而悠長的睡眠。
屬于它們的時代正在來臨,但是現在,它們更需要滿滿的愛和關懷。
白色的蓮花輕輕顫動,落下一片花瓣,化作細碎的光輝,灑落水面,蕩起漣漪圈圈……
作者有話要說: 合掌,唔,這篇就到此結束了哦。
狂拽酷霸叼的萬魔之尊和歡脫逗比天帝的故事還在慢慢憋中,如果有喜歡的請繼續關注逗比的作者~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