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沒問問那天程頤的哥哥過來，都跟他說了些什麽？”吳竟問道。

“程頤說，他哥那天來就是為了讓他回去，說了很多，不過程頤沒那麽仔細跟我說，我也沒問那麽清楚，只是說，如果家裏面能夠接受的話，那自然就回去了，問題是，現在他爸咬死了不讓他回去，”唐莘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又接着說，“程頤說，不回去算了，也是一件好事，就當是盡孝了，免得他們看見了還平白無故的生氣。現在想想，其實當時程頤心裏面估計也不好過，只是他沒放在嘴上說，我也從來沒有往那上面想，吳竟，我現在才覺得我是一個沒什麽心思的人，很多事情也許之前就已經有了先兆，但是我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不是？我還記得讀大學的時候我讓你代我跟老師請個假，光是讓你想一條理由，就足夠折磨你一兩個小時的了。”吳竟一笑，他知道現在無論什麽話說的再多也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他能夠做的只能是盡可能的讓唐莘心裏面好過一點，所以，吳竟說，“不過，唐莘，你有沒有想過，在程頤的心裏面，你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地位？唐莘，你不能看輕了自己，你是程頤願意離開家人的理由，所以如果你看不起自己，就等于你否認了在程頤心中那個值得他付出的唐莘，他會不安心的。”

“是嗎？”唐莘笑了笑，說，“原來在他的心中，我還是一個這麽優秀的人啊，值得他付出一切，包括家人。吳竟，你說，我們這樣到底好不好？”

“你後悔了？”

“當然不是，“唐莘搖了搖頭，說，”我就是覺得心裏面悶的慌。”

吳竟沒說話，這種感覺只有當事人才能理解，那不是任何語言能夠描繪出來的，過了好一會兒，吳竟才開口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唐莘微閉上眼睛，像是又陷入了回憶，連自己的聲音都放輕了很多，就好像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夢境，生怕聲音稍微大一點，那觸手可及的場景就會瞬間碎成千萬個小碎片了，唐莘說，“我和程頤就這樣平平靜靜的生活了大概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許不像我想的那樣平平靜靜，但是我每天一回家就能看得到程頤，他下班比我早，也不用經常加班，所以每次都是我一回家就能看到一桌子的菜等着我，看上去讓人特別的有食欲。”

“程頤還會做菜？”吳竟咂了咂舌頭，就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驚訝。

“後來學的，說是為了不讓我圖省事在外面吃一些沒有營養的快餐。”說這話的時候唐莘的嘴角浮現除了一絲笑容。

“呵，真難以想象，我一直以為程頤是君子遠庖廚的典範。”

“我第一次也難以相信……”

“你這是什麽表情！”如果要說實話，程頤現在有一點點的失望，這一桌子菜可是費了他不少的心思，他不會做菜，只是看着唐莘有時候加班只能在外面随便買點快餐有點于心不忍，他還記得自己當時不過随口一說想要吃牛排的時候，唐莘是親自學了做給他吃的，程頤想，他愛唐莘只會比唐莘愛自己更多，所以，唐莘能夠為自己做的事情，他也一樣可以為了唐莘去做，一桌子的家常便飯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至少在真正要動手之前他是這麽想的，雖然之前總是鬧出把鹽當做糖這樣的笑話，但是程頤嘴硬的辯解，那是因為自己沒有真正用心去做，程頤想，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認真想要去做而做不了的事情。直到真正動手了才知道做菜根本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光是不小心把油濺到胳膊上就足夠他受的了。但是程頤還是滿心歡喜的等着唐莘的一句表揚，胳膊上濺過油的傷口程頤小心翼翼的用袖子遮起來，可是看唐莘的表情總有點難以揣摩的樣子。

“這一桌子都是你做的？”唐莘覺得自己就跟常常說的那句玩笑話一樣——“我的小心肝受到了驚吓”，平常有時間的時候都是自己負責做飯，加班的時候就會給程頤打電話讓他自己解決吃飯的問題，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程頤會做上一桌子的飯菜，然後等着自己回家。

“你別看樣子不好看，但是我嘗過了，這一次的味道剛剛好。”程頤就像是獻寶一樣，眨巴着兩只眼睛，就是沒想到唐莘會一下子把他摟緊懷裏面，感受到唐莘雙手環緊自己，程頤小聲的問道，“怎麽了，唐莘？”

“沒什麽，太感動了。”唐莘說的是實話，只是這實話他沒有更好的語言來跟程頤解釋，他要怎麽樣才能讓程頤明白自己心裏面究竟有多麽感動，也許千言萬語在這個時候就只剩下了一句話——“程頤，我愛你！“

程頤提在半空中的心在這一刻好像落地一樣的感覺，回抱着唐莘，程頤說，“吃吃看，真的很好吃。”

“我知道好吃，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別說瞎話，你動了筷子，嘗嘗才能知道，我跟你說，我要聽的是實話，好吃不好吃，你要跟我說實話！”

“好吃！”

“唐莘，這才幾天，你就開始跟我講瞎話，不說實話了！”雖然聽了唐莘這麽說話，心裏面很開心，但是總也改不掉跟唐莘對着幹的這種脾氣。

“不說瞎話，說的是實話！”唐莘笑了笑，語氣放的溫柔了許多，“有些東西不需要放進嘴巴裏面嘗，只要用眼睛看看就能看得出來。”

“現在想想，我當時的樣子肯定就像是被幸福砸成了傻子一樣，我還拍了照，把那一桌子的菜一盤一盤的拍下來，存在電腦裏面，我一個人在那裏無限感動，程頤看在眼裏只覺得我像是個傻子！”唐莘說道。

吳竟笑了笑，表示自己理解，“後來呢？”

“後來？”唐莘笑笑，說，“後來，程頤就回家了。”

“回家了？程頤不是咬定了不回家的嗎？”聽唐莘這麽一說，吳竟有些驚訝，他以為唐莘和程頤是能夠堅持到最後的人，情比金堅，他原本是這麽相信的，就算他和耿晨沒能有個好結局，但是這一晚上聽着唐莘一言一語的回憶着和程頤之間的事情，吳竟到開始有點羨慕他們兩個了，只是剛有點入神，卻聽唐莘這麽一說，心裏面陡然之間又有了些失落的感覺，也許那句話是真的，愛情的美好，再怎麽美好，也就只能算三分鐘的熱度，什麽東西都是得不到的時候最美，一旦得到了，就長久不了了。

唐莘一聽吳竟這語氣，就猜到了吳竟心裏面的想法，搖搖頭，說：“事情到了最後，我倒願意程頤回去了，恨不得他早點回去！”

“你們真奇怪！”吳竟一聽唐莘這麽說，更覺得疑惑不解了……

唐莘剛打開門，還站在門口就叫着程頤的名字，他今天心裏面開心，公司今天又簽下了一個大訂單，總算沒有白費了之前那麽長時間的準備，有一種成就感，跟別人這麽說，他怕人笑話，笑他就只不過是簽下了一筆合同就能這麽高興，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從剛畢業那會什麽也不懂，一點門道也不懂，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的到處亂撞，到現在能夠獨當一面，讓人買自己的面子，這裏面的辛苦不是熬幾個晚上加加班就能講得清楚的，所以，只要能夠簽下一筆合同，對他來說，都像是一次大的成功。沒和程頤在一起之前，這些東西他只能放在心裏面自己樂呵，有時候也會去找找吳竟，但是，有了程頤，就多了一個知心的人。

叫了幾聲也沒聽見程頤的回應，唐莘心裏面有些奇怪，如果是放在平常，唐莘一開門，就能聽見程頤在屋子裏面的動靜，這大概也是程頤的一個本事，只要他在家裏面，就算是在門外面站着的人都能聽見屋子裏面的動靜。但是今天不一樣，唐莘叫了好幾聲，也沒有見到程頤，還以為程頤不在家裏面呢，走到客廳，才發現程頤人好好的坐在沙發上，就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程頤，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唐莘又叫了幾聲，還是沒見程頤答應他，輕手輕腳的走到程頤身邊，這才注意到程頤連眼睛眶都是紅的，唐莘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事了，于是在程頤身邊坐下，伸手攬了攬程頤。

“唐莘，我爸病了。”

“啊？嚴重嗎？”

“我不知道，我聽我哥說的，他今天來我上班的地方了，我讓他來家裏面做做，他也不肯來，就跟我說了我爸的事情。”

“那程曦是怎麽說的？”

“他也說的不清不楚的，就是那麽三言兩語的講了講，我就只知道我爸是高血壓犯了，他這是老毛病了，偶爾也犯，就是這次來的嚴重一些，聽說還去了醫院。”

“別擔心了，你哥來跟你說，就證明沒什麽大事，年紀大了，身體就會差一些。”

“唐莘，我想的不是這個，這次我爸高血壓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哥來跟我說，我肯定就不知道這個事了，去醫院這麽大的事情，我爸都不肯跟我說，他這次是較真了，趕我出來的時候他說，以後就沒我這個兒子，我以為他只是說說，現在看起來他肯定是說的真心話，唐莘，他是真的不認我了。”

這下子，唐莘明白了程頤今天究竟是怎麽了，不論程頤的爸爸怎麽說，但是，在程頤的心中，他始終是那家裏的一份子，他心裏面一直抱着一個希望，說不定就有哪一天，家裏面人想通了，也許就能回家了，還和以前一樣，而今天從程曦的嘴裏面才知道家裏面發生的大事，程頤是真的傷心了。

“程頤……”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說，但是唐莘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起頭的話，他明白程頤現在心裏面的每一個想法，但是，卻說不出一句話，直到兩個人都沒有話說了，唐莘才緩緩開口問道，“程頤，你想回家嗎？你爸病了，要不你回家看看？”

這話說起來簡單，但是都知道這話裏面的意思不簡單，也許程頤回去了，也就意味着一切都結束了，心裏面這樣挂着個問號，但是誰都不肯先把這話說透了。

“唐莘……”唐莘的意思，程頤心裏面也明白，只是怎麽也不肯把這話說死了，程頤說，“唐莘，我真的想回家看看，看看就回來。”

“嗯，我知道。”唐莘抱了抱程頤，這才覺得懷裏面程頤似乎消瘦了許多，想起來似乎有時候夜裏一覺醒來總是看不見程頤，起來才發現程頤總是一個人站在陽臺上，也許在程頤的心裏面一直受着煎熬，既放不下家人，也放不下自己，就這一刻唐莘突然之間什麽都想通了，他和程頤之間也許這一輩子都得不到別人的諒解了，愛，有時候很偉大，但是有時候又很渺小，全在人一念之間，就看你怎麽想。唐莘覺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到今天這一步，他求得只是程頤的一個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考試結束了，總算是有一個好結果，這篇文章大概是我講的最坎坷的一個故事了，斷斷續續的，連我自己看的都有些迷糊了，實在是有點不滿意，幾次三番都想就這麽直接删了算了，但是，還是想要有始有終，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