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一晚上，我和程頤幾乎都沒有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裏面反而變得比什麽時候都更加清醒，其實心裏面亂糟糟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一起砸過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不過有一點到很好。”講到這裏的時候唐莘居然還露出了一點點的笑容，就像是回憶起記憶裏面特別美好的那一部分一樣。

“什麽？”吳竟問道。

“特別安心！”唐莘說，“在那些沒有看到程頤的日子裏面，總覺得心裏面有一些不安，有點慌張，但是，在看見程頤，在他出現在我身邊之後，就變得安心了很多，哪怕我們兩個躺在床上，我抱着他，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有時候下一句根本就接不上上一句，我也覺得心裏面特別踏實。”

“呵呵，是嗎？”吳竟笑了笑，沒繼續往下接話，他知道今天網上其實講了這麽多，都不過是唐莘一個人在講着回憶裏面的點點滴滴的故事，他需要一個聽衆，或者其實他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契機，而自己，從一剛開始帶着一種抗拒與抵觸，夾雜着對于唐莘精神狀态上的一種擔憂的心情，直到聽到現在突然發現，其實就算像唐莘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哪怕對方的狀态在你以往的概念裏面就像是死水一樣的像是沒有生氣，但是，至少在回憶的時候至少唐莘的心情變得平靜了很多。

如果安慰不了一個人的時候，就不要一直在旁邊說着“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這樣的話，也許你是好心，但是，在別人聽起來就像是一句不走心的話，沒有一個人在經歷一件足以影響他一生的事情的時候，還能夠因為你這樣一個相對旁觀的人一句“不要傷心”就真的能夠不傷心了。所以，當你安慰不了你心疼的人的時候，就請當一個傾聽者吧。

程頤躺在唐莘的懷裏面，眼睛閉着，但是，唐莘知道他并沒有睡着，所以下意識的唐莘又把摟着程頤的胳膊往裏收了收，讓程頤離自己更近一點，他發現他越來越迷戀程頤這樣靜靜的呆在身邊的感覺，乖的就像是一只陪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貓。

程頤說：“唐莘，我現在這樣在你家裏面，吃你的，住你的，咱兩是不是特不公平！”

唐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直到程頤有點耐不住，又追問了一句，“你快說，你現在是不是也覺得不公平呢？”

唐莘居然還真的就點了點頭，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程頤蹭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說：“你還真這麽覺得！”那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小媳婦受了委屈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叫唐莘一對上，就覺得有些好笑。

這好像都成了他和程頤之間最常見的相處模式，幾乎只要能看見程頤在自己身邊好好呆着，不用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惦記着，就已經是一件很讓人滿足的事情了。

唐莘問道：“程頤，你說，咱兩算不算勇敢的人？”

“算吧！”程頤的話說得有些猶豫，傳遞出幾分不甚肯定的意味。

唐莘又說：“程頤，我覺得咱兩不算是特別勇敢的人，只不過是剛好碰上一件需要咱們兩個一起勇敢的事情，所以才變得特別勇敢。”

只可惜，這樣一種強撐出來的勇敢往往很容易就會被撕碎，而一旦開始有了裂痕，就很難裝作毫不在意的，等着它慢慢愈合。

就像現在這樣，唐莘一個人坐在房間裏面，隔着一扇門，他知道客廳裏面程頤正在聽着程曦的教誨，應該算是教誨吧，聲音壓得很低，關上房門之後，唐莘根本就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談些什麽，但是正因為什麽都聽不見，所以才會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心髒一樣，有一種一陣一陣抽着疼的感覺，那種不安以至于唐莘開始小心翼翼的猜測一些東西，比如程頤會不會就這樣回家認個錯，然後一切就到此結束，翻天覆地的變化似乎也就在這一念之間了。

這樣的念頭想的多了，唐莘居然開始不自覺的收拾起東西來了，打開衣櫃，下意識的就拿出了程頤那天帶過來的行李箱，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還是不留神就忘記了，或者沒注意，程頤箱子裏面的東西基本都沒怎麽拿出來，就只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其他的東西程頤一直都用的是唐莘的，兩個人這樣公用一些東西的時候，莫名的會産生一種命運共同體的感覺，這一點讓唐莘覺得很滿足。看着那個箱子的時候，唐莘有點猶豫，但是就只是停頓了幾秒鐘，唐莘還是如同下定了決心一樣的把箱子拿了出來，連同衣櫃裏面程頤的衣服，也都取了下來，平攤在床上，然後一件一件的折好，整齊的放在床上，所以，當程頤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唐莘身邊默默的盯着床上折的整整齊齊的衣服。

那一瞬間，程頤沒有覺得安慰，沒有覺得這是唐莘理解他的一種表現，沒有覺得其實唐莘是在為自己着想，是為了讓自己不要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他知道，其實自己應該這麽想，應該為了這個男人的大度和善解人意而覺得安慰，但是，這些都抵不過看見眼前的一切給他的第一印象——這個前一天還跟自己說着“其實我們不堅強，只不過是恰好找到了一件可以讓我們一起堅強的事情“的男人，也許這一刻是真的放棄堅強了。

“還有什麽想說的？”程頤在唐莘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把手握緊了拳頭，又再慢慢松開。

唐莘也愣了一下神，對他而言，程頤的這句話就像是坐實了他心裏面的那點不安，想了想，唐莘說：“這些衣服都是幹淨的，有些你沒穿的，有些我給你洗了，就是陽臺上有一件昨天晚上剛洗的，估計還沒幹，你得過兩天來拿，到時候我給你折好。”

“你怎麽不說，你給我送貨上門呢？”

唐莘笑了笑，低下頭，說：“你別鬧，程頤，你爸媽現在看見我估計心裏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擱面前晃一晃都覺得心裏面堵得慌，你還讓我把衣服送你們家去，你這不是誠心跟他們過不去，在那兒氣他們的嘛！”又停了幾秒鐘，唐莘微微擡起頭，接着說道，“程頤，你回去了以後，就別跟你爸媽怄氣了，你長這麽大，你爸媽也付出不少，疼你這麽多年，這份心意為人子女的總要記在心上！你就回去，認個錯，道個歉，說上幾句好話……“

程頤覺得自己要是到這個地步，還能夠繼續保持不出聲，估計連自己都會佩服自己的，沖到床邊上，一把抓起床上的枕頭，就照着唐莘的頭上砸過去，一邊砸，程頤一邊喊：“你TMD的，不是說我們兩個在一起這根本不算什麽大事嗎？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說，咱兩在一起這事不是我們的錯嗎？現在你跟我說讓我回去，叫我跟爸媽認個錯，你丫還是覺得那是惡性，那是錯是吧？你心裏面就是這麽想的，是吧？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就是沒跟嘴邊上說！今天我哥來了，是圓你夢來了是吧！你丫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口氣全TMD的說了！”

像這樣明顯處于失态狀态的程頤，唐莘還是第一次見到，平時的程頤不這樣，他很少生氣，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鬧着玩的，跟那兒假生氣，所以，被程頤這麽又是砸又是吼的轟了一陣之後，唐莘覺得自己有點懵了，腦子裏面的各個零件一下子就不轉了，全死機了。

“程頤……”

程頤估計也是砸的累了，沒再繼續亂扔東西，就跟唐莘面前站着，兩個眼睛死命的瞪着唐莘，他的眼睛本來就很大，再這樣瞪着的時候，唐莘清晰的能看見程頤眼睛裏面那種水汪汪的液體。

“我跟我哥的話都白說了，我還死命的跟他磨，跟他犟，說我就是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們兩在一起也過得很幸福，為什麽就是不答應？我把我哥都說的哭了，好不容易才讓我哥明白了這事不可能，他才走了，結果我一進來就看見你這兒收拾東西來着，唐莘，你丫想過我的感受嗎？那感覺就像是我跟外面拼死拼活，結果一回來發現自己被身邊最親近的人出賣了！你懂嗎！！”

“程頤，我不是這意思！”唐莘一下子站了起來，把程頤抓進懷裏面，剛開始程頤還鬧着別扭，兩只手拼命的亂揮亂舞，唐莘死命的不放，他也就老實了，趴在唐莘的肩膀上吸着鼻子，眼淚什麽的也都粘在了唐莘的衣服上，但是唐莘還是沒放手，反而把程頤越抱越緊，說道，“程頤，我也不希望你回去，混蛋才希望你走呢，我巴不得你一直留在這裏，就跟我在一起，別人說什麽你都不理，但是，那是你哥，他後邊還站着你爸你媽，你不像我，反正我從小也不是跟着爸媽長大的，對他們沒多大感情，你爸媽是心疼你的，你也肯定覺得對不起他們，程頤，我愛你，我舍不得看你不開心，看你受委屈！”

“唐莘，你第一次這麽正經的說你愛我這件事！”

“程頤，我是說真的，我很認真，以前沒覺得這件事說出來有多重要，但是剛剛我在那兒收拾衣服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從來沒這麽說過，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如果你今天真的跟你哥回去了怎麽辦？這些話我就得一直放在肚子裏面，你根本就聽不見！”

“我哥已經走了，他回去了！”程頤說，“我沒答應跟他回去，我說，我離不開！”

“我也離不開。”唐莘說。

“那你幹嘛給我收拾東西，趕我走嗎？”

“不是，我就想起來，我們兩第一次逛商場之後你走了，後來我們兩個再見面的時候，你跟我說，你給我一次後悔的機會，如果要是選了不後悔，那以後就算是刀山火海，你都要死命的賴着我，我想，我也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你要是也不後悔，我也死命的賴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周日的母親節，公司居然允許我們放假回家，實在是太有人情味了，oh 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