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永安王爺腳下移步，身形微晃之際，已經扯了西川在懷，趁着她沒反應過來，埋了臉在她脖頸之間。

門适時被推開。

風十裏就站在門口，正對上西川怔愣的臉。

那熟悉的容顏，不過幾個月不見，竟恍若隔世。莫名心疼，怎麽辦？未曾見到時，不曾想，自己竟念你至此。

一雙明眸怒氣難掩。

風十裏大邁步過去，一揚手，便扯了西川在懷，長手攬在她的腰際，氣息冰冷，他說：“皇叔，朕想好好聽聽你的解釋。”

見着人真的生氣了，永安王爺馬上雙手高舉着，後退開一大步，撇清關系，嬉皮笑臉的：“解釋嘛，就是皇叔我考慮皇上相思成災，所以自作主張，将人弄進了宮，不用太感激我，獎賞什麽的不用給，真的不用。”

“胡鬧。”

風十裏怒斥，“永安王爺不在王府陪着新婚的王妃，倒對朕的事處處上心，生怕旁人不知道王爺有異心不成？”

永安王爺馬上蹿到角落裏，掀開窗子，作勢要跳出去道：“皇上不就是想讓我有異心趁機把皇位讓給我麽？我才不上當。真的是，老的如此，現在小的也如此，我給你把老婆找回來了，你可要好好做皇帝的。”

言罷，一個躍身直接跳出窗外，沒命的往外跑，生怕誰真的抓他回去逼他去做皇帝似地。

頓時，屋內靜谧異常。

曾經那樣決絕的要離開，是沒有想過還會站在回來的。

穩了穩心神，西川揚起一抹淺笑，退出風十裏的氣息範圍，一如不曾相識般，跪地行禮：“民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風十裏幾不可聞的嘆息了聲，緩緩道：“南澗現在宮中，可要見上一見。”

本該拒絕的，西川一時貪心卻是應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誰都沒有說話。

西川仰着腦袋瞧着走在前頭的人，少了厚重的銀色铠甲加身，身形翩跹，風度怡然，許是瘦了些，身形越發修長。面容上，少了荒漠上的風吹刀刻，棱角稍稍柔和了些…

“讓讓讓…”

前頭一個太監捧着一小籃子的櫻桃沖過來，嘴上嚷嚷着，見前頭有人也不知道擡眼看看，直接罵道，“快滾開…”

眼看着就要撞上，風十裏直接護了西川在懷，揚手輕輕一揮，太監和那籃子櫻桃都飛了出去。

太監吓得趕緊先撲出去接住櫻桃籃子，站穩之後就要罵人。

這才注意到臉色已經沉到了底的風十裏，吓得一個腿軟，直接跪在了地上，猛磕頭：“皇上…皇上饒命…奴才該死…皇上饒命…”

“來人。”

風十裏厲聲道，周遭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侍衛趕緊着上前，他下令道，“拖出去先打個五十大板再定奪。”

“是。”

護衛應下，去抓人。

太監吓破了膽，雙腿打顫着，完全是侍衛擡着走，高聲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雖說是做了皇帝，風十裏倒是這點半分沒變，對犯錯的屬下，絕對是毫不留情。他曾經說過，若自己仁慈手軟了，那麽有一天他們就會因為松懈把命留在了戰場上。

西川跪地求情：“皇上，不過一件小事，他不曾撞到皇上，至于西川，是西川走神，不曾見到他，他已經事先出言提醒。五十大板實在罰得重了，還請皇上開恩。”

淡淡地掃了地上的人兒一眼，風十裏沒有說話。

侍衛架着人僵在那裏，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把人架走還是繼續呆着。

太監掙開侍衛的手，噗通跪在地上，猛地磕頭，解釋道：“皇上，這賢妃娘娘要吃櫻桃，說是胃口不好，催得急，奴才…奴才一時情急，才冒犯皇上…皇上，請開恩啊…”

賢妃娘娘幾個字震得西川寒了心。

早便知道的，身為皇上，怎麽可能沒個這個妃，那個娘娘的，皇後不過是沒選到好的，也只是時日的問題罷了。

她的那些個反應哪能逃過風十裏的眼，他把視線落在了太監的身上，氣息冰冷得厲害：“賢妃娘娘？哼，自作聰明...你們等什麽，還要朕自己動手不成？”

侍衛趕緊上前架着人走。

“皇上…”

西川側頭看着被拉走的太監，慌忙磕頭求情。

風十裏緩緩走到她面前，冷言道：“今日朕不罰他，他日再犯，就不是五十大板的問題，腦袋搬家也不過頭點地的事。至于賢妃娘娘…太後選的人，朕不能忤逆…”

話輕飄飄的落進耳朵裏，不太真實。

西川擡眼看着眼前依舊冷臉的男子，光影下是棱角分明的容顏，神色淡然，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出口的話又什麽問題。

納妃是皇子的事，何須向一個數月前才定性為舞妓的女子解釋？

“起來吧，不是要去見南澗麽？難不成跪在這裏，就能見到南澗？”風十裏淡淡道，眉頭不經意間就蹙起了。

西川怔怔起身，早忘了該謝恩。

風十裏也不在意，只在前頭一路領着走。行至一處園林，卻是忽的腳下步子頓了下。

西川側頭，園內滿地的狼藉，明顯是火燒後的痕跡。

視線穿過外頭的阻隔，能見着裏頭的種着的幾個零落的樹，枝桠上長着粉白色的花，地上散亂着點點花瓣，空氣中微醺的香氣，時有時無的飄散着。

“是桃花。”

風十裏解釋道。

西川身子一震，再側頭瞧過去，卻是在唇角勾了抹笑意，眸光閃爍着，明顯的蠢蠢欲動。

“過去瞧瞧？”

風十裏嘴上問着，腳下已經率先走過去，“看着些路，之前着了火，可惜了這滿園的桃花，連片的時候更好看。”

“我自小便住在西北之地，從來不曾見過桃花是什麽樣兒的，談不上喜歡。”

彼時自己說的話，還在耳邊。

“是麽，那倒是随了我的，我也不曾見過。”風十裏淺笑，眼中帶上些些的憧憬，“以後，我們一道去會長桃花的地方，見上一見。”

當時只道他是随口應下，卻不曾想他是真的記下了。

腳下狼藉的厲害，加上封園有些日子，滿是枝枝杈杈的，踩在上頭還能聽到斷裂聲。

西川全然不在意，飛奔着，蹿了進去。

“看路。”

風十裏無奈又提醒了句，不曾留意到自己的眉眼間攏上了寵溺的味道，那何曾是有過的。

彼時。

偶然見着此處有個桃花園，風十裏便常常來，日日等着開花。直到真的開花了，就算是多忙，總要來坐上一坐，想想有個女子曾說過不曾見過桃花，談不上喜歡的樣子。

還有聽說帶她一起去看桃花時，她閃動的眉眼，每每夜深之際，總是不自覺勾了笑意出來。

于是，下令封了院子，是決不許他人進的。

宮裏知道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皇上鐘情桃花，更是百般讨好，各種桃花送進宮來，寝宮、禦書房滿是桃花，塞都塞不下。

說不上名兒的品種亦是不乏其數。

那段日子，據說，宮裏流言中說的最多的，便是，一向冷顏的皇上，望着桃花，會露出難得的溫和神情，能叫世間最寒冷之地的霜雪都化了開去，融雪萬裏，春澤大地。

都說是世事難料。

某日一刺客入宮，被逼至桃園，領頭的侍衛膽大進園圍捕，刺客是死了，倒是損了不少桃花。

染了斑斑血跡的桃花，紅得驚人。

風十裏一怒之下，要斬了領頭侍衛，幸得南澗來求情，才勉強保住一條命。怒極，那桃園被風十裏下令一把火都燒了。

那時，他盯着大火下依舊盛放着的桃花，心下卻是悲涼的厲害。

最後還是不忍，風十裏又下令集體救火，幾番折騰，火好不容易救下了，桃園卻變得髒亂得很，狼藉到不堪入目。

彼時，風十裏只哭笑着嘆了聲：“好一句，命犯桃花…

旁人不懂，南澗卻是明了。

有些人，當時說的多狠，放不下的，終是放不下。你如何的騙自己，想着自己的心總能管管的，想想一切都好，做起來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