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纨绔好想見他
整個灏京那麽多人,獨獨他沖撞了陛下,獨獨他蹂-躏了陛下的衣裳,甚至還吐在陛下身上……
他怎麽敢的啊。
蕭姒柔說得越多,容虞舟愈發難堪。
吃酒誤事,話本子裏的人吃酒就春宵一夢,輪到了他就輕易沖撞了懷寧最兇煞的兇煞。此刻的容虞舟恨不得立刻回到元宵夜那日,然後扯根繩子把自己給勒死。
悲傷欲絕,以至于後面的容虞舟對着最出名的花炊鹌子,依舊面色倦倦。
蕭姒柔心情就好了許多,尤其當她看着結賬時肉痛的容虞舟,心裏就更舒服了。
離開醉仙樓,衆人迎面就聞着一股子酸味兒。
這條街的零嘴兒多,油餅,糖人還有各色蜜餞。
蕭姒柔多看了幾眼那蜜餞攤子前,也沒明說。
但容虞舟機靈勁兒還在,挑了下眉,就給她選了幾份蜜餞果子。
“殿下慢用。”
蕭姒柔結果,心口熨帖了些。
回到宮裏,蕭姒柔發現全德福候在大殿裏。
“全公公怎在這?”
“殿下可算回來了。”全德福恭敬地彎了彎腰,“陛下宣公主殿下去禦書房。”
蕭姒柔狐疑:“皇兄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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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妹二人除了歲末的宮宴見了一面,也就元宵那日又見過一次,此外還不曾再見,皇兄好端端的要見她作甚。
老實說,她有些怕皇兄。
“陛下早就在禦書房裏候着殿下了。”
“本宮去換身衣裳就來。”
蕭姒柔換好宮袍後撣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想了想,還是帶上了容虞舟送她的果脯。
禦書房中萬分寂靜,連枝燈上的燭光攏在燈罩上,由此而來的柔光灑落在男子年輕俊美的臉上,少了幾分白日的冷冽,多了些蕭姒柔說不清的舒然。
看來皇兄心情上佳,蕭姒柔松了口氣。
“姒柔參加皇兄。”
蕭禦回正在批折子,見她來頓了頓手中的狼毫筆:“坐吧。”
蕭姒柔規規矩矩地坐下:“皇兄喚我來可有要事?”
“的确是你的事。”蕭禦回手指輕點雕漆紅桌,“禮部尚書有意讓他嫡長子陳譽尚公主。”
“什麽?”蕭姒柔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
“陳明岚的長子陳譽今年年方二十,心悅你,不只他,朝中好些官員都有此意。”
“可……姒柔不願。"
“嗯。”
蕭姒柔琢磨不透皇兄的意思,但這事關她的終生大事,她不想這麽稀裏糊塗就配了人:“皇兄,姒柔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還是不想嫁給韓子越以外的人。”
“皇兄!”
輕描淡寫挑破女兒家的心事,蕭姒柔第一反應是含怨的羞意,但很快便感激起她皇兄的坦蕩。
若不是她皇兄主動提起,她萬萬不敢提起韓子越這個名字。
她是懷寧公主,但她也僅是個公主。
嫁與何人歸根結底還要看皇兄的意思。
蕭姒柔壓下心中驚擾,嘴角牽扯出笑來:“皇兄都知道了?知道我今天是去書院尋他了?”
不做回複,蕭禦回抽出一本奏折,重新換了個話題:“祁龍書院近來如何?”
蕭姒柔悄悄擡頭打量了眼座上的男子,以為皇兄是關心書院的學生,回複之餘夾帶私貨,微微誇耀韓子越。
總歸是女兒家的小心思。
“那你可見到了容虞舟?”
容虞舟?
不知何故她皇兄提到了容虞舟,蕭姒柔略加思索:“見到了,還和他一同用了晚膳。容虞舟在書院不大認真的,他和王穆瑜坐在最後一排,師長在上頭講課的時候,他們二人在後頭鬥蛐蛐兒,但為師長可能離得太遠,眼神不好,就沒看到。”
倒是從窗邊路過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容虞舟不但和王穆瑜課上鬥蛐蛐兒,還暗地裏開了小賭局,賭上課的師長這節課會罵容虞舟幾回。
後頭這些蕭姒柔沒說,她今天吃人家的嘴短,總不該在皇兄這兒給容虞舟上那麽多眼藥。
龍座上的男人目光停駐在奏折上,狼毫筆輕動,似乎只是随意問,也沒有認真聽。
蕭姒柔說着說着便也就停了。
蕭禦回擡眼,見她局促模樣,言語淡然:“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你的親事朕心裏有數,暫時不會将你許出來。”
“多謝皇兄。”
有了蕭禦回這句話,蕭姒柔的心安定了下來。
想到什麽,蕭姒柔取出宮袖裏的油紙包:“這是皇妹今日在清琉街買的蜜餞,都是容虞舟一一嘗了後挑出來的,姒柔覺得味道不錯就給皇兄帶了些。”
她不過試探着送,她皇兄不一定會收。
她每年送給皇兄生辰禮都不見皇兄佩上。
“嗯。”蕭禦回微頓,停下手中的墨筆,罕見地倒執狼毫叩點着雕漆紅桌,示意她放在這處。
見皇兄收下她的東西,蕭姒柔美眸閃過幾許訝異:“那姒柔告退。”
待女子走了許久,蕭禦回眼睫低垂地看着桌上的油紙袋,鼓鼓囊囊的一包。
容虞舟挑的,喜歡吃這個?
似乎的确是這樣。
當初進宮的容虞舟就最喜歡往禦膳房跑,酸的甜的最讨他喜歡,不但每日都偷偷裝在兜裏藏着吃,還時不時往他嘴裏塞。
不幹不淨的,也不當心。
獨特的蜜果的酸甜之香溢出,蕭禦回批閱奏折的煩躁稍散,取出一顆放入唇中,刺激的酸味攀附着舌苔,随後就是細密的甜。
味道一樣,但又不一樣。
只含了一顆,蕭禦回就阖上了紙包,而舌尖酸味尤存,像小纨绔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一般。
至于容虞舟在書院走神,和同席的學生鬥蛐蛐的瑣屑事,他作為一國天子沒那麽多時間去管,也沒有理由去管了丞相家的孩子……
可容虞舟的位置在最後一排,同窗的就是王穆青那纨绔弟弟。近墨者黑,小東西會不會會被帶得更壞?
片刻後,年輕的帝王終是嘆了口氣,扔了手中的折子——
“全德福,去書院通知一聲,日後書院的學子一人一書案,再将容虞舟調到最前排去。”
“喏。”
次日,風和日麗,容虞舟耷拉着眼皮子入學。
昨天做東請客花的錢太多,王穆瑜雖然補了些,但他還是一下子就花光了預支的下個月的月錢,這麽一算,他要窮窮苦苦過兩個月了。
被悲憤的氛圍籠罩了一夜,容虞舟還沒踏步而入就聽雅風閣咚咚當當很大的聲響。
拉書案的,搬書凳的。
還有不少抱着書前後亂蹿的。
容虞舟清醒了許多,拐到後排理弄着書冊的王穆瑜身邊問道:“這怎麽回事?”
“師長說要換位置,以後都一人一張書案了。”
容虞舟看着王穆瑜旁邊沒有自己的書案了,疑惑道:“你坐這,那我坐哪兒?”
“坐哪兒?”
王穆瑜好笑地指着前面韓子越的位置,添柴又加火:“在那兒,你的書案和書我已經替你搬過去了,瞧見沒,你和韓子越一起坐在最前頭。”
臺前獨獨兩張書案格外醒目,除了一張空餘的書案外,還有韓子越的位置。
容虞舟有一瞬間的怔愣,但轉瞬間咒罵開來了。
“沒弄錯?我坐那兒?怎麽不幹脆讓我坐在師長旁邊算了。”
“把你是調到最前頭了是師長今早特意提的。”
“哪個師長?”
“這我就不知道了。”
誰把他排到前面去了,就離譜!
想來韓子越也是不滿意的,因為他側頭觑容虞舟的那一眼裏藏了冷寒:“師長讓我帶着你多讀書。”
“……”
容虞舟沒搭理他,落座後掏出提前備好的金骰子擲着玩,怎麽擲都是小點。
更生氣了,是不是這破骰子被壓壞了。
就在他準備上嘴咬的時候,韓子越丢來一塊樸素的錢袋子。
“這是什麽?”
“昨夜的飯錢,今天補上了。”
“飯錢?”
容虞舟擡了頭,打開錢袋子一看,裏頭擱了許多碎銀,颠起來不重,但數量不少,足夠昨晚醉仙居的飯錢。
這錢也太碎了。
容虞舟嫌麻煩,他想給韓子越還回去。
可容虞舟舉臂的動作還是猶豫了一下。
現在韓子越的脊背挺拔得就像他阿姐院子種下的青竹,他阿姐常念叨在嘴裏的詩怎麽說來着:無人賞高節,徒自抱真心(徒自抱貞心,容虞舟背錯了字)。
現在他把錢還給韓子越的話,韓子越會不會認為他在辱他?
看出容虞舟的意思,韓子越面色更冷:“不收錢,是想羞辱我麽?”
容虞舟:……
行吧。
“誰說我不要。”
撇了撇嘴,容虞舟将碎銀子全部倒進自己兜裏,然後把錢袋子擲了過去。
見容虞舟收了下來,韓子越緊繃着脊柱微微松弛了下來。
散了學的容錦依舊郁郁寡歡,以至于晚間啃牛筋骨時都無精打采,每啃完一塊糖醋牛骨就低頭嘆一聲氣。
容家母女二人有些擔心。
可景婉言還在後廚熬了補藥,寬慰容虞舟的任務便落在容盈身上:“你待會去瞧瞧舟舟他怎麽了,吃飯都不積極,別是出了什麽問題。”
容盈眸中也盛有擔心之意:“母親放心。”
小半刻後,容虞舟屋裏。
“我看你怎麽沒什麽精神?”
見親愛的阿姐過來,容虞舟苦巴了臉:“阿姐,我現在每天都倦怠。”
“倦怠?”容盈趕緊給容虞舟把脈。
“脈道有些松弛,但沒什麽大問題,可能是氣虛了,過年的時候還聽你叫喚夜裏盜汗,人家都是入冬補,娘都備好了補湯也不見你喝。現在春氣之應,你也記得補了,從明日起,阿姐給你熬一些補湯。”
“阿姐……”補湯還是不用了吧。
知道自己不過氣虛才如此不舒服,容虞舟倔強地抵制補湯。
他大好年華還喝補藥,說出去多不好聽。
不行不行,他不喝。
容虞舟的臉上明晃晃寫着心裏話,容盈拿捏地死死的:“可別說你不喝,你不喝的話,阿姐就讓娘親自來給你補,到時候可就不是單純的補藥了。”
容虞舟果斷閉嘴。
他娘出自醫藥世家,多少會些滋補之法,但他娘做的八珍酒用得都是大料,他爹經常喝完血旺,鼻血都流過幾回。
他可受不起。
勞累虛疲是他自己提的,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容虞舟只能應下。
就此,正月末至二月初,他喝了一旬的補湯。
喝藥的好處自然有的,如雕如琢的白瓷臉蛋子被補得透着健康的紅潤之色,連張口說話都帶着黨參和枸杞味兒。
容虞舟覺得腿腳有力氣了,頭發濃密了,白日也不困乏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遇到事兒肯定能一把扛起易扶玉。
易扶玉……
容虞舟徹底地把自己攤平在榻上,枕頭邊就是易扶玉幫他尋回的玉佩,少年撚着玉佩一角,左右翻滾,嘆息連着嘆息。
他好想找機會關心易扶玉啊。
可是易扶玉老不生病,就煩。
作者有話要說:
和大家貼貼一v一
有評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