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等我,等我攢夠了錢就來贖你
容虞舟放下鼻側的手,他想解釋的時候舌頭打了結一般,精致秀氣的喉結滾了滾。
他腦子有髒東西麽?
好吧,确實有一點。
此刻被蕭禦回質問,容虞舟心頭的旖-旎随之淡了下去,移開了話題:“其實剛剛那人敢大喇喇地來必然有所圖,易兄剛來嬌莺樓,還要多加小心些,吃的用的都需要仔細着,就像他剛剛拿的蜜餞,說不定裏頭就摻了什麽藥。”
“他不敢。”
王穆青沒這個膽子給他下藥,反而最近還帶着些難言的讨好和彌補。
蕭禦回的自信讓容虞舟蹙眉:“我說得都是實話,易兄也別不信,再怎麽說嬌莺樓都是勾欄,是文人墨客不喜和攻讦的地方,那些能來嬌莺樓的能有什麽好東西,一個個都是臭爛泥。”
容虞舟沒注意這番話把自己也罵了進去。
可見其真誠。
蕭禦回還沒回應,外頭驟然響起一陣叫好聲。
容虞舟開窗去看,臺中央空蕩蕩的,玉芙姑娘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箜篌表演。
他那癡迷玉芙姑娘的至交好友王穆瑜,罕見地在臺下和他招手打招呼,而和王穆瑜同桌的,恰巧就是之前被他警告的王穆青。
容虞舟這才發現,那個臭爛泥居然和自己的好哥們王穆瑜長得有幾分像。
王穆瑜好像的确說過他有個在外打仗的哥哥。
還在去年年關之際和陛下一道回京了。
容虞舟蹙眉扒拉着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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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阖上,打開,阖上,在窺探的界限上反複蹦跶,最後少年冷着面關上了窗戶,聲音都虛了起來。
“方才那個狗東西……易兄可知他的身份?”
“你說來送蜜餞的那個?”
“嗯。”
“北崇軍、定勝軍兩軍節度使王穆青。”
早春的夜透涼如水,蕭禦回的聲音卻比夜色更清冽。
容虞舟擡頭看眼前人不似開玩笑的神色,整個人瞬間就麻掉了。
王穆青,兩軍節度使?
不是吧,都是假的吧,那個狗東西是兩軍節度使?
下一瞬,頓悟了什麽的容虞舟顫着手指指向眼前的蕭禦回,藍顏禍水這個詞近在舌尖。
他,平平無奇一纨绔,居然為了眼前的易扶玉,得罪了在天子眼前最得眼的兩軍節度使。
還得罪了兩次?
吾命休矣!
容虞舟卸了氣,腦袋仰靠着紅椅,喪氣十足。
許久後,他才道:“你說是兩軍節度使在陛下心裏的地位重,還是我父親更重要。”
蕭禦回盡收眼底,這會兒是真笑了:“你怕了?你現在知道已經得罪了陛下最看重的節度使,你該當如何。”
現在看易扶玉似有嘲笑的模樣,不想承認自己怕的人是被自己罵了兩回的王穆青。
“我……”容虞舟磕巴了一聲,給自己打氣,“我不是怕他,我……我只是擔心他背後的陛下。”
蕭禦回目光閃動道:“你怕陛下?”
容虞舟點點頭。
其實都怕的,陛下和兩軍節度使在戰場上都是血煞大将,殺人不眨眼,不僅敵軍怕,懷寧裏不少百姓也都怕。
容虞舟就曾在聽書的時候聽到不少有關戰場的戰況,而且在他老家哪兒 ,陛下和王穆青的風評并不好。
看易扶玉淡然的樣子,容虞舟下撇嘴角擔憂道:“誰不怕陛下?你還不知陛下的那些事跡吧,煞神一般的存在,可吓人着呢!”
煞神……
第三回 了。
他做了什麽讓小廢物覺得他是個煞神。
蕭禦回溫雅地傾倒了茶水,言辭淡淡:“為何說當今陛下是煞神一般的存在?”
“這話我就和你說,你別和旁人說啊……”
容虞舟靠近了些。
許是蕭禦回的沉默寡欲讓容虞舟安心,容虞舟疏散了心中的恐懼,生生灌輸了好些當今的事跡來。從天子和王穆青起兵出發一直說到大破敵軍,直至後來的凱旋的盛況。
“火燒城池,親砍敵軍将領的腦袋,不降者皆屠盡,生生歷了七晝夜,陛下帶兵所過的蠻僿之境,赤地千裏。”
容虞舟話裏全是畏懼。
“你從哪聽來的這些?你都不曾去過疆場,怎麽就這麽了解前線的戰況?”
“這都是在茶館,酒樓的說書人那兒聽來的。”還有就是他老家的姊妹們說的。
蕭禦回只覺好笑:“別人随口編出的故事你都信?”
說得三分真都沒有。
容虞舟肅然道:“誰說都是編的,總歸有幾分事實依據在其中,陛下畢竟在外行軍多年,血煞氣不會少的,要不這麽多年了,陛下身邊除了節度使外還無旁的人親近,就是如此,這等樣厲害的性子和謀略等閑人輕易受不住的,必然因為陛下強悍兇婺。”
蕭禦回好整以暇地望着容虞舟。
這麽相信坊間傳言,他也算明白容虞舟為何會覺得帝王是個兇神惡煞之人。
既然如此,若容虞舟知道他就是當今的天子,可會吓得屁滾尿流。
“那你看我如何?”
“啊?”
不知為何從陛下扯到了易扶玉身上,容虞舟歪着頭,勾起眼尾仔細看着眼前的男子,線條流暢的颌骨線條,筆挺的鼻梁,黝黑而清冽的瞳目。
每一處都疏朗得恰到好處。
容虞舟轉眼将什麽可怕的天子抛之腦後,眼見着就耳尖泛紅:“秋水為神玉為骨。”
蕭禦回皺眉。
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這是古語裏形容女子嬌顏的詩句。
容虞舟在誇他,卻誇成了這樣子,蕭禦回該不滿的,可實際上并無氣惱之意,當下淡淡地收回視線,好整以暇道:“你可知這詩的意思,就随便亂用。”
“這是詩?”容虞舟愣了,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是我看話本子的時候看到的,沒想到還是詩,不過我都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言罷少年雙眸炯如星火,還對着蕭禦回豎起了大拇指:“易兄是我見過除我以外,最俊的男子,不信你現在笑笑,保準笑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蕭禦回卻沒有笑:“那‘再顧傾人國’後面兩句是什麽?”
“啊?”吊書袋的容虞舟人傻了。
他呆呆的看着易扶玉,咂舌試探道:“三顧頻煩天下計,拔劍四顧心茫然?”
三顧頻煩天下計,拔劍四顧心茫然……
蕭禦回默念着混搭出來的兩句詩,突然有種先打開容虞舟腦子看看裏面是不是好的的念頭。
容虞舟也知他回答的不對,罕見地起了羞恥之心。
算了,他在易扶玉面前丢人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一回生兩回熟,他習慣了。
這次待了許久,走前看着蕭禦回手裏的血帕子,指腹不自意地捏着袖口蜷了蜷:“這個帕子髒了,我帶回去給你洗洗?”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蕭禦回看着少年飛顫的睫毛,将話咽了回去:“那就麻煩你了。”
“嗯嗯!那我這就走了,但你等我攢錢給你贖身。”
蕭禦回看着重新被塞到掌心的夜明珠,上面還有少年掌心的餘溫:“你要給我贖身?”
“對。贖身是要贖身的,你就不該困在嬌莺樓這一方狹小的天地。”
“那你可知我的身價?一千兩。”蕭禦回掂量着回了個數。
“一千兩?!”容虞舟仰首一愣。
嬌莺樓的玉姑娘身家三千兩,而他那好友王穆瑜至今還在為玉姑娘贖身而攢錢。
玉姑娘三千兩的身家,而易扶玉現在一千兩……
他該慶幸易扶玉現在想還沒在嬌莺樓出名才對。
不拿易扶玉就時時刻刻會被那個什麽勞什子節度使脅迫,孰輕孰重自在心中。
看少年瞪圓了的琉璃目,蕭禦回語含趣意:“所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容虞舟重重地吸了口氣,但他擡起下颌與蕭禦回平視時,眼底皆為堅定。
“沒有什麽好想的,你等我贖你出來,若老鸨為難你,節度使為難你,你就把這夜明珠給她。但快到月底了,我可能沒時間過來,你一個人在樓裏好好的。”
“沒時間?”
“我應下了師長這次小測不再倒數,我估計要熬一段日子了。”
“那你這次就回去好好複習。”
“要是這次測驗能簡單些就好了。上回的卷子就離譜。”
蕭禦回稍加回索。
三月的卷子尚可,也并非有容虞舟說得這麽難。
見眼前人不信的樣子,容虞舟小嘴叭叭得好不安生,講到後頭甚至自暴自棄地嘴一撅:“我為了把卷子填滿了,通篇都是對陛下的誇耀。都怪書院的師長,出的都是什麽題,就不能簡單些照顧一下我這樣的……”
容虞舟是個抱怨完就了結的性子,這會兒和蕭禦回說完上次的測驗,轉頭又把贖身的話題拉了回來。
“罷了,說這麽多廢話作甚,這會兒是真不早了,我真要回去了,你在這裏也小心些。”
“路上小心。”
容虞舟起身離開,但走到門扉那處,轉身回望着蕭禦回,依舊不放心。
他又給折了回去:“桌上的夜明珠你仔細收着,懷璧有罪,平素別讓人瞧見了;還有那個狗東西……不是,那個節度使為難你,或者拿職權壓你,你先忍忍,和他虛與委蛇一番。總之你等我,等我攢夠了錢就過來救你。”
千叮咛萬囑咐,話裏的意思就像把他當做女子,總有一天會來娶他一樣。
頭一回接受這般待遇,蕭禦回的笑意藏匿不住,只看着少年認真的眉眼,沙啞的笑一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大綠皮的封面!這樣就和上一本完結文《陛下,臣不配》的封面搭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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