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允許你穿我睡衣了

“你是喬阿姨的兒子……?”林拂星大腦懵成一片空白。

“喬美玉!”木融桉不耐地朝門裏喊了一聲,“出來!”

“幹什麽幹什麽,”喬美玉擦着手從廚房跑出來,“回來了就趕緊進來,在門口喊什麽?我鍋上還坐着火呢。”

她一手拉一個,不由分說将兩人都拉到客廳,自己又跑回廚房關火。

木融桉丢下書包,衣袖随意挽了兩下堆在手肘處,走到茶幾邊拎起水壺給自己倒水,冷白的小臂因為用勁蜿蜒着幾條硬朗的青筋。

仰頭喝水時,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拉長的頸部線條一直延伸進衣領。

林拂星看着看着忍不住也吞咽了下。

與對方的自然随意相比,她的局促無所遁形。

木融桉端着水杯,走過來往女孩兒對面的沙發扶手上一坐,正好能和她平視:“她誰啊?”

話雖然在問從廚房出來的喬美玉,漠然的視線卻全程落在女孩兒身上,好像在看一個不速之客。

林拂星被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垂眸盯着腳尖。

“她就是我電話裏跟你說過的林拂星妹妹呀,我聽老傅說你們白天還一起逛校園呢,這會兒不認識人家了?”

“……”

木融桉差點一口水嗆在喉嚨。

老傅還真是傳謠的一把好手。

“原來你就是林拂星啊……”

木融桉微微俯首,突然湊近女孩兒那張怯生生的小臉,眼底拂過一絲玩味。

喬美玉确實之前在電話裏為這女孩兒住進來的事跟他吵過。

聽這句話的語氣比剛才稍微溫和友好一點點,林拂星漾起兩顆梨渦,甜甜叫了聲:“桉桉哥哥好。”

“滾出去。”

“……”

少年壓着眉心,冰冷的眸底盡是抵觸和厭惡,剛剛片刻的友善全是假象。

林拂星一愣,不自覺往喬美玉身後瑟縮,害怕地揪住她衣角。

這想哭又極力忍住的小可憐兒模樣惹得喬美玉恨不得上去給那逆子兩拳。

“木融桉你兇什麽兇?這個家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喬美玉又換張面孔軟聲安撫身後的小可愛:“寶貝你先上樓休息會兒,阿姨單獨跟哥哥說會兒話。”

林拂星點點頭,然而剛一邁步就被喊住——

“站住,”少年語氣越發冷硬,“再敢走一步,腿打斷。”

沒有半點在開玩笑的意思。

“木融桉!你怎麽跟妹妹說話呢?!我警告你馬上閉嘴,再敢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腿打斷?”

喬美玉拿手指警告的指着他,示意木融桉趕緊乖乖閉嘴,這回親自護送林拂星上樓。

“寶貝你別怕,那小子他就是嘴皮子厲害,紙老虎一個,你往後就知道了……”

聽喬美玉一路都在溫柔地哄,木融桉煩躁地撩起眼皮,往樓梯處投去視線——

走在拐角處的女孩兒也正好望向樓下,跟他對視一眼後吓得馬上跳開目光,加快上樓的腳步。

木融桉微微眯起眸子,眸底掠過一抹譏诮。

明明白天當着他們全班人的面在講臺上跟他表白的時候膽子還挺大,這會兒知道怕他了?

喬美玉安撫完林拂星下樓,見逆子就坐在沙發上優哉游哉地喝水,氣不打一處來。

“木融桉,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拂星家裏出了點事兒,我作為她媽媽的朋友能不管她嗎?”

木融桉靠着沙發背,懶散地擡起眼皮:“你開那麽多酒店,就沒有地方能讓她住非得住這兒?”

喬美玉抓過旁邊的抱枕砸他:“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把你趕去住酒店你樂意?再說我跟你爸經常在外面出差,你爸更是一年回不來幾次,我這回把拂星接來,你倆不是正好互相有個照應?”

被抱枕迎面砸了好幾下,木融桉終于不耐,抓過來扔到一邊。

“是嗎?”他眼眸微狹,“是互相照應,還是監視,你心裏清楚。”

擱下水杯,木融桉站起來,雙手插兜信步往樓上走。

“那就看看她能監視我幾天吧。”

“不許再欺負妹妹,你聽到沒有?!”

喬美玉吼完,無奈地扶着額頭,她怎麽生了這麽個人精啊!

……

房間門虛掩着,林拂星抱膝坐在地毯上,臉埋在手臂裏。

不知道木融桉和喬阿姨最終會讨論出一個什麽結果。

木融桉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闖進別人家的異類。

突然,門被人一腳踢開,“砰”的撞到牆上,吓了她一跳。

木融桉插兜立在門外,臉色冷然。

“要是敢讓學校的人知道你住在我家,就給我收拾東西立馬滾蛋。”

林拂星剛要點頭,對方已經扭頭走了。

“砰!”

隔壁房間的門被甩得震天響,連帶着她這邊的門板都在顫。

……

晚飯,喬美玉拿了兩個空杯倒上林拂星帶回來的那兩瓶酸奶,其中一杯放到木融桉手邊。

“星星說這個酸奶特別好喝,你雖然從小就不愛喝這些東西,也嘗嘗吧。”

“拿開。”

語氣冷漠,木融桉絲毫不給面子。

“……”

喬美玉看着他,火氣直往上冒。

沉默中,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繃緊。

見狀,林拂星主動伸手接過酸奶,兩杯都放到自己這邊:“那我喝吧,我喝兩杯,可以嗎阿姨?”

“……”算是有個臺階下,喬美玉肩膀松下來,瞪了木融桉一眼,對林拂星笑道:“當然可以啦。”

“星星,今天第一天上學,有什麽感受嗎?”

喬美玉說着,給林拂星夾了塊兒魚。

林拂星輕戳着碗裏的米飯,腦子裏過了一遍整個白天發生的事情。

“……挺好的,挺豐富多彩的,同學們也都很友善。”

只能完全反着講。

“呵、”

一聲短促的譏笑。

喬美玉看向木融桉:“你笑什麽?”

少年斜睨一眼低頭乖乖吃魚的女孩兒:“沒什麽。”

喬美玉睇他:“星星你看,你來了之後你桉桉哥哥都會笑了,以前在家可是天天都臭着臉……”

“你又沒有天天在家,怎麽知道我天天臭臉?”

“我……”

喬美玉被他噎了一道。

“咳咳咳……”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林拂星捏着喉嚨,小臉難受地皺成一團。

“怎麽了?”喬美玉着急忙慌繞到桌子對面去看她,“魚刺卡住了?”

林拂星點頭。

她剛剛不過偷偷擡眼看了眼木融桉,被對方一個冰冷的回眸吓得整坨魚肉都囫囵吞下。

一瞬間,魚刺好像要把她喉嚨都戳破了。

她錯了,她後悔了,她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喬美玉端了杯酸奶送到她嘴邊:“來,看看這個能不能沖下去?”

林拂星大口喝完,還是沒下去,捂着喉嚨幹嘔,眼裏起了淚花。

喬美玉着急地要喊傭人倒碗醋來,剛要開口,已經有人搶先一步遞到林拂星嘴邊。

她順着端碗的那只手詫異地看了眼自己兒子。

“都喝了!”

木融桉冷聲道。

林拂星皺着眉頭大口喝下,再吞咽時,喉嚨的刺痛感終于消失了。

“……下去了。”

她嗓音還有些啞。

喬美玉松一口氣,給她順着後背:“下去就好,待會兒慢慢吃,別着急,下回阿姨給你買沒有刺的魚好嗎?”

木融桉走回廚房,将碗扔進洗碗池。

微微松出的那口氣被水流聲淹沒,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

再回到飯桌,女孩兒笑臉上揚着兩顆梨渦,沖他彎着月牙眼:“謝謝桉桉哥哥!”

“......”

漆黑瞳仁微的一縮。

木融桉移開視線,語氣若無其事:“別說話了,你聞起來很酸。”

林拂星放下筷子捂住嘴,小臉泛起尴尬的紅暈。

“我去刷牙!”

她推開椅子“蹬蹬蹬”往樓上跑。

“哎呀沒事兒!”喬美玉在身後笑,“你桉桉哥哥逗你呢,你一點都不酸,真的!”

……

晚上,木融桉洗完澡發現手機上有幾條未讀微信,喬美玉發來的,叫他上樓一趟,想跟他聊聊。

“有什麽好聊的。”

嘴上硬氣,動作卻沒停——手機揣進睡衣兜裏,拿毛巾囫囵擦了下頭,木融桉轉身出門。

這間別墅是當初喬美玉爸媽年輕時買的,有四個房間兩個露臺。

喬美玉和木峰很早就實行分房睡,木峰搬去了一樓的卧室,喬美玉則獨占三樓。

二樓有一個起居室和兩間卧室。

一上樓最左邊是木融桉的房間,右邊靠近樓梯的是本來常年沒人睡用來堆積雜物的客卧,如今改成了林拂星的卧室。

木融桉經過随便瞥了一眼,發現客卧門開着,但卧室裏沒人。

“什麽事兒——”

擰開喬美玉卧室的門,懶散話音還沒落完,視野裏猝不及防闖進一張嫩白的肩背。

他腳步驀地剎住,瞳孔放大。

女孩兒肩背上大片的紫紅,大片的淤青,一塊一塊像綻放在雪地裏最豔麗的花。

喬美玉迅速掀起被子擋住,厲聲道:“怎麽不敲門呢?”

空掉的思緒被這句話震回。

女孩兒轉頭的瞬間,門被“砰”的拉上。

“桉桉哥哥嗎?”

“是阿姨想得不周到,不好意思啊。”

喬美玉過去将門反鎖。

林拂星搖了搖頭:“沒事的阿姨。”

她身上還裹着浴巾呢。

喬美玉拿棉簽沾了碘伏,在那些傷口上輕輕地抹。

傷口新的舊的疊在一起,讓人不忍直視。

“疼嗎?”

“不疼阿姨。”林拂星回頭抿唇笑了笑,“您放心大膽地塗,一點兒都不疼。”

喬美玉欣慰地揚了下唇,眼裏滿是心疼,動作也放得更輕。

“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結痂了,晚上可能會癢,不要去摳。”

“嗯。”

“回頭我再買一些祛疤的東西,保證讓我們星星以後還能穿美美的吊帶裙。”

“好。”

“對了,拂星,”喬美玉偏頭道,“你能不能幫阿姨一個忙?”

“阿姨您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什麽都可以。”

“沒那麽複雜,一件小事。”喬美玉邊抹藥邊道,“今天你桉桉哥哥他們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了,說他整天睡覺不好好學習,我就想讓你平時多幫我留意一下他的動态,然後多幫我督促一下他學習。”

林拂星輕輕點頭答應:“好,我會的。”

當然前提是她能和木融桉好好相處。

“我還打算給你倆請個私教,正在讓人推薦物理和數學老師,你不是這兩科最薄弱嗎?”

喬美玉笑道:“所以這兩天抓緊時間玩兒,等我找好老師可就沒時間玩兒了。”

“謝謝阿姨。”

……

藥水幹了,林拂星打算裹着浴巾回去,喬美玉覺得不太妥,去衣帽間給她找衣服穿。

“正好,”她拎着一套衣服笑着走出來,“找到一套桉桉小時候的睡衣,你穿應該正合适。”

一套很簡單的灰T黑褲。

林拂星套上,竟然還是有些大。

喬美玉忍不住捧起她的臉揉:“好可愛啊,我以前還跟你媽媽說想再生個女兒,沒想到後來……”

話頭硬生生停住。

“嗯?什麽?”

“沒什麽。”喬美玉笑着抓了抓她蓬松的長發,“回去吧,晚上看書別太晚,早點睡。對了,幫我把桉桉哥哥叫上來。”

“好。”

回到二樓,路過起居室,林拂星随意往外投去一撇目光,沒想到這一看,腳步也随之不由自主慢下來。

落地窗外,露臺上擺設的畫架前,竟坐着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男生斂着深邃的眉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畫筆不停在調色盤上沾取,在畫布上塗刷。

那張認真專注的深挺的側臉,居然讓她看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溫柔,是其他任何時候都不曾見過的神情。

漆黑夜空下,皎潔的圓月成了他溫柔的唯一見證。

林拂星不由得趴窗多看了一會兒。

雖然不知道他在畫什麽,但他一定很喜歡那幅畫,所以一向冷硬的眉目才會如此溫潤。

突然想起來喬阿姨還在房間裏等,林拂星回過神來。

他們兩人的房間都有通向露臺的門,她從自己房間穿過去找他。

“木融桉?”

見對方十分專注甚至都沒發現自己過來,林拂星離着不遠輕輕叫了一聲。

木融桉看見她,停下畫筆,眉梢一挑,戾氣又爬上眼尾:“怎麽,我媽不在,就不叫哥哥了是吧?”

林拂星一愣,趕忙道:“你要是喜歡聽的話,我以後就叫你桉桉哥哥。”

“誰說我喜歡了?”

“……”

林拂星一時啞然,抿了抿唇,輕聲道:“阿姨說讓你上去找她。”

說完,知道對方讨厭自己,她也不想再自讨沒趣,轉身要走。

剛一邁步,被人抓住後衣領拉回來,後腦結結實實撞進對方硬朗的胸膛。

木融桉壓下眼簾,目光在女孩兒身上漫不經心地輕掃,微啞低沉的磁嗓裹着絲絲入骨的涼:“林拂星,誰允許你穿我睡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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