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你桉桉哥哥多疼你
別墅。
老太太冷眼看着林拂星挨打, 突然,毫無征兆的,從二樓潑下來一大桶水, 将林拂星舅舅從頭澆了個透。
男人連連後退,仰頭看向二樓:“艹你大爺, 你個小兔崽子,你——”
還沒罵完, 又是一桶水從上面潑下來。
這回男人和女人提前做了反應, 一大桶水只潑到地上, 濺濕褲腳。
老太太轉身進屋, 怒氣沖沖上去抓人。
兩桶水都倒完, 喬凡幹脆把桶也扔下去,露臺上的花盆也通通端起來往下丢, 就盯着林拂星舅舅舅媽砸。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碎裂聲和咒罵聲響徹別墅前院兒。
“喬凡!你給我下來!”、
老太太沖到露臺, 見喬凡坐在露臺邊上,心裏一驚。
喬凡比劃手語:【讓他們走, 不然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好啊, 你還威脅我是吧?”老太太不信她敢跳,又往前走兩步,“你跳啊, 你跳啊!”
喬凡這下把另一只腿也放出去。
“好好好, ”老太太連忙往後退, 急得不行:“我說她給你們都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們一個個都這麽為她?”
【是你做錯了。】
“你又知道些什麽?趕緊給我下來!”
【讓他們走!】
此時樓下,見舅舅舅媽躲得比較遠,林拂星抓住機會轉身往門裏跑。
男人眼尖,丢了藤條, 立刻就追上去。
林拂星跑了兩步就被扣住肩頭往外拖。
她已經沒什麽力氣,男人的手像一個鉗子,讓她動彈不得。
眼看林拂星就要被拖出別墅大門,就在這時,突然闖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将林拂星舅舅一腳踹翻在地。
林拂星被影響也摔倒在一旁。
木融桉騎在她舅舅身上,揚起手,一拳一拳狠狠沖臉砸下。
他眼眸透出無盡殺意,暴戾兇狠,像一頭能将人撕碎的狼。
老太太追着喬凡下樓,看見這一幕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桉桉你給我停下!別打了!”老太太終于吼道。
此時男人已經沒了反抗能力。
木融桉松手起身,垂下的手背骨節淤紅青筋暴起,滴答了一地的血。
他轉頭,黑眸微垂望向林拂星——
女孩兒蜷縮着腿坐在地上,小臉血色盡失,但臉上重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跡烏青顯而易見。
她整個人像沒了靈魂的瓷娃娃,身上衣服被扯得變了形,往常清澈明晰的淺琥珀色眸子只是呆呆的盯着他,有點委屈又好像什麽也沒有……
眼裏陰沉還未散盡,又升起刮心的疼。
木融桉眉心緊蹙,脫下外套,彎腰将人裹好抱起來。
溫熱的胸膛讓女孩兒僵硬的指尖漸漸恢複了觸覺。
林拂星抓住他身上的白襯衣,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慢慢在手心裏攥緊。
眼角的淚靜靜淌落,那些人在吵什麽說什麽,林拂星閉着眼臉埋在男生外套裏一句也不想聽。
忽然,男生停下腳步,寒冷嗜血般的磁嗓,吐出的每個字都落地有聲:“今天誰敢帶她走,我就讓他死在這兒。”
少年臉色冷若冰霜,眸光犀利如刃,周身強大的氣場讓人不容反駁。
老太太既驚訝又氣惱:“怎麽連你也——”
“說得好!”
這時,一輛邁巴赫在別墅門口急剎住。
喬美玉沖沖下車,甩上車門。
她看一眼那邊鼻歪嘴斜滿臉血的男人和随時準備要撒潑鬧一場的女人,又看回老太太,再也不跟她客氣:“媽,我看你真是越老越壞!”
“你——喬美玉!”老太太氣紅了眼。
“桉桉你先帶拂星進去,這兒我來解決。”喬美玉道。
木融桉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撞開她,抱着林拂星進屋。
喬凡松了一口氣,但不知道林拂星情況沒完全放心,跟在木融桉後面上樓。
來到床邊,木融桉彎下身子,緩緩放低手臂讓林拂星平穩躺下。
剛起身,女孩兒拉住他手借力坐起來,環住他腰,臉埋在他懷裏,手臂逐漸收緊。
“……”
單薄的肩頭微微顫抖,房間裏蕩起壓抑得泣不成聲的抽噎。
揪人心扉。
“他們怎麽打她的?”
木融桉眸底戾氣翻湧,壓着怒火問喬凡。
喬凡比劃一根藤條,在空中使勁揮了兩下,然後自己繃不住哭了。
她覺得自己太沒用,明明拂星每次都能救她,可她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沒能站出來。
木融桉小心卷起林拂星的衣袖,手臂上紫的紅的數條傷痕觸目驚心。
他幾乎要咬碎後槽牙。
放下衣袖,他低頭溫柔地哄:“去醫院好不好?你肯定很難受。”
林拂星搖頭,使勁搖頭。
她千瘡百孔,醫不好。
那些傷會慢慢的結痂,變癢,成淡粉色,刻進她身體裏。
“那我去拿藥?”
木融桉聲音壓得極輕柔。
林拂星還是搖頭,用所有力氣緊緊攥着他的衣服,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別走,求求你,她心裏哭喊着,幾乎要把心髒哭嘔出來。
“喬凡,藥箱在一樓電視旁邊的櫃子裏,你幫我拿一下?”
喬凡點點頭,轉身剛邁出門,木融桉突然急切地喊着林拂星的名字。
她回頭,林拂星身子一軟,暈倒在木融桉懷裏。
……
林拂星昏睡一夜,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Vip病房一點也不像是在醫院,幹淨整潔沒有一點消毒水味,空氣裏彌漫的是好聞的清香。
如果不是因為穿着病服打着吊針,她還以為自己躺在什麽酒店裏。
安靜的病房裏除了她,還有另一個平穩的呼吸。
沙發裏的男生翹着二郎腿,右手肘擱在沙發扶手上撐着頭,閉眼睡着了。
她看眼對面牆上的時鐘,剛7點。
木融桉在這兒守了一晚上?
林拂星沒喊醒他,睜眼靜靜地躺着。
一清醒,腦子裏便開始回放昨天的事,全身的傷痛也很快有了存在感。
老太太那些諷刺的話語不停在腦子裏盤旋。
林拂星痛苦地揪住手邊的被子,淚一顆接一顆從眼角滑下,沾濕了枕頭。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開始新生活,可以擺脫那些噩夢,到頭來,現實還是将她打回原形。
“我不是孤兒,我有爸爸。”
林拂星不停在心裏用這句話抵抗那些喧嚣的聲音。
可是沒有用。
“那你爸爸在哪兒呢,為什麽不要你?”
“對啊,他為什麽不要你和你媽?”
“你就是沒爸爸,怪物才沒爸爸!”
那些人把小小的她圍起來嘲笑,說她怪胎怪物,說不跟她玩兒,孤立她,捉弄她。
……
林拂星側身蜷縮,緊緊抱住自己尋找安全感。
她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大家要這麽對她?
木融桉被細微的動靜吵醒,聽見被子裏傳來嗚咽,趕緊起身坐到床邊。
“拂星……”輕輕掀開被子,映入眼裏的一張滿臉淚珠的委屈至極的小臉。
“怎麽哭了?”他用拇指輕抹她臉上的淚,一向冷靜的黑眸變得慌張起來,“疼嗎?哪裏疼?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林拂星閉着眼,像是陷入夢魇,混亂地呓語抽泣:“他們說……我是怪物……他們不跟我玩兒……他們把我推進坭坑……用石頭砸我……可是我有爸爸……我有爸爸……”
“……”
木融桉瞳孔微縮,眉心輕擰。
聽着她委屈的哭訴,他将她手心捏着的被子慢慢扯出,換成自己的手掌貼上去。
十指相扣,他溫熱的掌心暖着她冰涼的手。
“拂星,別怕,我在這兒,桉桉哥哥跟你玩兒。”
溫柔低沉的磁嗓像微風撫過林拂星耳畔,終于讓她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林拂星緩緩睜眼,淚眼迷離的雙眸慢慢聚焦在木融桉挺深的眉眼。
“喝水嗎?”
“……”她輕點下巴。
木融桉起身去倒水,林拂星左手掌心一瞬間空了。
看着男生颀長的背影,她指尖微蜷,貪婪地去捕捉餘下的溫度。
木融桉倒了杯溫水,剛一轉身,見林拂星舉着吊瓶站在他身後。
“突然想上廁所……”
林拂星有幾分不好意思。
“那你想先喝水還是先上廁所?”
木融桉也被她搞得莫名有幾分慌張。
林拂星低頭主動去找他手裏的水,木融桉反應過來擡高手小心地喂她喝了。
廁所靠着門口,林拂星還沒進去,聽見外面有争執聲。
她往門口又再走了兩步,這下聽得更清楚,是喬美玉和老太太在吵,間或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木融桉也聽見,正想開門出去叫他們差不多得了,被林拂星按住手。
林拂星沖他比了個“噓”的動作,站在門口靜靜的聽。
“好好好,都怪我行了吧?是我叫她舅舅打她的?她要不是賴着不走,什麽事兒都沒有!”老太太的聲音。
“她憑什麽走?拂星是我接來的,你們誰也沒資格讓她走!”喬美玉的聲音。
“喬美玉,你為她一個外人這麽對我是吧?我是你媽!”
“我真寧願你不是我媽。”
“你——你——”老太太氣到話都講不利索。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插進來:“好了,美玉你少說兩句,媽你也別太激動,這件事兒大家都各退一步,美玉你想照顧林拂星可以,但她沒必要一定住在咱們家裏,桉桉又是個男孩兒,總歸不太方便。”
聽到這兒,木融桉低眸看了眼林拂星的臉色。
“只有你這麽龌龊的腦子才會覺得不方便!”門外喬美玉罵道。
“我這兒跟你好好說話呢,你能不能不人身攻擊?”
“我也跟你好好說,林拂星哪兒都不會去,房本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你們誰也沒資格插手!”
“美玉,你能不能冷靜點?都吵了一晚上了,累不累?”
“我怎麽冷靜?拂星被打成那樣我還怎麽冷靜?”
“咱們現在是要商量一個對所有人來說都合适的處理方式,你一直這麽激進怎麽進展下去?”
“木峰,媽為什麽不喜歡她你心裏沒點數嗎?這件事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你——”
“我發現你也不怎麽喜歡林拂星啊,怎麽,就因為她是婉婉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嗎?因為她證明着婉婉從來沒喜歡過你這回事嗎?你看見她就覺得自己是個小醜對吧?”
“……”
林拂星忽然什麽也聽不見了——木融桉捂住了她耳朵。
“沒什麽好聽的。”他語氣很冷。
林拂星倒沒什麽反應,只是拿下他的手。
“行了行了,你倆也別吵了,幹嘛為一個外人吵成這樣?”門外老太太道,“我退一步行了吧,我主要怕她成績那麽差拖累我們桉桉,那下次月考只要她靠進年級前十,不,年級前三,我就再也不說什麽。”
離月考也就還剩兩周時間,喬美玉冷哼一聲:“憑什麽聽你的?”
“我讓她拿成績說服我,這不是對她自己也好,你就說敢不敢答應吧?”
“答應個屁!”
木融桉剛要開門,林拂星先他一步。
“我答應。”病房門推開,她沙啞的糯嗓沉着冷靜回道。
“拂星?”喬美玉微詫,“你什麽時候……”
“阿姨,我承諾,如果這次沒有考進年級前三,我就自己離開這裏。”
“你離開這兒還能去哪兒?”
“……”林拂星默了片刻,蒼白的小臉揚起淡淡的笑,“我可以回舅舅家,或者去打工賺錢,早點進社會也不是壞事。”
喬美玉不忍看她苦中作樂的笑臉,将頭轉開,忍住眼裏的淚:“我不同意。”
“阿姨,我想證明自己。” 林拂星輕輕拉她的衣袖。
喬美玉一顆鋼鐵做的心都疼化了,回頭緊緊将人抱進懷裏。
“你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我本來是起來上廁所的,阿姨,我要憋不住了。”
“……”喬美玉又想哭又想笑,放她去洗手間。
林拂星走前沒忘跟木峰打招呼:“叔叔好。”
“……”木峰略有些心虛,躲開視線敷衍地點了下頭。
林拂星準備回病房裏上廁所,一轉身對上門裏的木融桉,腳步頓住,相對無言。
他眼裏好像有很多話想對她說,片刻的沉默後,終究什麽也沒說,側身放她去廁所。
……
從廁所出來,病房裏等着林拂星的除了喬美玉和木融桉兩人,還有個醫生。
“外婆和叔叔呢?”
“在這兒待着也是招人煩,讓他們先回去了。”
喬美玉接過林拂星的吊瓶,重新給她挂好,又讓她趕緊上床躺着,讓醫生看看。
“身上還疼嗎?”醫生問。
“好多了。”
“有沒有頭暈乏力之類的?”
“……有點。”林拂星突然有些慌張,“這正常嗎?”
“正常,因為你沒吃早飯。”
醫生跟她笑了下,又做了一些例行檢查:“沒什麽問題,身上的外傷按照醫囑塗藥就可以。”
林拂星抿唇點頭:“謝謝醫生。”
“不客氣。那喬總我先走了,有什麽問題再叫我。”
“好,謝了啊老同學。”
醫生一走,喬美玉便問林拂星:“想吃什麽,阿姨去給你買。”
“不麻煩阿姨了——”
“這有什麽麻不麻煩的?”
“讓桉桉哥哥去吧。”
“……”
兩人都齊齊看向木融桉。
他眉梢一挑:“還使喚起我來了是吧?”
“那我餓着吧。”林拂星垂下眼簾,聲音有幾分委屈。
木融桉默默看她表演了會兒,眼底帶笑,站起來往外走。
他怎麽會不答應。
林拂星淡淡抿着唇,目光送走木融桉的背影。
還沒等她開口,喬美玉先輕聲問:“把桉桉哥哥支開,想跟阿姨說什麽?”
“……”
眸子閃了下,林拂星低下眼簾默了片刻,才又重新擡眼看她:“阿姨,你跟我媽媽真的是好朋友嗎?”
她仔細想來,記憶裏媽媽還在世時,從沒提過有個好朋友姓喬。
林拂星第一次見到喬美玉,是在她媽媽的葬禮上。
喬美玉那天在靈堂待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紙都用光狼狽地拿衣袖擦臉。
林拂星給她遞紙,兩人才聊了起來。
喬美玉說自己是她媽媽的大學同學,還給她看大學時候她們一起拍的照片,像素有些模糊,但臉上的笑容都很耀眼。
林拂星第二次見喬美玉是今年,在墓園,喬美玉給她媽媽掃墓恰好碰見她。
兩人聊下來,喬美玉發現她過得不好,當即帶着她和她舅舅舅媽談判,将她帶了回來。
林拂星從不懷疑喬美玉做這些事的動機,有人願意救她于水火,再感激不過。
但如果真像老太太說的那樣,她的存在對于喬阿姨以及她們家人是一種傷害的話,她願意離開。
上一次她聽到老太太的話只當沒聽見,自私地想留下來。
這次,她的良心過不去了。
喬美玉沒有立即回答,反複組織語言後,才緩緩開口道:“誰跟你說什麽了?”
林拂星也不想再裝傻,老實回答:“是外婆,她說,你生桉桉哥哥的時候,木叔叔在我媽媽的産房外面。”
聞言,喬美玉眼裏瞬間浮起驚訝,不過兩秒,驚訝散去只剩下複雜的情緒。
事情是真的,她知道時,恨不得撕碎木峰解恨。
喬美玉低眸調整好情緒,這才開口:“拂星,你別聽她胡說,當時你木叔叔只是在F市出差沒趕回來,我媽她生氣又聽到是在F市就瞎聯想而已,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就那樣……”
“……”林拂星沒說話,卻看清了對方剛剛一瞬的情緒變化,半信半疑。
“我們結婚之後你木叔叔就沒有和你媽媽聯系過了,我和婉婉确實是很好的朋友,當然後來是被木峰弄得有些尴尬,不過婉婉是很拎得清的人,知道木峰對她有意思就主動遠離他了。”
喬美玉輕撫她臉側的碎發,溫柔地告訴她:“你不用糾結這些事情,早都過去了,而且你現在還小,那些感情上的事我跟你說你也不會懂。”
林拂星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問,點點下巴,轉開話題:“阿姨,昨天我舅舅他們後來沒有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你阿姨我是誰,我出馬他們還敢跳?放心吧,他們不敢再回來找你麻煩了。”
“嗯,謝謝阿姨。”
“你就安心在這兒住着,至于月考,盡力就好,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知道的,到時候就算你想走,我也肯定不會答應。”
……
木融桉買了早飯回來,兩手都拎滿了,什麽蝦餃馄饨小米粥小籠包豆漿油條吐司三明治牛奶……
“買這麽多?”林拂星驚訝地坐起來。
“不知道你想吃什麽,一條街上的早飯我每樣都買了。”
喬美玉一聽這話笑了,從沒見兒子這麽體貼過。
她把小餐桌給林拂星擺上,盯着木融桉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看你桉桉哥哥多疼你。”
“……”
木融桉莫名紅了耳朵,嘀咕一句“瞎說什麽”轉身進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