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空之塔
我們這裏賭的是命
林江樾順着謝延的視線看去, 也看見了那扇精致的門,他立刻露出神秘兮兮也壞兮兮的笑容。
“主人,要不要進去參觀一下?”
林江樾話音一落, 就看到謝延的目光轉向了他。深黑的眼眸很冰冷, 眼底沒有一絲波瀾,接着這雙眼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挪向窗外。
林江樾見調侃謝延再次失敗,失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麽事才能擊碎謝延的冰冷面具?
他注視着謝延的側臉, 雖然謝延大半張臉都被紗帽遮掩,可從他立體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梁依然能窺出他是一個英俊的人。
這間酒店位于飛船頂層, 而這艘飛船又位于整個布萊克黑市的上方, 所以從這裏望出去可以将黑市盡收眼底。
傳說布萊克黑市是一個沒有法律和道德,混亂無序的地方,可現在謝延看到的景象與傳說大為不同, 黑市運營得井然有序, 街頭巷尾行人如織, 很是繁華熱鬧。如果不細看這裏交易的是什麽,可能還會以為這是哪個小行星上的普通市場。
“和傳說不同?”謝延疑惑的語氣也是那麽平淡。
林江樾笑了一聲:“即使這裏是黑市,那也是做生意的地方, 沒點規矩, 生意就做不成了。當然要是你有本事有膽子,想黑吃黑也行。這裏和外面相比,只是生意見不得光罷了。”
林江樾掃視一圈, 看到一群披着灰色長袍的人,他們身材瘦小纖細, 兩只手被鎖在腹前, 而那些鎖都被一條鎖鏈串聯在一起。領頭的是個臉上畫着鬼畫符的壯漢, 身高約有兩米,滿臉殺氣,一條胳膊能有兩個披灰色長袍的人手臂那麽粗。
在隊伍後方,四個臉上同樣畫着鬼畫符的男人拖着一個體積巨大的水箱,這水箱大約有三米長,兩米高,一點五米寬,整個水箱都被結實的布料罩得嚴嚴實實。
這支隊伍一出現在街巷裏,許多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手賤的人甚至想去掀開披灰色長袍的人的袍子一探究竟。
灰袍人宛如驚弓之鳥,搖搖晃晃地躲開路人的毛手毛腳,然後在衆人的爆笑聲中瑟瑟發抖地縮在一起。
“做什麽?找死是不是?!”領頭人呵斥道,那些路人才嘻嘻哈哈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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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樾道:“看到那幾個穿灰袍,走路搖搖晃晃的人了嗎?”
謝延收回視線,看向林江樾。
“他們是基因改編合成人。”
謝延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林江樾道:“我知道這種基因改編合成技術早就被銀河帝國政?府明令禁止了,但在黑市,被用這種技術造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玩物,比比皆是。”
“那水缸裏裝的多半是魚人,這幾個站都站不穩,走起路來還會晃的人,多半是長着鳥腳的鳥人。
因為纖細的鳥腳壓根支撐不了他們長時間站立和走路,所以他們總是顯得弱不禁風,買他們的人就是喜歡這種搖搖欲墜、可可憐憐的模樣。”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眸子裏升起一絲寒意。
林江樾明白也理解他的憤怒,但還是勸道:“別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雖然這麽說很殘忍,但我們的确救不了那麽多人。”
謝延聞言,緩緩垂下眼簾,眼睫下藏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只救能救的人……”
謝延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和往常沒兩樣,可這話實在不像是謝延會說出口的。
林江樾忽然想起謝延的身世,心思活絡的他立刻意識到這事說不定觸到了謝延的傷心處,才讓謝延如此,他脫口而出:“謝——”
“你是不是忘了該稱呼我什麽?”
謝延打斷林江樾的話,緩緩側過身,帶着高傲冷淡的眼神向林江樾看來。
林江樾微微一愣,接着他就感覺到下巴被一根冰涼的東西碰觸到,接着那東西微微使力,将他的臉擡了起來,他往下瞄了瞄,是那個雕刻着複雜花紋的木質鞭子手柄。
林江樾:“……”
草,謝延還挺入戲?虧他剛才還擔心謝延會難過,結果都是白擔心了。
當然就是需要謝延這麽入戲,他們的行動才能順利進行。
為了防止露餡,他們從一開始就約定好,全程都維持這種主奴的做戲狀态。
之所以主人這個角色落到謝延頭上,是因為他來自帝星塞斯,除了需要僞裝性別,其餘的壓根不需要裝。
無論是口音還是氣質都天衣無縫,甚至連花出去的錢都是真金白銀。
至于林江樾,以他對黑市的了解和靈活機敏,扮演既可以陪玩的奴隸又可以暗中化解麻煩的角色最為合适。
冰涼的木柄在林江樾敏?感的下颌輕輕滑過,暧昧的動作讓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林江樾努力使用精神力控制着自己五感之一的觸覺,使他不要被謝延的越界行為撩撥起某種情緒。
好在謝延及時放下了鞭子,林江樾松了一口氣。
他心想雖然事先有約定,但現在在屋內,這種戲也不用做得那麽足。
林江樾微微低着頭,輕輕喚道:“主人。”
謝延似乎滿意了,緩緩将鞭子收于袖中,冷淡道:“出去看看。”
謝延将女貴客的派頭演得惟妙惟肖,相信就是以前認識的人都認不出現在的他來。
林江樾幾乎都要懷疑謝延很喜歡現在的角色扮演了。
他按下滿腹吐槽,繼續假裝男奴與謝延出了酒店。
林江樾的計劃很簡單,謝延只要裝作空虛寂寞無聊的女貴客,然後他再将「女貴客」的需求散播出去,自然會有魚上鈎。
林江樾注意到,自從他們進了黑市,就一直在被人暗中觀察。
看來演了那麽久的戲,魚終于要上鈎了。
布萊克黑市的熱鬧不輸于瑞莫茨星主城,它也有餐飲店,不過這些餐飲店賣的都是非法食物,有一家店甚至可以明目張膽地聚衆「品嘗」一種名為「幸福天堂」的藥物,這種藥物為粉紅色的粉末,只需一點點,便能讓人興奮上天。正是因為這種藥物太容易讓人興奮,以前曾有人興奮過度,開槍亂殺人。
所以現在想品嘗「幸福天堂」,就必須接受強制管理,被店家關在小屋裏,即使如此,依然有人趨之若鹜。
街道上還有許多染着五顏六色頭發,裝扮怪異的人舉着牌子到處走來走去。
“你想改變命運嗎?你想獲得新生嗎?你無法選擇過去,但可以選擇未來,把握機會,加入我們!”
“招藥物試驗對象,一天兩百信用點,若試驗對象因試驗死亡,其家屬可獲一萬信用點補償。”
“收十歲以下男童女童。”
“哨兵向導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出現是不正常的突變而不是有益的進化!他們的存在會威脅這個世界!”
“反對哨兵向導享受特殊待遇!這個世界是屬于普通人的!”
他們有的像是宣傳,有的就是簡單粗暴地招募試驗對象,還有公然販賣人口和指責銀河帝國哨兵向導相關政策的。
各種各樣的牌子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那兩個舉着抵制牌的人見到了裝扮與其他人明顯不同,身份應該很顯赫的謝延,立刻走到謝延和林江樾面前。由于謝延和林江樾身上佩戴着Top-F(Top Floor)酒店的貴客徽章,這些人不敢來招惹他們,只能用力揮舞着牌子,向上層人宣揚他們的理念。
“抵制哨兵和向導!”
謝延和林江樾這個等級的向導與哨兵,已經可以完全隐匿自己的精神力。低級哨兵無法發現他們,普通人更發現不了他們的能力。
這種「抵制哨兵向導」的觀念倒不是黑市獨有,在銀河帝國許多星球都有這樣的觀念,甚至在塞斯星也有一小撮這樣的人,所以謝延只是平靜地看了那兩人一眼,然後準備離開。
忽然那兩個舉着抵制哨兵向導牌子的人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周圍的人被吓到,如潮水般散開,只留下謝延和林江樾離他倆最近。
其中一人重重摔倒在地,身體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着痛得快要裂開的腦袋,臉色煞白,嗓子裏發出痛苦的哀嚎:“啊啊啊!”
這人的同伴被吓傻了,癱坐在地:“你、你怎麽了?”
其他人看不見他是被精神體攻擊,都以為這人是突然發瘋。
但謝延和林江樾看得很清楚,倒在地上的人正被一條蛇形精神體攻擊,巨大的蟒蛇死死纏繞着他的腦袋。
謝延微微皺眉,《哨兵向導管理條例》裏嚴格規定哨兵只有在特殊情況才能對普通人進行攻擊,而這些特殊情況都被詳細羅列出來,目前的情況絕不屬于特殊情況之一。
躲在暗處的蟒蛇的主人顯然違反了《哨兵向導管理條例》。
如果林江樾謝延不出手,這個普通人肯定會死,但如果他們出手,身份就有可能會暴露。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林江樾忽然鑽進謝延懷裏,驚慌失措地喊道:“主人,這些人好可怕啊,我害怕。”
謝延立刻意會,他安慰地輕輕拍着林江樾的手臂,然後極其不悅道:“你們吓到我的寶貝了。”
謝延佩戴了高級變聲器,可以輕易改變聲線,冷豔的女人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
這時維持黑市秩序的人出來了,領頭的是一個C級光頭哨兵,身後則跟着四個手持熱武器的普通人。
光頭哨兵瞪了地上的蟒蛇一眼,那蟒蛇吐着蛇芯子,緩緩松開了地上的人,然後蜿蜒着爬向角落,角落裏蹲着一個戴着帽子的哨兵,他眼神陰狠毒辣,看普通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廢物。蟒蛇緩緩纏繞上戴帽子哨兵的身體,然後一人一蛇消失在黑暗中。
光頭哨兵的人動作迅速地清理現場,将那兩個被吓傻的普通人擡走了。
“你們這不僅無聊,你們的人也不怎麽懂禮節。”謝延流露出十分不滿,随時準備離開黑市的情緒。
林江樾攥着謝延的衣服,繼續演戲道:“主人,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光頭哨兵幹笑兩聲,眼前的女貴客是他們在觀察的「大魚」,又怎麽會輕易讓她離開?
他立刻賠笑道:“實在是對不起,讓您和您的奴隸受到驚吓是我們失職,為了表達我們誠摯的歉意,我們代天空之塔向您發出邀請,不知夫人是否賞光?”
天空之塔是布萊克黑市最神秘的地方,那裏門衛森嚴,只有被天空之塔邀請的人才能進入。
能在黑市建立天空之塔的人,自然是背景實力雄厚,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組織大規模的人口販賣。
現在林江樾和謝延離他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林江樾好奇地問:“那是什麽地方?”
光頭哨兵見多了像林江樾這樣受寵的奴隸,一般在這些奴隸受寵的時候,他們的主人會很包容,就像現在這位奴隸可以随意插話。
光頭哨兵故意賣關子道:“天空之塔是整個第十二星區最好玩的地方,普通人可沒上天空之塔的權利。總之那兒可以保證讓夫人您盡興。”
光頭哨兵知道對像女貴客這樣的權貴來說,玩得舒心、刺激和滿意只是其一,他們更喜歡享受至高無上的特殊感。
“是嗎?”謝延斜睨光頭哨兵一眼,高傲道,“那我就去看看,希望不要還是那麽無聊。”
“那就讓我為夫人帶路吧。”光頭哨兵笑着讓出一條路。
在去天空之塔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賞金獵人任務點,每條人命都明碼标價地挂了出來。
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齊新的名字居然也在列,而位居懸賞榜第一的竟然是林江樾。
林江樾看到有人懸賞自己的人頭,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暗想,哦嚯?他的人頭還漲價了?
謝延的視線在林江樾和齊新的名字上掃過。
光頭哨兵狀似無意地問:“這上面有夫人認識的人?”
謝延冰冷如刀的目光射向光頭哨兵。
這人是在試探他。
林江樾佯裝天真道:“主人,您是不是想找賞金獵人除掉您讨厭的人啊?價格也不貴,還不如您吃一頓飯的飯錢多。”
光頭哨兵立刻道:“當然,只要夫人願意花點小錢,就能讓你厭惡的人消失。”
謝延冷漠道:“我讨厭的人?恐怕我出得起價錢,你們這的人也殺不起。你們以為第一星域是你們這些雜魚可以随意進入又可以輕松逍遙法外的地方?”
光頭哨兵哪去過第一星域,即使他是哨兵,也夠不到中央塔招收的門檻,他讪笑道:“夫人說得是,是我不自量力了。”
天空之塔位于另一艘飛船上,這艘飛船和林江樾謝延他們住的Top-F酒店遙遙相望,飛船頂部有一棟十二層高的建築,這就是黑市人都只能仰望的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每層都有守衛,在入口處也有六名守衛把守,并有巡邏小隊在附近巡邏。也就是說普通人別說進入,就是靠近都難。
有光頭哨兵帶路,林江樾和謝延自然暢通無阻,同時在進入天空之塔的剎那,他們胸前的Top-F徽章變成了深藍色。
林江樾和謝延看了一眼變色的徽章。
光頭哨兵自豪地介紹道:“夫人,這個顏色的徽章代表您不僅是酒店的客人,也是天空之塔的客人,是布萊克黑市最尊貴的人。”
謝延不屑地嗤笑一聲,冷冷淡淡道:“還行。”
謝延的演技精到讓林江樾都要在心裏鼓掌。
謝延越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态度,不明勢力反而越恭敬,越相信他們真的來自第一星域。
他們跟随光頭哨兵來到了天空之塔的最頂層,這是一間豪華賭場。
不過外面的賭場都是大圓桌,四周坐着賭客,這裏卻不一樣,這間賭場分隔出了若幹個小包廂,每個小包廂的私密性都非常好。雖然從外面看不清裏面的情況,但大部分包廂都有人進出,這說明來玩的貴客還不少。
“賭場?這有什麽意思,”謝延嫌棄地說,“還不是和外面一樣。”
光頭哨兵解釋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其他賭場賭的是錢,我們這裏賭的是命。”
“賭命?”謝延慢條斯理道,“你們這的賭局是有點意思,但你們也配?”
“夫人您誤會了,當然不是賭您這樣的貴客珍貴的生命,而是其他人的命。”光頭哨兵說這話時臉上挂着笑,可這笑怎麽看都透着森然殘忍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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