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1

秦飛鶴第一人稱自述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

每到過年, 媽媽會帶着我去找大姨一家,我是她手裏用來炫耀的資本,她讓我彈琴、讓我唱歌、讓我把得了獎的作文給大家看。

我都會一一照做, 但他不一樣。

他學了西班牙語, 僅僅是因為覺得發音好聽。

吃飯的時候,舅舅站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道:“聽說佳寶去學了西班牙語,來跟我們大家說兩句, 正好過年嘛,說點和新年有關的東西。”

他直接拒絕了,“我想吃飯, 不想表演。”

後來大家一起吃瓜子兒聊天,聊到了他在網上寫小說的事,一個姑媽問他:“佳寶, 你的小說寫得怎麽樣離開?”

他回道:“就那樣。”

“寫了多少字了?”

“沒算過。”

“能賺錢嗎?”

“不多。”

“我可是聽說寫小說可賺錢了, 你跟大家說說, 賺了多少了?”

宋佳寶臉上笑眯眯,說話卻噎人得很:“大作家的事兒你別管。”

他是一個這樣桀骜不馴的人,和我雲泥之別, 所有親戚都說比不上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才是地上的泥,而他是高不可攀的雲。

我好羨慕他, 可我永遠也無法接近他。

我被套在一個「孤傲」的枷鎖中,只會沉默地學習, 或者是按照秦蓮女士的要求向路過的人展示她的教育成果。

我并非活不下去, 而是, 找不到繼續活着的理由。

可是他出現了,他第一次主動同我說話,他說:“竟然是一朵黑百合诶。”

好奇怪,我看着那朵花好多天了,所有人都問我在看什麽,只有他,一眼看到我正在看的東西。

我回道:“它變異了。”

他問我:“為什麽會變異?”

“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許是土壤的成分不同,也許是它天生就擁有變異基因。”

我多麽想讓這個話題能繼續下去,所以我反問:“你覺得可能是哪種情況?”

“是基因變異嗎?如果是受到環境影響,應該所有花都會變吧?”他回我。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很可惜,談話到這裏還是戛然而止了。

我不會聊天,我痛恨自己,不管多麽努力,我都留不住他。

我以為桀骜如他,這天走之後,就不會再見我這個死人了,但他每天都來,還把我帶去了他家住着。

他是如此溫暖,讓我隐約看到了人為什麽要活着。

不是為了活着,而是因為活着,才能找到理由。

我喜歡抱着他睡覺,他從不會拒絕我,他縱容我的一切,我心中的欲望日益增長,不可控制。

有時候,我貼着他的胸口,會聽到他心髒搏動的聲音,還有,血液從細小的血管中潺潺流過的寧靜與美好。

我想咬開他的脖頸,撕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髒是不是如我想象中那般溫暖豔紅。

可我始終沒有付諸行動,若是真有那一刻,毫無疑問我能得到至高無上的快樂,但是,我不能忍受從此以後永遠聽不到他血液流動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眼中的渴望,仿若一朵無害的菟絲花,貼着他才能活下去,這樣,他才會更加愛我。

只有在他睡着時,我會偷偷親吻他。

好奇怪,他的口腔怎會如此溫暖,我多希望他把我含進嘴裏,我願意在他的身體中長眠。

我夢中的情景也大多如此,他敞開身體接納我,我躺在他的身體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對于我身體的反應,我沒有任何尴尬,我愛他,這是最直接的證明。

但他好像對此感到非常別扭,會輕輕推開我,然後一整天都不敢與我對視。

他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在晚上小聲告訴我這是每個男生都會經歷的成長。

他貼在我的耳邊,濕、熱的氣息像是具像化的小蛇鑽進我的耳中,又疼又癢,我能聽見他的心跳比平時快一些,貼着我的身體,慢慢同化我。

我抱住他,請求他:“佳寶……我好難受……”

他全程都不敢看我,我卻貪婪地注視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飽滿的唇,我好餓,這輩子沒這麽餓過……

事實上,我要感謝他不敢看我,我才能一步一步逼近他,從互相幫助,到情難自禁的吻,再到撫遍他的全身,他一步步退讓,看着我的眼神卻充滿了愧疚。

不是他誘騙了一無所知的我,而是我用一無所知誘騙了他。

我期待着有朝一日真的進入他的身體,是否真的那般溫暖,哪怕只是抱着他不動,我想我也會如同置身于天堂。

可是我期待的總不會到來,消失了幾年的秦蓮突然出現,她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紅痕,要帶走我。

我深感自己的無力,就像他把我護在身下時,我只能透過嚴密的保護,看到不遠處被摔碎的蛋糕時那樣的無力。

蛋糕碎了,變成了看不清原形的一團,但我知道,他的味道不會因為外表的變化而産生變化,他依舊甜蜜可口。

前提是,蛋糕依舊在保質期內。

我要留在他的保質期內。

我不辭而別,我知道,他将會一直痛恨我,一直記住我。

其實對于我來說,待在哪裏都無所謂,只不過說出口的語言不同,我學習到他們的思想與行為,比如,捂住他的一只耳朵,這樣,他就只能專心聽我說話了。

我一直在關注他的行為,包括邱瑩瑩怎樣擊潰他,徐寒池又是怎樣趁虛而入。

如果我在的話,徐寒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可惜我沒有參與他生活的資格。

我像一只陰溝裏的老鼠,陰暗地觊觎着他的一切,并為他生命中出現其他人而咬牙切齒、痛苦不堪。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了。

他是我痛苦生活的根源,也是我新生活的轉機——我的父親,聞钊。

聞钊與秦蓮自由戀愛并走進婚姻殿堂,我也只是偶爾從親戚口中聽說,兩人當年可謂郎才女貌。

雖然家境差距巨大,但是看兩人幸福的模樣,一定是嫁給了愛情。

但是,愛情是多麽脆弱的東西。

秦蓮懷孕時,聞钊出軌了。

那個年代,男人出軌似乎也不是一件大事,就連大姨都勸秦蓮忍了,聞钊有錢,還因為愧疚對她百般讨好,以後的日子不會難過。

但秦蓮還是毅然決然離婚了,帶着我獨自生活。

我從沒有見過聞钊,17歲才第一次見到他。

我應該是像他多一點,不怪秦蓮在我犯錯的時候,會狠心将我關進黑暗逼仄的木箱子裏。

我并沒有拒絕他,而是和他去咖啡廳坐了一會兒。

聞钊這麽多年一直沒再娶,他是真心喜歡秦蓮,只不過那個時候,社會默認男人出軌不是一件大事,他一時沒想透犯了錯,不想秦蓮完全不給他彌補的機會,說離婚就離婚。

所以說,我長相似聞钊多一點,實際上,裏子都是秦蓮的瘋狂與控制欲。

他想認回我,我沒有意見,很輕易就能把「爸」喊出來。

「爸爸」「媽媽」這樣的詞在我心中的分量輕之又輕,叫便叫了,無關痛癢,只有「哥哥」這個詞,很重、很重,我無法将其宣之于口,在嘴裏嚼了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念了一遍又一遍,才能在夜裏輕輕叫他一聲「哥」。

此後多年,我一邊學習,一邊與同學建立了實驗室,我賺到了足夠的錢,才能擺脫秦蓮的控制。

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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