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因為我喜歡
沒了熱鬧可看,圍在病房門口的人慢慢散去,勸架的護士一走,隔壁床的家屬就将兩床間的床簾狠狠一拉,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再與外交流,于國文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态度,視線有意無意地盯着陸在河,雖然一個字沒講,但就差明示陸在河了。
“于叔,我晚點給您拿過來,晚上我就在醫院值班,不會走。”陸在河說。
于國文得了準信,這才揚揚眉,他提溜起枕頭,從底下摸出打火機,拿着那根唯一的煙出門去了。
“叔,吸煙室在右手邊。”陸在河見他出門,提醒道。
走錯方向的于國文瞬間換了一頭。
病房裏最大的火藥桶走了,隔壁床小聲議論了幾句,于洲一臉尴尬對着床簾,陸在河注意到他兩手掐着,指節都被掐白了。
陸在河适時開口,低聲問:“你晚上是不是要回家?”
于洲的注意力被迫轉移,他點了點頭,看向陸在河。
“多久走?”陸在河繼續問。
——一會兒就走
于國文已經吃完了,飯盒還攤開放在小桌上,于洲得收拾一下。
“一起吧,我回急診部。”陸在河說。
于洲颔首,背過身利落地收拾桌上的東西。
他怕陸在河久等,根本不敢耽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于國文的飯盒就被收拾妥當。
臨走前,于洲有心想跟隔壁床再道個歉,緊閉的床簾卻絲毫沒有溝通的意思,見他怔愣,陸在河用胳膊肘頂了頂于洲的臂彎,輕聲說:“走吧。”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但住院部還是有不少人用餐,速食的味道格外濃烈,混着醫院的消毒水氣息很是詭異,兩人一道坐電梯,于洲亦步亦趨跟着陸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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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要合攏時,老遠傳來一聲喊叫:“等等!”
于洲離電梯最近,看見遠處推着輪椅跑來的人立馬伸手抵住了門。
高壯的男子推着白發蒼蒼的老人幾步進了電梯,男子沖于洲笑着道了聲謝。
電梯本就人多,塞下一個輪椅更是擁擠,于洲被迫和陸在河站在一起,他背緊貼着陸在河胸膛,于洲身體僵硬,微微佝偻着肩背。
他不敢挺直,怕一挺直放松,頭發就得掃到陸在河臉上。
但陸在河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頭往下低了幾寸,鼻息擦着于洲耳背,于洲握着拳,耳垂一瞬間紅透了。
這個時間段老有人上上下下,每一層都得停留,将于洲僵硬的時間無限拉長,于洲擡眼盯着顯示屏上的數字跳動,每往下一層,手心的汗液就積攢一點兒,不動聲色地把手往褲腿上擦了擦,于洲抿着唇,咽了咽唾沫。
直到電梯到二樓,推着輪椅的中年男人終于下了電梯,電梯裏餘量充足,于洲松了口氣,剛想往右橫跨一步,另一側的人卻突然走到中間将位置占了,于洲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繼續緊盯着顯示屏。
從沒想過時間會這麽難捱,于洲只覺得一秒鐘都好像被延長許久。
“嘶。”細微的抽氣聲從後方傳遖颩來,聲音極低,低的像精神緊張産生的錯覺。
可當于洲回頭确認時,他瞬間就知道自己沒聽錯,陸在河站在他身後,手捂着腹部,背抵着牆,臉色發白,額角沁了汗。
于洲愕然,電梯已經到了,門打開,電梯內的人一擁而出,于洲還在觀察陸在河的狀态,就被他伸手往前推了推。
“走了。”陸在河聲音略低,聽上去沒什麽力氣。
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于洲順勢就抓住陸在河伸來的手,半攙着他往外走。
陸在河被這突來的動作搞得一愣,兩人出了電梯,他才忍不住笑。
“我又不是走不動路了,我……”
于洲轉過臉,他皺着眉,面色說不出是緊張更多還是擔心更多,他飛快地打了一個手勢,而後動作猛然僵住,停在半空,而後便拿出手機。
陸在河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面對于洲的緊張關切,他根本笑不出來。
于洲手指翻飛,在備忘錄裏打字,陸在河見他删删改改,遞來的屏幕上只有一句話。
——你不舒服嗎?
于洲的眉還是皺着,透過屏幕,陸在河能看見他的臉。
莫名的陸在河有種沖動,他想伸手,撫平于洲眉心的痕跡。
“嗯,胃有點痛。”陸在河克制自己,什麽也沒做。
——是因為吃得太晚嗎?
于洲瞬間回想起陸在河上次約飯的借口。
陸在河一瞬間說不出此刻的感受,他的心像一個滿漲的氣球在炸裂邊界岌岌可危,于洲卻還一無所知地繼續加塞。
于洲太習慣把所有的問題歸結在自己身上,好像他是産生一切錯誤的根源。
于洲見陸在河不回答,又埋下頭打字,陸在河終于忍不住,道:“沒那麽嬌氣。”
他說:“我經常這個點兒吃飯。”
于洲聞言擡眼,又垂下去,神色極認真。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不舒服
“其實是別的原因。”陸在河道。
于洲看向他,等他接着說話。
視線相撞,陸在河說:“今晚吃得太多了。”
那一盒飯滿滿當當,陸在河一點兒沒浪費,他得胃病以後食量下降,平常最多也只吃那一份三分之二的量,驟然加餐,給疲于工作的胃部增添了負擔。
——吃不下就放着,我是怕你少才多添的
——是因為我給你拍的照片嗎?其實我不是想要你全部吃完的意思
于洲前後一聯系,認定了猜想,覺得陸在河就是為了回應他才勉強自己,于洲心裏七上八下,又自責又難受。
“唉。”陸在河忽然嘆了口氣。
下一秒,他的拇指便貼上了于洲的額心。
他還是沒忍住,于洲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皺眉。
“沒有其他原因,也不是因為你發的任何東西,”陸在河緩聲說:“只是因為我喜歡。”
“你做的飯口味很合我心意,所以我才會吃完。”
陸在河半垂着頭,緊盯于洲的臉,道:“我沒有怪你,你也不要冤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