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撒網
“我說的床上運動是睡覺, ”薄明煙被這句有歧義的話攪得內心翻湧,但她能裝,表面是風平浪靜, 她淡定地糾正, “睡覺也是一種運動……”
我現在困死了就想吃完早飯再睡個回籠覺。
後半句話沒能說得出來,孟栩然半挑着眉眼看她,拖腔帶調地打斷她問道:“跟誰做睡覺運動?”
“自己啊。”薄明煙昨晚熬得挺久,醒的太早,還沒睡夠,一時沒反應過來,老老實實回答了。
孟栩然短促地“啊”了一聲,薄明煙擡了擡眼, 就看見孟栩然指尖點着嫣紅水潤的唇以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雙桃花眼, 沉沉地盯着人時,總會給人一種被深情凝視的感覺。
不過,深情濾鏡碎得非常快。
孟栩然眨巴眨巴眼, 露出不解的神色,語出驚人:“跟自己怎麽做睡覺運動?難道……”
“……”
此時此刻,薄明煙有種極其濃厚的越描越黑的感覺。
在這麽聊下去,話題就要從平坦大道轉進車轱辘裏去了。
“難道什麽?閉眼,睡回籠覺,做夢。”薄明煙面無表情, 一本正經,勢必要把話題拉回正道。
奈何對方是個小魔頭, 拖着音調長長地“哦”了一聲,含着笑意的話音是明晃晃的調侃:“春夢麽?”
有那麽一刻,薄明煙差點繃不住溫和的僞裝。
尤其是看見孟栩然那只點在紅唇上的手慢慢蜷起, 半遮住翹起的嘴角偷着笑的模樣。
她可以确定孟栩然是故意的,就像出差同睡的那天早上,故意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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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栩然當然知道薄明煙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想逗薄明煙玩,更想,試探。她知道人都會有生理需求的,自給自足也是一種正常現象。
但看薄明煙那張臉,标準的清冷禁欲臉,五官淩厲,神色涼薄,表情癱得很微妙……
這是不高興了。
孟栩然斂起笑,垂下手,輕輕嘆了口氣。
“你別生氣啊,我開玩笑的。”對于哄薄明煙這事孟栩然也算得上是駕輕就熟了,以前打死都不說的話現在說起來是輕松自如,“對不起,我錯了好不好嘛。”
聽了前半句,薄明煙心頭冒出來的一小簇火騰騰地往上蹿,她想說“對方不覺得好笑的就不算玩笑話了”,結果孟栩然撒嬌式的道歉就像一陣風先吹了過來,噗地一下就滅了她的小火苗。
話到嘴邊被迫急剎車,薄明煙被自己給嗆到了,脖頸的線條在咳嗆間收緊,白皙手指下抵着的唇幹得泛白。
孟栩然連忙站起身拍了拍她後背,順手拿起桌邊的半杯豆漿遞給她。
薄明煙止了咳,緩過來些了,她接過紙杯,唇都快碰到杯蓋上那個小口了,卻忽然停了下來。
這是孟栩然喝過的那杯。
杯蓋上只有一個飲口,那附近還印着淡淡的口紅,但她一開始被噎到的時候太急了,根本沒注意。
薄明煙握着杯子,眸光掃向眼尾,從孟栩然關切的臉上掠過很快又收了回來,她有一瞬間的遲疑,要不要把瓶蓋給揭下來。
“怎麽了?”孟栩然像是大概猜到她在糾結什麽,拿過一旁加糖的豆漿說,“我的你都喝了大半了,這個歸我了啊。”
“好。”薄明煙手指蜷了一下,最終什麽都沒做,就直接對着那個小口喝了起來。
總歸對方都不介意,她也對着喝過一回了,現在再這麽做太刻意了。
孟栩然也握着那杯加糖的豆漿抿了兩口,她視線落在杯口處淡得幾乎看不太出來的口紅印上,舔了舔唇,頭一次覺得會讓人發胖的東西——
甜滋滋的,特別美好。
“不開玩笑,你喜歡什麽運動?”孟栩然扯回話題道。
“不開玩笑,我不喜歡運動。”
薄明煙吃着小面包,看見孟栩然耷拉下了眉眼,食指指尖在側臉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
看着就像在尋思什麽壞點子。
薄明煙有點不理解孟栩然為什麽如此執拗地想要她運動,忽然靈光一現地想起來,這人穿個醜拖鞋都要人陪。
思忖片刻,薄明煙試探道:“你是不想一個人運動健身,想找人陪你麽?”
開玩笑,她會需要人陪?
孟栩然心裏放大話,話到嘴邊卻來了個大轉彎:“是啊,一個人運動健身堅持不下來啊。”
薄明煙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随後支招道:“你可以找你姐。”
“我姐有別的小妹妹了。”孟栩然委屈巴巴地癟嘴,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樣,“都懶的搭理我了。”
薄明煙從嗓子底發出一聲輕笑,她了解的傅珺雪是個鋼鐵直女,又因為長得太妖,男人緣極好女性緣極差。
怎麽可能有別的小妹妹,還不搭理自己親妹。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孟栩然見薄明煙不信,咬了咬唇,眼眶泛了紅。
她說的是真話,但又涉及到傅珺雪的個人隐私,而且說多了容易暴露她自己,不好多說。
兀自憋了一會兒委屈,孟栩然抽抽鼻子甩出新鈎子:“我吃你的飯胖了有,”
話音頓了頓,她伸出手五指張開,自己瞄了眼,放下一根,“4斤!你不得負責一下,陪我減個肥?”
薄明煙說:“你夠瘦了,胖八斤都沒必要減肥。”
“瘦麽?你都抱不動我。”
“……那是我虛。”
孟栩然眸子轉了轉:“所以你得鍛煉,別怕,我陪你。”
這根本就不只是丢鈎子,這是在撒網,兜兜轉轉繞了一圈,以為避開了鈎子,結果一直在網中轉。
薄明煙推了一下眼鏡,長睫輕擡,看見孟栩然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泛了紅,幾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
她懷疑一定是早年自己性子太傲,所以現在老天派了個孟栩然來克她。
她越扛不住什麽,孟栩然就越擅長什麽。
就在這時,薄明煙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起來,是鹿喲打來的電話。薄明煙像摸到救命稻草似的,拿起來立馬按了接聽。
以前放假,鹿喲經常找她旅游,她還指望鹿喲這次也是來約她出去玩的,特地裝作不經意按了免提。
“小滿,你放假了沒?”
話音響在屋裏,引得那只叫“滿滿”的貓邊叫邊湊了過來。薄明煙耳根子像被什麽擦了一下,火辣辣地紅了。
“放了,怎麽了?”
薄明煙邊說邊把手機從耳邊拿開,餘光裏孟栩然垂下腦袋,拖着臉的手改為手背抵着下颌,遮了下嘴唇,露出來的長唇嘴角是彎翹的。
“我酒吧對街開了一家體育館,還有真冰滑冰場呢,別老宅家裏,出來動動呀。”鹿喲這回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也邀請她運動。
“……”
薄明煙剛剛一晃神,沒來得及點亮屏幕。
直接垮臺。
果然,旁邊的孟栩然眼睛裏頓時就塞了小星星,亮晶晶地看了過來,滿臉寫着“去啊去啊”。
薄明煙打算拒絕鹿喲的同時打消孟栩然的念頭。
結果,就聽鹿喲補充道:“你可別拒絕我啊,我這裏有點修羅場,你快來救救我,還有,你那個上司年下舍友在不在?要也沒什麽事的話,你邀請她一起來啊,增添增添感情,多一個人少一分尴尬。”
鹿喲說話聲音壓得很低,語速又快,薄明煙指尖懸在免提按鈕的上空,一直沒按得下去。
得了,徹底垮臺。
薄明煙下意識地看向孟栩然,對方眨了眨眼,眼角彎出雀躍的弧度。
這還用問麽?
薄明煙揉了揉太陽穴。
她覺得可能不止是年少的孽,可能她上輩子還欠了孟栩然的,這輩子才招得身邊為數不多的朋友都成了這人的助攻。
“幾點見?”薄明煙問。
“十點半?”鹿喲試探。
“十點半?”薄明煙邊重複邊遞了個眼神給孟栩然,見孟栩然連連點頭,回道,“行,到時候在溜冰場見吧。”
結束通話,薄明煙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說:“我要再去睡一會兒,十點見。”
要見薄明煙的朋友,孟栩然也想洗個澡化個美美的妝,自然沒意見:“ok。我讓蔡叔來接我們。”
“坐地鐵去吧?”薄明煙不太想休假日麻煩別人,但轉念一想,孟小公主嬌氣得很,可能不願意擠地鐵,又補了一句,“你要不想坐的話,就叫車。”
“那就坐地鐵吧。”孟栩然興致盎然道。
薄明煙微詫:“你……坐過地鐵麽?”
“……”
瞧不起誰呢!
薄明煙看懂孟栩然的眼神了,勾了下唇,沒再說什麽。
兩人各自回房。
孟栩然化了個素顏妝,換了身休閑服,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從屋裏出去。
經過衛生間時,她腳步頓了頓,側頭看過去,薄明煙站在鏡子前,嘴裏叼着個黑色發圈。
孟栩然在心裏吐槽:居然沒戴她送的那個。
薄明煙雙手捋着頭發舉過頭頂,将頭發半紮了起來。
頓時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很清爽很朝氣,更飒了……
薄明煙盯着鏡子,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眸光從眼尾掃了一下。
從她紮頭發開始到她紮頭發結束,門口那位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回神了,”薄明煙轉過身,從孟栩然面前錯開時她随手打了個響指,頭也不回地說,“走吧。”
孟栩然拍了拍臉頰,跟了上去。
走到玄關處,薄明煙提醒道:“別穿磨腳的。”
“我又不傻。”
孟栩然小聲嘀咕,嘴角卻高高揚起,心裏樂開了花。
節假日,地鐵站人來人往,美女同行,路過的人總要多看兩眼。
但那些目光都不及身邊人的。
一路上,孟栩然時不時地就會瞟薄明煙兩眼。
薄明煙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上了地鐵,走到拐角,薄明煙拉了一下孟栩然,把她堵在角落,半側着身體幫她擋着,防止這位小公主被人擠到。
孟栩然心裏像塞了一萬頭小鹿,她撚了撚垂着身側的手指,又觑了一眼薄明煙。
薄明煙終于忍不住問道:“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麽?”
“沒啊。”孟栩然搖了搖頭。
薄明煙直言道: “那你老看我幹什麽?”
孟栩然解釋:“就覺得你這樣,和平時挺不一樣的。”
她說着又瞥了兩眼,突然發現薄明煙臉上不有什麽,而是少了什麽:“你不戴眼鏡了麽?”
“嗯。”薄明煙說,“怕不方便。熱了會起霧氣,不注意可能還會掉。”
孟栩然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她想起來問道:“你眼睛近視多少度?”
“那是防輻射眼鏡。”薄明煙說。
孟栩然訝異:“防輻射的,你怎麽老戴着?”
薄明煙動了動唇。
因為和父親的眼睛顏色不一樣,因為閑言碎語聽太多了,因為總被人像看猴子一樣盯着看,她不習慣,甚至有點反感。
地鐵停了下來,下一站是南泉市市中心,門一開就湧進來許多人,浪似的往裏翻滾,後面的人邊嚷着“再往裏面擠一擠”邊推搡着身邊的人騰位置。
薄明煙被身後的人猛推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往孟栩然方向又側了側身,直接和孟栩然貼了一個滿懷,從旁邊的角度看,就像她把孟栩然圈在了懷裏。
孟栩然正擡着臉看她的眼睛。
就在相貼的一瞬間,她注視着薄明煙的眼睛說:“你的眼睛特別特別漂亮,下次別遮了好不好?”
薄明煙長睫顫了顫。
喧鬧不已的四周就像突然被按了暫停鍵,她只聽得見面前人輕輕柔柔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一句,孟嬌嬌又嬌又會!
對不起來晚了qaq,臨時加班,又趕上大姨媽,碼得特別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