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v 二合一

楠月宮中, 趙舒檸醒來後便喚着宮人,卻連阿竹也不見蹤影,室內的珠簾停止晃動, 薄紗卻在微風中散開來去,仿佛織了一片網。

酷暑的天, 日光射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趙舒檸慢慢推開回廊的門, 雕花欄杆上沒有一只飛鳥, 卻也不見一個侍衛把守。

宮中守衛森嚴, 此刻的楠月宮靜谧急了, 仿佛是一個迷宮般, 缺了往日的生機,更顯得陰沉沉的, 讓行走在其中的人仿佛跌入谷底一般壓抑。

不知走了多久,日頭越來越曬, 趙舒檸用手擋住自己的頭,突然察覺到腳下的一片黏膩, 待她低下頭時, 卻讓她頓時頭暈目眩,趙舒檸忍着作嘔的感覺,沿着那條蜿蜒的血跡看過去, 只見荷花池中的水已經被血染紅。

整整一池的荷葉, 仿佛生長在血中。水中的花被滋潤, 露出妖治的顏色,仿佛開得正盛。

這是皇兄為自己建造的荷花池,那日趙舒檸偷溜去采蓮子,才有它。

趙詢雖對自己嚴厲, 但他不僅是長兄如父,更盡了最大的努力将自己鐘愛的東西都給了趙舒檸。

趙舒檸不敢想象此處剛剛經歷了什麽。

她忍着擔憂與驚恐繼續朝前行徑,在經過了幾個拐角的時候,突然就看到她的皇嫂崔允葭發髻散亂,呆滞地坐在地上,往日的皇後之儀全然不顧。

她那樣一個京中的貴女最是在乎修身,可此刻就仿佛一個提線的木偶,沒有任何的意識,那雙靈動的眼睛出了空洞,更多的是絕望。

趙舒檸趕緊走了過去想要扶起她,只見崔允葭身子僵硬,如同從未認識過她,只朝着欄杆縮着身子。趙舒檸心中大驚:“皇嫂,你怎麽了?皇兄呢?”

崔允葭熟視無睹,空洞無神的眼睛如同被嵌了上去一般,直到趙舒檸看到崔允葭一直眺望的方向。

明黃的衣袍在亭臺露出一角,可那衣角也只是随着風動了幾下,絲毫沒有生機,衣服的主人靜止不動躺在那裏。

趙舒檸的心頓時跌入湖底,那種劇痛之感仿佛要将她摧毀,她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只見男人躺在圈椅上雙目緊閉。

那雙曾經最愛摸着她頭的手泛着灰白,沒有生機地搭在扶手上,嘴角褐色的血順着下颌流出,在明黃的袍子上點點滴滴,往日的生機頓時不在。

趙舒檸心中的弦頓時就斷了。

皇兄最愛幹淨,小時候最是不喜自己将灰塵蹭在他的身上,可是如今,那具屍體的主人卻再也無法對自己兇對自己笑了。

趙舒檸穩住自己的步伐,想要看清楚這場景,她想要拉着皇兄的手告訴他自己以後再也不去偷偷出宮了,再也不惹他生氣了,可是突如其來的石凳将她絆倒,她仿佛感覺不到自己的痛,只是希望能離皇兄近一點。

只是這樣的願望仿佛也是奢求,直到她昏迷的時候,撿到一個玉扳指,那扳指通身是上好的羊脂玉,不是宮中的物品。

“檸檸,你怎麽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齊晏拿着夜明珠将她的臉照亮,本來想要離開,卻在不多時聽到小姑娘的輕泣,他慢慢拉開錦被,只見那瑩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齊晏把夜明珠放在榻上,将小姑娘摟在懷裏輕聲哄着:“不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趙舒檸抽抽噎噎,那種心痛難以自止的感覺仿佛要将她淹沒,她從來沒有想過身邊的人如果比她先離開她會怎麽樣,但無論如何,卻不想是以夢中的場景。

皇兄仁政愛民,即使在肅清朝中的不正之風上有了那些強硬,卻也不至于讓那些人對他痛下殺手......

屋外是蟲鳴的聲響,趙舒檸看着眼前的男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原來一切還未發生,可是夢中的場景卻是太過于真實了,讓她不得不去害怕。

“齊晏,我夢見了很可怕的東西,夢見了好多血,我大聲叫人,周邊卻沒有一個人。”齊晏拿着帕子正一點一點擦着趙舒檸的淚,直到小姑娘稍稍穩定了些情緒。

四月天的夜晚還是很冷的,齊晏輕拍的手卻察覺到趙舒檸的背部已經被汗水浸染,慢慢的那層裏衣已經冰涼起來,齊晏擔心趙舒檸着涼,趕緊将錦被替她蓋好,又用手将趙舒檸的手包着,一點點為她驅寒。

“檸檸不要害怕,你也說了,那些都是夢,夢裏的東西當不得真的,而且我會陪着你。”齊晏其中一只手小心翼翼為她拍着背,安慰着。

齊晏到底也是明白些的,趙舒檸生在皇室,雖然被保護地很好,可也是見過宮廷朝堂的血雨腥風,定然是最近又察覺到了什麽風吹草動,才會這樣擔驚受怕。

“那你今夜不要走好不好,阿竹夜裏睡得沉,我怕夜裏再做夢。”趙舒檸仰着頭,一雙眸子泛着水光,在暗光下顯得楚楚可憐,讓齊晏的心中一緊。

她很清楚那些夢似夢非夢,夢中的真實感讓她仿佛經歷了一場浩劫,皇宮被血洗,皇兄死在血泊中,那些事情稍不留神便會成為現實。

上一世齊晏死在她的懷中,不久她也身死,那段時間皇兄整日在禦書房處理政務,幾乎分身乏術,皇嫂曾不止一次皺着眉頭。她明白宮中出事了,可一直礙于她的身子,誰也沒有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

小時候父皇登上皇位,時常便有人刺殺,在朝堂上興風作浪,直到一次中了箭,她才知身居高位便是如履薄冰,他們都沒錯,錯的只是權力的吸引遠大于人性。

她重活一世,本就是上天的恩賜,卻不想再經歷那般痛苦!

“好,今夜我陪你,你先安心睡下,我哪裏也不去。”齊晏在趙舒檸的額上輕吻着,希望這樣便能夠安撫她的心。

他自幼由祖母教導,端方自持,君臣之儀拿捏的很好,但他曾經來到京城,便是想要守護父親曾經守護的天下,當然那片天下裏,也有他想要好好守護的人。

齊晏看着趙舒檸躺下卻不敢閉上眼睛,于是用手輕輕覆在上面,他上了榻,将人圈在懷裏,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小姑娘感到心安。

夜色寂寂,趙舒檸的夢如同被驅散一般,她慢慢将手搭在齊晏的手指上,被人直接握住,團在手心裏,趙舒檸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卻像蜜糖一般。

一夜無夢,趙舒檸看着自己凳上的夜明珠,才知昨夜不是夢。齊晏真的來過。

這樣想着,趙舒檸笑着起身喚了阿竹進來替自己梳洗打扮,卻見脂粉奁上放着一個檀木雕花的木匣子,她拿起來用手颠了颠,東西不重,卻有清脆的聲響。

“公主,這是齊大人今日留下的,昨夜公主入睡後,齊大人一直守到即将早朝,才将奴婢喚醒,都怪奴婢不夠警醒,才讓公主夜裏受了驚吓。”阿竹用牛角梳将趙舒檸的頭發一根根理順,替她挽了一個好看的發髻。

趙舒檸懷着好奇的心情将木盒打開,只見躺着一個碧玉剔透的木簪,猶記得上次,自己對齊晏置了氣,他說定會賠自己一根簪子,事後趙舒檸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卻沒想這個人記到至今。

這簪子的紋理,一看便是精心挑選了許久。趙舒檸只要一想到齊晏那般一心整日裏只有政事的男人,在街市為挑選女人的發簪,便忍俊不禁。

他那般的人,做什麽事情的時候都不會提前知會。

趙舒檸将簪子直接遞給阿竹:“無事,今日便用這根發簪吧。”

一番梳洗打扮之後,還未等傳膳,便聽到屋外傳來急急忙忙的聲音,內監守在門外,聲音卻透着抑制不住的歡喜:“公主,賀将軍回京了!”

趙舒檸正擺弄着珥珰,那些回憶仿佛潮水一般湧來,将她沖擊到海底。賀璟是何人呢?

他曾是宮中的禁軍統領賀統領,也曾是楠月閣中的侍衛,更是她從匪寇手中救下的人,十歲便陪着自己長大,如同兄長一般的人。

初見時,他的眸色清明,就宛如一湖水,曾經在兒時照亮了她整個悲傷的時候。

若不是齊晏,她不知道一頭小獸也會成為狼一般的角色,絲毫沒了當初的良善。

上一世,她待她如兄長,他卻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是以,今生當她将人推舉到禁軍中便再也不将人放在公主府,賀璟曾多次到楠月閣,都被趙舒檸有事婉拒,直到前一段時間,邊疆告急,賀璟主動請纓,便成了現在的賀将軍。

相比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否則賀璟回京的消息也不會這麽快便到公主府。

“公主,您先松開。”阿竹拿着帕子,眼神驚恐擔憂:“公主,您不要傷了自己!”

趙舒檸這才察覺到手中的血順着食指滴落,阿竹趕緊拿來紗布替她包紮,眼底裏盡是心疼:“公主,你怎麽了,怎麽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您別憋在心裏,也告訴阿竹。”

阿竹的聲音由焦急漸漸帶了哭腔,卻讓趙舒檸突然驚醒過來,她堆出一個笑來,用手摸了摸阿竹的頭:“無礙,你幫我包紮吧,這耳環是不能要了,已經碎了。”

原本的翡翠耳環已經成了碎片,阿竹記得,那是曾經的賀将軍送給公主的。

禦書房中,趙詢為了犒賞賀璟,賜了他宅邸,他記得這是自己妹妹宮中的人,當初原以為小姑娘不懂事,如今看來,自己差點便看走了眼,邊疆大捷,是天大的喜事,北部的狄族終于承諾百年之內不得侵犯大周。

過去,大周腹背受敵,如今才能暫時高枕無憂。

“還未向舒檸報喜吧,你是她府上的人,理該去見見她!”趙詢說起話來輕松,賀璟不卑不亢,想到幾個月未見趙舒檸,心中不易被察覺的高興慢慢浮了上來。

可在趙詢面前,賀璟只是面上帶着恭謹,輕輕點了點頭。

一番談話,賀璟直接讓人拿着東西去楠月閣,羌族雖然動亂不堪,但在那裏卻有許多稀奇的東西,賀璟一面忙着打仗,一面到當地尋了不少好玩的東西。

一想要趙舒檸高興的樣子,賀璟忍不住讓人加快了腳步。

記得前年元宵,他為趙舒檸做了兔子宮燈,小姑娘回了一塊梅花糕,她總愛吃些甜的,也不問問別人喜不喜歡,便直接塞到旁人的嘴裏,那股甜膩的滋味,賀璟至今都記得。

還有再遠一點的日子,趙舒檸蠱惑自己帶她溜出宮,因為流觞閣有新的花魁,色藝雙絕,且長着一副俊朗的樣子,當天晚上趙舒檸目不轉睛盯着那群毫無陽剛之氣的男子看,就連和自己說話也顧不上,後來知道他生氣了還主動送來了杏仁酪。

賀璟想到此處,心中一天柔軟,塞外苦寒,他卻不覺得,因為他想要保護趙舒檸,便只有讓自己更加強大。

可若想讓自己強大,整日在宮中是沒有辦法的,于是他便去了邊塞。

曾經,是趙舒檸将自己從泥淖中救出,他便記住了那雙純淨如斯的眼睛,就像是星星,總能在自己的低谷将自己拉起,還記得剛剛進宮的時候,禁軍中的頭目看不起自己從草野出身,聯合其他人捉弄自己,是趙舒檸将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雖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卻箭法極準。那個時候,她還不及自己的腰,卻一口一個哥哥。

憶到此處,賀璟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楠月閣,可待他正要開門,卻碰見阿竹拿着換洗的衣服出來。

“公主不在嗎?”賀璟壓着自己的悸動,卻還是不免有些期待。

阿竹想到公主對自己的囑托,定然不能說真話,擠出一個笑來:“公主今日出去禮佛,可能不在宮中,賀将軍來的不巧。”

還記得公主今日出宮之前的行徑,她不知道公主與賀将軍只見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公主卻是排斥賀将軍的,只要是公主不喜歡的人,她定然不能洩露公主半點的消息。

“我替公主帶了些外面的什物,待公主回宮你再和她說。”

阿竹一低頭便看到那沉甸甸的兩個大箱子被人擡着,她能感受到賀将軍的心意,可是她還記得上次賀将軍帶來的糕點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阿竹不免有些心虛:“待公主回宮,我便告訴她。”

“那邊有勞了,我在此地不宜久留,便先行告退了。”今日來公主的府上,本就是受了趙詢的示意,若再待得長了,難免不會讓人說些閑話。

另一處,從城門出去的官道上,有一輛低調的馬車,謝桓獨自在外駕着馬車,生怕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得東西,但一想到這般境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心中又漸漸安定下來。

趙舒檸柔弱無骨地被齊晏圈在懷中,齊晏一手摸着趙舒檸的頭發,一手将人的腰攬着。

似是有些困極,趙舒檸輕輕拍着呵欠,雙眼都仿佛有淚珠盈在上面,她的睫極長,困頓的樣子如同若雪一般,齊晏将下颌輕輕抵在她的頭頂:“先休息一下,待一會到了我再叫你。”

趙舒檸用下手圈着齊晏的食指,輕輕嗯了一聲。

今日她以到寺廟的借口才讓皇兄同意她外出,眼下又有阿竹做掩護,便能多放心點。

恰好齊晏自今日休沐,這樣安逸的時候并不多,她只想和他一起。

趙舒檸不自覺的便朝齊晏的懷裏拱了拱,就像一只溫順的小貓般,讓人忍不住愛憐。

齊晏嘴角擎着笑,想到那日聽到旁人提及趙舒檸小的時候,原來驕縱是天生的。

那時的趙舒檸又長得玉雪可愛,旁人見了都忍不住誇上幾句,就連在朝堂上一向威嚴的先帝都嬌寵她,平日裏沒事就愛捉弄宮中的太監,硬生生将人家吓得見了她就繞道而走。

先帝慣着她,什麽奇珍便要讓她先去挑選,更別說做錯事的責罰,罰是不舍得罰,頂多說上兩句,若是氣了又要去哄。

這般的人兒,不說先帝,若是當時自己早一點遇見她,定然也只會将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哪裏舍得她受一點的委屈,這樣想着,齊晏不忍笑了笑。

今日天朗氣清,少了陰霾之氣,謝桓才替齊晏掀開車簾,便看見自己大人懷中用披風包着趙舒檸,那般小心翼翼,竟然讓他有一種恍惚之感。

齊晏是端方自持的,卻也是清冷的,平日裏府中侍衛都不敢随意,沒有一個人敢不聽從,想到自己從前做了錯事被處罰,謝桓突然想吐一口鮮血。

不過齊晏沒給他這個機會:“去亭臺一旁守着,若有動向及時彙報。”齊晏面對他時,說出話來便如往常一般,謝桓撫着自己受傷的心,畢竟這是府上未來的夫人。

只是大人這般,不想是養了個夫人,倒像是養了個女兒,凡事親力親為,更多了不少的柔情。

賀璟便是這時在官道外處理事情的,只見遠遠眺去,一個紫衣男子懷中躺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堪堪露出幾分面容,竟有些似曾相識。

賀璟暗罵自己昏了頭,趙舒檸今日早就去了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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