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仆仍然在歌唱舞蹈,漫空香花亂墜,只是他們全心想取悅的神明并不是都願意欣賞這份美麗。
确切說,只有美神願意欣賞一下裏面最漂亮的那位男子。
幾位神靈都沉浸在與彼此的交(tu)流(cao)之中,剩下一個武神倒是沒有和他們坐在一起聊天,但是也沒有欣賞神仆們獻上的歌舞。
武神……武神他坐在角落裏靠着桌案睡着了。
芳醇的酒釀傾撒了滿桌,盛着瓜果的金盤被他在睡夢中無意揮到桌下,他的手掌壓爛了盤子裏的葡萄。他陷在夢境裏,眉頭緊緊鎖着。
長久以來,他一直都在做一個夢。
他夢見聖山,夢見神座上的神王。聖山和神座都和現實沒有絲毫的區別,只是神座上的神王伽藍變成了一只披滿羽毛的怪物,在神座上不停發出痛苦的嘶吼。
他已經忘了做這個夢有多少年,但他只要入睡,只要做夢,那麽他夢到的一定是這個夢。
因為這個對神王不敬的夢,他曾經私下找過夢境之神,要求夢境之神不要再捉弄他。
可是夢境之神卻表現的十分茫然,對這個夢一無所知。
武神不相信夢境之神的表現,糾纏了夢境之神一段時間,最後發現夢境之神确實什麽都不知道,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只好繼續被夢境困擾着。
武神自己私下找過一些方法,想要解決這個纏繞着他的詭異之夢,只是都沒有什麽用處。最近他的症狀還越來越嚴重了,有時明明沒有睡覺、也沒有困意,卻會一下子睡過去,并夢見這個夢。
這種情況對于凡人來說都是絕對不正常的,發生在他這樣的神明身上,更是古怪難言。
這次他在神宴上就是不由自主睡去的,他在深眠中重溫這個夢,心裏都沒有什麽波瀾了。
無論是誰,看一個場景幾百幾千次乃至幾萬次,都很難再有什麽反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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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個重複了千百次的夢境在這一次似乎多出了一些內容。
武神看着渾身火羽的怪物在神座上嘶吼翻滾,身體漸漸變化回人類一些,露出些許神王的本相,一雙飽含痛苦的眼睛沉沉看他。
夢中的武神向後退了一步。
神王伽藍沒有離開神座,但是向前傾身,向他伸出已經變得扭曲的手。
“殺了我……”
神王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武神渾身一震。
整座聖山都随着這句話的落下搖晃起來,他們腳下的磚石在一塊塊開裂。地動山搖,武神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景物都在晃動,随後又模糊,最後如輕煙般在風中化去。
只有缥缈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殺了我……”
那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模糊,武神身上冒出汗水,猛然醒轉。
神仆們還在歌唱舞蹈,樂曲不斷。被美神喀塞看上的那一位美男子已經退出了隊伍,正和喀塞說笑調情,笑容甜蜜地為她倒酒。
從夢中驚醒、身上還帶着虛汗的武神沒有得到任何神靈的注意,神仆們也像忽然都看不見他一樣,連飛鳥魚蟲都沒有一個關注他。
他的存在好像忽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這很不正常,就像一位上位神靈被同一個夢一直困擾一樣不正常,好像有什麽力量刻意隔絕了一切外界和武神産生的聯系。
等到武神身上的汗珠消失,心跳平緩,狀态變得和平常一樣。那一層無形的阻隔才無聲地消失了,跪在旁邊侍奉他的神仆才上前來清理翻倒的酒杯,和被武神碾爛的花果。
另外又有神仆專門取來了幹淨的衣袍,好讓武神方便更換。
武神:……
他動用一點點神力,就把自己搞幹淨了,對其他神靈不動用神力偏喜歡換衣服的樂趣不予置評。
沒派上用場的神仆有點失落地抱着衣服離開了。
武神坐在原位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他的口舌非常幹燥。
這一點從他醒來後就沒有改變過。
那個夢……
武神想起神座上變成怪物的神王,還有他的聲音,覺得口舌更加幹燥了。他吐出一口氣,擡起頭将葡萄酒送入口中,指望這能緩解他變得焦渴的喉嚨。
然而他将葡萄酒喝幹之後仍然覺得口幹舌燥,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聖山的方向。
神王……
武神閉上了眼睛。
夢中的聲音似乎又回蕩在他耳邊。
作為一名上位神靈,他沒有那麽容易被施加影響。能讓他這麽多年做同一場夢,找遍了方法也沒辦法阻止……能做到這種事的人,恐怕也只有神王伽藍了。
其他神靈,沒有一個能做到這一點。
可是神王又為什麽要讓他夢到這麽古怪的內容?
如果有什麽命令,神王完全可以直接告訴他,又何必通過夢境的方式呢?
武神感到頭痛。
動腦子,一向都是他不擅長的事。
他擅長的是通過武力解決問題,不然也不會成為武神了,他不可能像智慧之神一樣思考問題。
他看着聖山的方向,緊緊捏着手裏的酒杯。
那個夢究竟是不是神王織造的?他應不應該直接去問?
遮遮掩掩的事情……他弄不懂呀!
他被憂愁占據了全部的心靈,這個時候和俊美神仆玩耍的喀塞笑了一聲,向他丢出一朵花。
“你在煩惱什麽?”喀塞托着腮,明豔不可方物的臉對着武神。“他們跳的不好看嗎?”
負責歌唱舞蹈的神仆們因為這一句話提起了心神,不敢中斷歌舞,但又無比在意武神的反應。
無法令神靈滿意的神仆無法再繼續在神國留下去,他們不會得到另外的懲罰,但不能留下本身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他們倚靠神恩延遲壽命,失去了神恩的他們會飛速地死去,變成他們理應早就變成的灰燼。
武神擺了擺手,“沒有。”
但具體為了什麽,他不打算和喀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