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朕不染凡塵的帝妃

兩日後。

病愈的雲子玑坐在紫宸宮的禦書房內,翻閱着幾本賬本。

桌上的奏折堆積如小山,湛缱埋在小山中執筆批閱折子。

英雄鎮那批人在嚴刑拷打下供出不少證據,直接把邊境燕迎的左右手拉了兩個下來,朝堂裏也有不受官員因此遭殃,整個北微如今聽到“軍饷”二字都如驚弓之鳥,生怕自己和這件案子扯上關系。

雲家這半年來沾染的髒水也漸漸洗清了。

湛缱還是愁眉不展,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無疑跟永寧宮脫不開關系,可無論大理寺怎麽引導審問,都沒有一個人敢供出永寧宮和齊王府,證據鏈總是斷在那些無足輕重的五品小官身上,燕氏一黨的高級官員則完全置身事外。

這批人不倒,就不能觸及北微痼疾的根源所在。

湛缱發愁,雲子玑便過來陪他一起看奏折,偶爾為他出出主意。

今天早上陸欽來過一趟,他奉皇帝之命去查那群貪贓之人的賬,這些人雖然嘴上供認了罪行,家産賬目卻無比幹淨,一點髒錢的影子都找不到。

雲子玑讓陸欽把賬本送到紫宸宮,他親自翻閱。

看了一早上,看得眼睛疼,也沒找出什麽漏洞來。

他揉了揉眉心,奏折堆裏的湛缱察覺到這一動作,立刻放下朱筆走到帝妃身邊:“是不是累着了?”

在殿外侍候的蘇言見狀立刻取了溫茶來。

“我不累,只是想不通...”雲子玑苦惱道:“各地衙門和邊境前線相互勾結,這五年來至少貪走了三千萬兩黃金,這麽大一筆錢在北微境內流動,怎麽會毫無痕跡呢?”

如果這些錢最終流向永寧宮,那必定要經過皇城的各個耳目,別說三千萬兩黃金,就是一萬兩白銀在來源未知的情況下都得被戶部扣下盤問。

雲子玑百思不得其解:“什麽情況下,大規模的錢財流動會不惹人關注又能逃過官府的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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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這個問題想得頭疼,一頭撞進皇帝懷裏:“這可真是個難解決的問題。”

湛缱撫摸着子玑的後脖頸,道:“為了能上床睡,朕一定盡快把這個爛攤子收好。”

雲子玑聽他這麽說,忽然一掃陰霾,笑了起來。

回宮後,湛缱還是睡未央宮的地板。

可把皇帝委屈壞了。

看到他笑,湛缱心情也跟着變好:“總會有頭緒的,你先吃點東西?”

蘇言已經讓人把甜點和茶水備好了。

雲子玑拿了一塊桂花糕,正要往嘴裏送,這時,永寧宮的月音忽然在殿外求見。

雲子玑一挑眉,想也知道永寧宮坐不住了,他放下桂花糕,轉為喝茶。

湛缱道:“讓她進來回話。”

月音領着一個小宮女走進殿內,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禮,而後對雲子玑道:“太後娘娘聽說帝妃久病,特意讓奴婢帶了大補的雲菇炖雞來,裏頭還加了幾味藥材,對帝妃身子大有益處。”

雲子玑:“......”

這是在暗諷他是個藥罐子?

湛缱聽出這話裏藏着譏諷之意,他不動聲色地讓小太監收下了雲菇炖雞,道:

“母後有心了,禮尚往來,蘇言,你吩咐禦膳房給太後制一碗鴿吞燕,這道菜能治盜汗心虛,這幾日太後一定很需要。”

蘇言領會皇帝的意思,領命退出了禦書房。

月音又道:“陛下,太後娘娘還說,近日皇城殺伐不斷,永寧宮想請個法師進宮做法事,好為北微江山積德。”

雲子玑垂着眸品茶——這是罵完他又來罵皇帝了。

這不擺明了說湛缱缺德嗎?!

湛缱道:“後宮之事,如今由帝妃做主。”

月音便來請示帝妃。

雲子玑道:“皇城近日殺伐不斷,殺的卻都是該殺之人,母後慈心,還想着給這群罪人做法事?”

月音臉色難看:“娘娘說先帝國喪未過就在皇城腳下動車裂之刑實在戾氣過重,那群罪人自然該死,只是死得如此駭人,只怕要陰魂不散,太後娘娘也是為帝妃您考慮,您身子虛弱,若被這些鬼魂沖撞了,怕是不好。”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雲子玑放下茶盞,擡眼瞥了月音一眼:“若真有不散的陰魂,也該去找那生前指使他們做惡事之人,關本殿何事?哎呀,該不會是太後娘娘以為這些陰魂會去找她吧?”

月音:“......”

“帝妃怎可詛咒太後?你...”

她正要反駁,被皇帝一眼瞪得額冒冷汗。

月音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這皇宮裏如今最快的找死方法就是當着皇帝的面和帝妃頂嘴。

恃寵的帝妃陰陽怪氣道:“陛下厚德仁政,倒是太後娘娘确實該積點德了,永寧宮要請便請吧,本殿又怎麽忍心看母後一把年紀被陰魂纏得日夜難安呢?”

月音:“......多謝帝妃。”

她悻悻然退出了禦書房。

待她一走,雲子玑挑眉樂道:“瞧,太後娘娘坐不住了,這法師指不定是請進宮闱做什麽的。”

他一邊說,一邊把雲菇炖雞賞給了山逐山舞喝。

湛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子玑,你知道南國嗎?”

雲子玑:“是前幾年被中溱吞了的那個國家?”

湛缱點點頭:“南國未滅亡前,巫術盛行,國內所謂的法師大多修行巫術,後來南國被中溱兼并,這群巫師則被驅逐出境,流落到北微,西狄,北游等國家。”

“陛下是懷疑太後請的是巫師?”

“朕得讓影衛暗中看着,如果燕氏真敢在宮中行詛咒之事,朕就拿她的命來獻祭。”

雲子玑一知半解:“巫師的詛咒真能害人?”

他以為這是傳說中才會有的事。

“何止能害人,殺人都可以。”湛缱坐到子玑身邊,為他斟了一杯溫茶:“早幾年,中溱的皇帝就曾身受詛咒,險些喪命。”

子玑好奇地睜大眼睛:“這種事,陛下怎麽會知道?”

一國皇帝被詛咒到性命垂危,這可是宮闱秘辛,怎麽就能傳到北微境內呢?

“中溱的國君在南國冒充耶律南炙時,曾與朕在邊境交過手,朕替他守住了這方秘密,他則答應朕,有朝一日北微有難,中溱必會出手相幫。”

前世湛缱窮途末路時,當真想過去中溱求助,但子玑死在他懷裏那一刻,他所有求生的意志都被摧毀,縱然奪回了皇位,也無法改變北微對外族那摧枯拉朽的偏見,于是也絕了這個念頭。

重活一世,他與溱帝的這份交情,是他滅掉西狄的最大底牌之一。

雲子玑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抓着湛缱的手追問:“你是說那個溱君冒充過南國的君主!?貍貓換太子嗎?怎麽可能?話本都不敢這麽寫!”

“确實匪夷所思,淮瑾不費一兵一卒就将南國收入囊中,他簡直可說是絕處逢生,除卻膽識謀略,他的運氣當真是很好,這好運氣來自于他那位皇後。”

湛缱從書架上取出幾封外交信件——他重生後,一直在未雨綢缪,致力于和中溱建立盟友關系。

這幾封外交信件的內容除了兩國合作的貿易軍事事宜外,便是——看中溱的皇帝單方面炫耀他的皇後。

雲子玑讀了兩封信,重新刷新了對溱帝的認識。

“北邊通商一事,中溱可與北微合力促成......聽我家皇後的。”

“西狄各部落野蠻無恥,中溱亦視其為大禍,早晚除之.......我家皇後也這麽認為。”

每一個正經事的決策後,都要被這位溱君特意加句“我家皇後”,這不是炫耀是什麽?

子玑曾以為全天下只有湛缱這個帝王會把心上人挂在嘴邊不分場合地誇,沒想到這位淮瑾更誇張。

“你快詳細和我說說他們的事!”

他放下信件,取來一把瓜子,饒有興致地準備聽故事了。

湛缱看他手中那把瓜子,陷入短暫的震驚:“哪來的瓜子?”

“燕姑娘昨日進宮看我時帶給我的。”

湛缱:“......”

“她怎麽有那麽多瓜子?将軍府難不成種了一片向日葵專門給她生瓜子?!”

雲子玑:“這我就不知道了。”他磕起了瓜子。

湛缱:“.......”

朕不染凡塵的帝妃怎麽也被那姓燕的帶得喜歡磕瓜子了!

·

傍晚時,宮外的法師順利地進了永寧宮。

法師一進宮,便看見燕太後滿臉陰郁,顯然是在承受着某種無形折磨。

“這幾日,皇帝車裂了不少犯人,哀家本不想過問,可這宮裏如今全是皇帝的舌頭,他們日日夜夜都要在哀家耳邊念叨五馬分屍的慘狀,哀家只要閉上眼就會看見那些七零八落的血肉。”燕太後捂住了臉頰,“哀家日夜難安!總覺得那群人死後纏上了我!”

太後沒說得太細,她夢裏那群血肉并不是那群罪人的面孔,而是一個個穿着戰甲的前線士兵。

她怕的是這些戰場上回來的英魂!

那法師道:“太後娘娘不必如此畏懼,這皇宮有天子的龍氣罩着,那些小鬼根本不可能作祟,何況那群人是被皇帝賜死的,血沾在皇帝的手上,與太後娘娘無關。”

太後道:“倘若有關呢?”

法師一怔,瞬間明白過來,他周身寒毛倒立,冷汗涔涔,低下頭,暗悔自己說錯了話。

這時,蘇言進了內殿。

蘇言行了一禮道:“太後娘娘送的雞湯帝妃很喜歡,這是君上替帝妃給娘娘的回禮。”

小宮女将菜品端上去,掀開了蓋子。

太後瞧了一眼,登時吓得面無人色。

鴿吞燕,是将燕窩釀入去骨之鴿的軀體裏炖煮而成的菜肴,也是道名菜。

只是這道鴿吞燕,鴿子的頭朝上,四肢被廚子刻意切得七零八落,填在軀體裏的燕窩便像內髒一樣流露出來,這湯沒炖熟,血水還浮在湯汁上。

蘇言笑道:“君上特意讓奴婢問,娘娘是否覺得這道菜眼熟?”

“這鴿子,就像被車裂了一樣,好看嗎?太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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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玑聽的故事詳細版請見《全天下都等着朕廢後》

破玉和卿卿後續會在兩國聯動的情節裏友情客串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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