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護短

山舞來傳這話時,湛缱正在檢閱軍中騎兵,雲非寒陪同在側。

聽山舞說單寧滾下山坡,湛缱險些笑出聲來,礙于東單使臣在場,只得裝作一副關心的模樣,趕往小山坡主持公道。

雲非寒猜子玑一定脫不了幹系,也緊跟着去了小山坡,必要時候他得護短。

山坡底下是軍隊養馬的草地,青草濃密,土質濕潤松軟,小坡的坡度又緩,地上也少見尖銳的石頭,人滾下去,也不會受什麽傷。

單寧滾得渾身是泥,多少也沾了點幹馬糞,但他沒能分辨出來,渾身髒兮兮地爬上小坡,這時湛缱一行人恰好也趕到了小坡上。

單寧立刻跑過去告狀,卻見北微皇帝在他湊近時直接嫌棄地避開了。

單寧:“.......”

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股馬糞的臭味。

一臉無辜的帝妃這時候善意地提醒:“單寧王子不如先去換身衣服吧?”

單寧當真是又憋屈又羞憤,他指着雲子玑:“帝妃推我下坡,還在這邊裝什麽好人!”

雲子玑驚訝地反問:“王子殿下胡說什麽呢,我何曾推你下坡?”

他這小表情,一看就是在使壞。

湛缱跟雲非寒都看出來了。

只是眼下湛缱不好明着去袒護。

雲非寒走到帝妃身邊,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單寧與子玑中間,把子玑護在了自己身後,他陪了個笑臉給東單人:

“王子殿下一定是誤會了,帝妃是最和順溫和之人,就是地上有只螞蟻他都不忍心踩死,哪會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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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寧氣得肩膀都抖起來:“你少來護短!”

他轉而對湛缱道:“陛下,你就這樣縱容你的妃妾傷害外國來使嗎?難道這就是北微的待客之道!?”

單正遠也站出來護着單寧:“兩國正在友好談判,帝妃此舉,難道是想割裂東單和北微的友誼嗎?!”

上升到了兩國外交,湛缱不得不秉持公道,他一臉正經嚴肅地看向子玑:“帝妃,是不是你推的?”

帝妃理直氣壯:“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滾下去的。”

單寧暴起反駁:“雲子玑!!你說瞎話也不臉紅?我好好的為什麽會自己滾下山坡?!”

“那得問王子你啊,為什麽你自己滾下了山坡,現在要來冤枉我?”

“就是你推的!”

“王子殿下好不講理啊,我且問你,我好端端的為何要推你?難道是你先做了什麽事惹怒了我?”

“你!!”

單寧一時語塞,他當着湛缱的面,總不能把對雲子玑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否則挑撥的意圖就太明顯了。

他胡扯了個理由:“你根本就是記恨我今日占了你的位置,坐在了陛下身邊!”

“啊,你也知道你是占了我的位置啊?”

帝妃特意把“占”字念得格外重。

單寧:“......”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又被雲子玑繞了進去!

“是陛下讓我坐在他身邊的,帝妃不如反省一下自己為何被陛下厭棄!”

湛缱瞪單寧一眼:朕何時厭棄帝妃了!

“夠了。”皇帝開口道,“口說無憑,還是要看證據,當時在場的都有誰?”

單寧:“......”

他來的時候身邊沒帶人!

山逐這時跳出來說:“陛下,當時我和山舞在場,親眼所見就是王子殿下自己不小心滾下了山坡,帝妃拉都來不及呢。”

單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自己滾下去的?又是哪只眼睛看到帝妃想拉我!他分明是在推我!”

山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和山逐四只眼睛都看到了,就是王子殿下您自己摔下去的。”

單正遠:“這兩人是帝妃的小仆,他們說的證詞哪能相信?!”

湛缱反問:“那你以為該如何呢?兩方各執一詞,唯二的兩個人證說的話你也不願信。”

雖然知道就是子玑幹的小壞事,但湛缱就是要袒護他。

聽子玑被這樣“污蔑”,他當真是被激起了幾分愠怒,不悅道:“北微境內發生的小意外,難道還要用你們東單的标準來評判?朕還沒答應要跟東單正式聯盟,就算聯盟了,你們也沒資格插手皇家的私事!”

單正遠:“......”

他一時無話可說,這樣的事,就算證據擺在湛缱眼前,他也得維護着帝妃,否則一旦坐實帝妃推了單寧,豈不是把兩國都弄得十分難堪?

這樣看來,單寧咬着不放才是不懂事了。

他按住委屈又暴怒的單寧,不讓他再繼續辯駁什麽。

見他們無話可說,湛缱這才看向子玑:“你也是,身為帝妃,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做不好?王子自己摔了一跤,就算與你無關,你也應該安慰幾句。”

雲子玑不服氣地酸道:“陛下這麽在意單寧,有您安慰他就行了。”

湛缱:“帝妃!你是越來越不知禮數了嗎?!”

雲子玑撇了撇嘴,不去看他。

雲非寒适時插話道:“陛下息怒,檢閱騎兵的事還未結束,不如先回軍營?”

湛缱怒而甩袖,轉身離去。

雲非寒轉頭看了看子玑,眼含嗔怪之意,他與東單使臣說了一聲,便将帝妃帶走了。

雲子玑路過單寧身邊時,還特意朝他抛去一個“你奈我何”的小眼神。

單寧:“......”

他簡直氣到要爆炸!

單正遠在一旁規勸:“兩國聯盟的事順利推進着,咱們的計劃不該毀在這樣的小事上,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只要計劃成功,殿下還怕沒有報複雲子玑的機會嗎?”

單寧攥緊了拳頭:“我一定要讓雲子玑哭着向我求饒!!”

·

演武大比第二場在下午。

鑒于帝妃還處在跟皇帝互相看不順眼的狀态中,他下午依舊沒有出席演武大比。

有了早上的教訓,雲非寒特意來陪他。

想也知道,今早一定是單寧先挑釁才惹得子玑反擊。

幸而是反擊成功了,要是真讓單寧欺負了子玑,雲非寒絕不會放過東單那些人。

“單寧今早跟你說了什麽?”

他問子玑。

雲子玑沒有回答,他埋頭往戰俘營的方向走去,雲非寒發現他情緒不太對,緊跟在他身邊。

湛缱要軍中上下善待端蘭族人,所以戰俘營中,只有端蘭族的西狄人手上沒有鐐铐。

這群人野蠻未馴,沒了鐐铐的束縛,又仗着有皇帝撐腰,淪為戰俘還神氣十足。

那個瘸腿的端蘭拓居然對着看守戰俘營的北微小兵頤指氣使:

“給本大爺和這些兄弟們拿壺酒來。”

小兵不做理睬。

端蘭拓走到年輕小兵面前,用手掌拍了拍小兵的臉:“拿壺酒來,聽到沒有?”

小兵橫刀相向:“老實些!你以為這是在西狄!?”

端蘭拓竟把粗壯的脖子送到他的刀下:“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殺了你們皇帝母族僅存的幾個族人,你敢嗎?”

小兵:“......”

軍中軍令如山,皇權又淩駕在軍權之上,他若殺了這個戰俘,自己也會死在軍令之下,還會連累一起看守戰俘營的兄弟。

周遭的士兵同樣忍着這群西狄人的無恥言行。

直到有個副将過來,竟真的做主給這群端蘭族人拿了些酒水。

小兵們憤憤不平,副将只說:“畢竟是君上的母族,忍一忍吧。”

不遠處的雲子玑和雲非寒目睹了這一幕。

雲非寒道:“有這群俘虜在,湛缱身上的西狄血脈會不斷被擴大被提醒,北微本就排斥異族國君,東單送這樣的禮,真是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雲子玑冷冷地盯着那個帶頭惹事的端蘭拓,他認出來了,這個人确實就是在斷橋伏擊自己導致數千士兵死于江水之下的主将端蘭拓。

端蘭拓喝了些酒,便敢語出狂妄,吹噓起自己當年在邊境的戰績。

“你們見過戰場上是怎麽下餃子的嗎?先用北微俘虜的命做誘餌,引你們這樣的兵跑到河對岸,再從暗處伏擊你們,一殺一個準!”

端蘭拓用手掌比做刀刃,在戰俘營的副将和小兵眼前劃來劃去,模仿着手起刀落,副将和小兵極力忍耐着他的挑釁,拳頭捏得死緊,卻不能放開手打。

見此情狀,周遭的端蘭族人也看清了形勢:原來這群北微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都不敢對這樣的羞辱進行反擊。

他們看起熱鬧,起哄着讓端蘭拓繼續說下去。

“他們救完俘虜,往回撤的時候,你們猜怎麽着?”

端蘭拓越發興奮,舉着酒壇子,油膩肥碩的臉上擠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那座用來撤退的橋自己從中間塌了!!”

雲非寒眸光一凝,終于知道子玑為何情緒不對了。

他握住子玑的手腕,怕他沖動亂來。

那端蘭拓還在說:“活生生的人,像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往江水裏掉,那場面太好笑太過瘾了,這橋還是你們自己造出來救人的,沒想到成了殺人的工具,殺的還是你們自己人!”

“我就站在岸上,拿着長槍,對着落水掙紮的北微士兵捅,一捅一個準,江水都被血水染紅了!”

“很恨吧?打了那麽多勝戰又如何?你們還是不敢殺我,你們的皇帝是端蘭族的後人,我也算是皇親國戚了。”

端蘭拓湊到那副将跟前:“試問誰敢殺皇親國戚?”

話音剛落,雲非寒只覺得自己右手抓空,他回過神時,雲子玑手中的軟劍已經刺穿了端蘭拓的脖子。

所有人都驚愣在原地。

端蘭拓的頭在劍刃上轉過去,不可置信地看了雲子玑一眼。

雲子玑拔出長劍,一腳把端蘭拓踹進了那群端蘭族人中間,端蘭拓的血就這樣灑了端蘭族人一臉。

這群人終于慌亂慘叫起來,戰俘營所有北微将士大出一口惡氣,恨不得給帝妃鼓掌!

雲非寒攔也來不及了,他跑上前,看到端蘭拓的脖子幾乎被劍從內部割斷。

“他是湛缱的母族...”

“二哥,我是一定要殺了他的。”

雲子玑打斷了雲非寒的話,他眼眶通紅,壓抑着極大的悲憤,将沾血的劍插入草地:

“無論他是誰!今日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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