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祥之兆

珩蕪苑內落滿金黃色的楓葉,明飛卿來啓州小住這段時間,喜歡聽着落葉聲在院中考問淮淵近日的功課。

“自從君後從邊境撿了那位雲公子後,連小皇子的功課都不過問了。”

“我悄悄看過那人一眼,當真俊美,比女孩兒還漂亮!”

“能有君後好看?”

“那自然是咱們君後好看些!”

院內打掃落葉的仆人們小聲嘀咕着。

淮淵踩着落葉來到院落時,仆人們才安靜下來專心打掃。

不過他們的議論都被淮淵聽了去。

他不動聲色地往蘭室走去,在門口就被細春姑姑攔住了。

“小殿下,君後說今日也不問你功課,讓你先自己溫書。”

淮淵看了一眼蘭室內,被一扇屏風擋住了探尋的視線。

“父後為了他已經三日不過問我的功課了,”

細春安慰道:“今早雲公子又發起了熱,人還未醒來,等雲公子醒了,君後一定會誇贊小殿下讀書用功的。”

淮淵撇了撇嘴:“那我悄悄進去瞧一眼總行吧?”

細春便不攔着,淮淵走到室內屏風旁,探出頭,看到父後坐在床沿邊,正拿着勺子攪拌藥汁。

秦太醫正在為那位雲公子把脈。

淮淵只知道那日救回來的人叫雲子玑,但雲子玑昏迷三日還未清醒過,淮淵也不知父後如何确認他的名字。

這三日親眼看到父後對這位雲公子的關心與照顧,淮淵越發确信這位雲公子與父後的關系不一般。

他得替父皇留意着。

明飛卿一心都在子玑身上,沒察覺到淮淵在屏風旁。

等藥晾好了,他一勺一勺地喂子玑喝下,藥汁從子玑嘴角滑下時,明飛卿親手替他抹去,這樣溫柔細致地照顧了三天,子玑的傷勢終于穩定下來。

“他何時能醒?”

明飛卿放下空了的藥碗,問正在把脈的秦冉。

秦冉将手從子玑手腕移開,他取出一根銀針,在雲子玑右手手指上輕輕紮了一下,昏迷三日的人眉毛輕輕一擰,長睫掀起,睜開了眼睛。

明飛卿又驚又喜:“雲公子?你醒了。”

子玑茫然地看着眼前人,他額頭上的傷撞得不輕,如今雖然醒來,意識還是混沌的,嘴裏呢喃着湛缱的小字,卻根本不知自己是誰又身在何處,只是看眼前人生得清俊出塵,雲子玑此刻只有一個單純簡單的念頭——長得好看,肯定不是壞人。

這樣想着,他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這可吓到了明飛卿,他沖秦冉道:“怎麽又暈過去了?”

秦冉執過子玑的手腕,繞過他手背手腕相連處的淤青,扣着脈說:“君後稍安勿躁,他本就體弱,三日能醒來已是很好了,再等等,很快他就清醒了。”

果然半個時辰不到,子玑再次醒了過來,這回他的雙眸清亮有神,盯着明飛卿看:“我們是不是見過?”

明飛卿綻然一笑:“當然見過,你救過我!”

“...什麽...時候?”

子玑的聲音沙啞微弱,但思緒是清晰的。

明飛卿激動道:“六年前,邊境線上,你從風沙裏救出來的那個人就是我!”

雲子玑雙眸睜大,驚訝道:“我想起來了,是...是你!”

他不僅想起六年前在邊境線上的緣分,還記起自己在中溱話本上看的畫像也和眼前人長得別無二致!

“所以你...你是中溱的...明皇後?”

子玑艱難地理清了這兩重身份。

明飛卿颔首一笑:“是我。”

雲子玑由衷地高興,他握住明飛卿放在他掌心的手:“當年讓南國的人帶走你,我一直心中有愧......”

當時那個情境下,上有皇命施壓,下臨兩國邊境關系微妙,作為戍邊将領,雲子玑只能将北微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去考量。

明飛卿柔聲開解道:“子玑,如果身份互換,我也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所以不許自責,當年如果沒有你,我早已死在邊境的風沙之中,是你救了我的命。”

雲子玑輕輕一笑,無奈地自嘲:“現在輪到你救我了,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屏風外的淮淵就瞧見父後的手和這位雲公子緊緊握在一起。

雙眼忽然格外沉重,雲子玑的思緒又斷了。

似乎有個很重要的人被他遺忘,他的意識又變得混沌模糊,無法深思那個人究竟是誰。

明飛卿本想問子玑為何遭遇刺殺,但子玑醒來說了一會兒話,又顯出困倦的虛弱來,明飛卿便不敢多問,輕聲細語地哄着他,讓他先安心睡下。

無論是誰想對子玑不利,現在子玑在中溱境內,明飛卿就有這個本事護好子玑。

等子玑睡下,明飛卿才留意到屏風旁的淮淵,他難得把心思從子玑身上移開,走過去摸了摸淮淵的頭。

“你在這裏多久了?今日的書看完了?”

淮淵有些賭氣地道:“父後已經三日沒關心兒臣的功課了,我已經能把《戰國策》倒背如流了!”

明飛卿:“那你現在就把《戰國策》倒着背給父後聽聽。”

淮淵噎住。

明飛卿笑起來:“小阿淵生氣了?”

淮淵指了指雲子玑:“父後很在意這位雲公子?”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父後已經不理父皇二十六天零六個時辰了,難道救命恩人比父皇重要?”

明飛卿笑着道:“你也要學你父皇來惹我生氣?”

不想被連坐的淮淵立刻搖了搖頭:“兒臣是個乖孩子。”

這時,從宮裏召來的玉匠捧着那串孔雀石進了蘭室,他跪在明飛卿面前。

“君後恕罪,奴才無能,實在修不好這枚珠串。”

孔雀石珠串從子玑手腕摔落時就已經散開,幾枚孔雀石打磨的珠子也被石頭撞壞了,那截銀色帶有圖騰的木頭也斷成兩段。

明飛卿猜測這枚珠串應當是極重要的信物,救了子玑的同時也撿回了這串孔雀石,特意讓宮裏的頂級玉匠來啓州城修複這枚珠串。

玉匠用上等的孔雀石重新打磨珠子,手鏈輕易就串好了,但這枚斷裂的銀色木頭,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修複好。

“奴才用的已經是最好的魚鳔膠,這些膠連碎玉都能修複得嚴絲合縫,但對這截木頭卻無濟于事。”

銀色木頭依舊斷成兩截,躺在孔雀石珠串的旁邊。

明飛卿知道玉匠技藝高超,他說難修複,便是真的難修複。

但斷成兩截的木頭就算用普通的膠也能粘在一起,怎麽會完全無法修複呢?

明飛卿沒有責怪玉匠,他讓玉匠取來補玉的膠,親手試着将兩截斷木黏和在一起。

兩截木頭上的圖騰按照花紋的制式相接,膠水塗上去甚至有點粘明飛卿的指腹。

等他松開手,這截銀色木頭粘成了完整的一段。

明飛卿以為事情就這麽簡單地結束了,他拿起粘合好的銀色木頭,準備讓玉匠嵌進孔雀石之中時,木頭在他手中毫無征兆地斷成兩截。

明飛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其中一段。

他蹙了蹙眉,又重新粘合了一次,又淩空斷裂。

如此反複三次,都是以斷裂結束。

明飛卿:“...怎會如此?”

就算只是單純地黏在一起,也不該斷開得這麽快。

在一旁的淮淵留意到木頭上的圖騰,看出幾分端倪:“父後,這截木頭似乎是西狄部落裏視為祈福信物的神木,我曾在書上見過圖案。”

明飛卿看着淮淵,示意他說下去,淮淵看了一眼蘭室內的雲子玑,猶豫開口:

“書上說,如果神木斷裂,是為不祥之兆,佩戴神木之人...必定有災殃。”

明飛卿擰眉,又一次嘗試把兩截木頭黏在一起,他甚至在心中發了願,希望這截神木能修複如初。

紫微星能給身邊人帶來福氣,他此刻最想把福氣分給子玑。

神木終于在明飛卿的手上順利結合在一起,他松了一口氣:“這截神木是子玑滾落山坡時被摔斷的,并非自己斷裂開來,怎會是不祥之兆?”

淮淵道:“看來是兒臣想多了。”

明飛卿看着神木上的圖騰,畫的是一只浴火涅槃的鳳凰,他眼睜睜看着修複好的鳳凰圖騰從中間裂出細縫,縫隙不斷加劇,像是有雙無形的手當着明飛卿的面掰斷了這截神木。

神木在明飛卿掌心,再一次,斷裂成兩截。

明飛卿:“......”

他神色凝重萬分,深深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子玑,沉聲道:“派人去宮中把國師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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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傷心小淺:我媳婦呢我媳婦呢我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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