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死一更
有你好看。
這四個字,男人咬字格外重,充滿警告的威脅。
慕思妍第一次聽到這樣陌生的聲音,斷定自己不認識對方,“你打錯電話了。”
男人冷笑一聲,“沒打錯,找的就是你!金碧花園C棟801是你家,對吧?”
對方準确無誤地說出自己的住址,慕思妍皺起眉,“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識相點,不要做死纏爛打的事情!今天只是開胃小菜,倘若你不識相,以後有的是大餐等着你!”
男人兇神惡煞地說完後,秒挂電話。
耳邊回蕩男人的餘音,慕思妍定住了般,站在電梯門前不動,保持舉起手機的姿勢,将沾有紅油漆的地方全看一遍。
約是半分鐘過去,她回過神來,将手機放到包裏,快速坐電梯下樓,走向物業管理處。
家門前突然被潑紅油漆,陌生人來電警告,言語間暗示紅油漆是他潑的。
她首次遇到這種略帶恐怖性質的事情,剛剛是有點不知所措,現在冷靜鎮定下來,要立刻找物業調監控看背後躲着誰,并且報警處理。
物業聽聞慕思妍的遭遇後,當即調監控。
等待監控結果的過程中,慕思妍不斷地回想男人說的話語。
大一到研三,她在B市住了七年,可以肯定自己沒得過罪人。
硬要算得罪的話,以前騙她去兼職、使她差點遭遇傷害的人,和想傷害她的人,那幾個人算是被她得罪了,但他們所做過的壞事被揪出來,接受法律的審判,都被關在牢裏改造。
那幾個人之所以坐牢,她是一個起因。
她當時被景澤喬救了,沒有因此就算,而是報警。
因為沒實質性的傷害,光她這個案件,那幾個人只能被行政拘留一周,她不想看到人渣在派出所待一周,出來後會繼續産生受害者,想辦法去調查他們做過什麽,送他們坐牢。
景澤喬知道她的想法,對她提供幫助,最後不止那幾個人坐牢,那家做肮髒事的會所也有不少人去坐牢,包括背後的老板。
她是沒能力做到這種地步的,幾乎是靠景澤喬找證據遞交給警察。
景澤喬處理得特別好,事情小範圍地解決,除警方以外的人,沒人知道她參與其中。
現在是有人查到她參與其中,出獄後,特意來報複她嗎?
可是,那個男人話裏的‘死纏爛打’引人注意。
假如蓄意報複她,何必說‘要點臉’和‘死纏爛打’?
而且,法治社會,這裏又是B市,一國之都,到處遍布攝像頭,做任何違法的行為,最終是要坐牢改造的。
她死纏爛打誰了?怎麽就得要點臉?
簡直莫名其妙!
慕思妍煩躁地撓了幾下頭發,正好物業在監控視頻裏翻出可疑人物,指着監控屏幕,跟她說:“慕小姐,你看看!”
做壞事哪能光明正大,必然是掩蓋自己的真面目,所以,男人戴着黑帽子、大墨鏡和口罩,監控顯示他坐電梯到C棟八樓,直沖801去,手腳麻利潑油漆前,狠狠地踹了幾下門,還使用膠水想封住門鎖的鑰匙孔。
好在她裝的是電子鎖,沒有鑰匙孔。
物業細心地定格畫面,并把畫面放大,試圖大概想看清男人的模樣,問:“慕小姐,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看僞裝下的面目,單憑男人挺着一個似懷胎五六個月的啤酒肚,陌生的身形,慕思妍根本不認識他。
潑油漆的人和打她電話的人,明顯是同一個人,她直接報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做好筆錄和現場取證,建議慕思妍暫時不要在家裏住,以免壞人殺個回馬槍,對她造成傷害。
有家不能回,要避免傷害,慕思妍選擇去離家較遠的酒店居住。
白天就這麽沒了,夜色将要降臨。
她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望着晚霞,腦子亂糟糟的。
今天出門參加甘夢溪的生日party,是想見到景澤喬,不但沒見到他,還被人看笑話,回家又有糟心事,這讓她的心情差到不能再差。
她的生活,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
長期住五星級酒店,慕思妍沒有經濟壓力。
她一向會有在包裏放身份證和銀行卡的習慣,以賬戶上的錢,住幾十年酒店都行,問題是警察沒查到那個男人,導致她心裏不安。
因為這是一個安全隐患,不徹底清除,她難以放心。
遇到的這件事太過奇怪,她跟夏末日常聯系時,不自覺地說出來。
面前擺放一盤車厘子,夏末原來邊一口一個車厘子,美滋滋地享受,邊跟慕思妍聊天,聽到她說的事後,一不小心被噎,急忙吐出口中的車子裏,音量瞬間提高N分貝。
“靠!思妍,你今年水逆得厲害,六月被甩,八月碰到壞人!”
“……”慕思妍面露哀愁,“倒黴,我有什麽辦法。”
“警察一天沒抓到壞人,你一天不要回家裏住,老老實實待在酒店,最好門都不要出,天知道壞人在暗地裏有沒有跟蹤你。”夏末用紙巾擦幹淨嘴角,“或者,你來找我?我陪你!”
“我這兩天沒出門。”
夏末預想到的事情,慕思妍也預想過,住進酒店的兩天裏,沒出過門,缺什麽都是給錢工作人員,叫他們幫她買回來。
“你仔細想想,這個壞人是不是你得罪過的,或是純壞人,想對你做些什麽?”夏末寫過懸疑偵探劇,對犯罪心理有一定研究,女性很多時候是弱勢群體,會有陌生男性惡意地欺淩她們。
慕思妍還沒将那個男人打電話給她的事說出口,這會幹脆都跟夏末說了。
夏末沉默一會,道:“你說,那個人警告你,做人要點臉,不要做死纏爛打的事情?”
“是的。”
“為什麽聽起來,像是你對那個男人愛而不得,死纏爛打?”夏末剛才腦子裏全是看過的社會案件,現在瞬間裝滿情感糾紛什麽的,“奇怪!你不就對景澤喬愛而不得,死纏爛打嗎。”
被這般形容,慕思妍并未生氣,而是問:“我看起來像景澤喬愛而不得,死纏爛打嗎?”
夏末誠實地點頭,“你想啊!你之前去他公司找他,去他家裏等他,是像有一點點死纏爛打。”
已經過去的事情,可能慕思妍本人當時不覺得自己像死纏爛打地複合,在景澤喬眼裏,說不準就是死纏爛打。
景澤喬太利落,一說分手,立即把慕思妍從他世界裏趕出來,聯系方式統一拉黑,将慕思妍在他家的東西都給收拾好,讓她拿回去,還不給她進去他的公司。
誠實是美德,夏末也不想傷到慕思妍,“不能完全說像死纏爛打,你是求複合,不那樣做,怎麽複合呢!話又說回來,你跟景澤喬分手兩個月,你一個月前就沒找他,你們……”
慕思妍略微心虛地道:“甘夢溪,你認識的,她算是我和澤喬一個共同朋友,她前天中午辦了個生日party,我去參加,是抱着想見澤喬的念頭,有人給澤喬打了電話,說我在等他。”
得知慕思妍還心存幻想複合,夏末恨不得拿個錘子,砸在她腦袋上,看看她腦子裏裝的是不是豆腐渣。
頓時,她端正坐姿,恨其不争氣地罵:“慕思妍,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嗎?你現在還叫景澤喬為澤喬,這麽親熱,是想幹嘛?你去……”
話說一半,她任督二脈似被打通,突發奇想,“不是我說啊!景澤喬表現得很煩你去找他複合,你只跟他一個人有感情糾紛,那個男人會不會是他派過去警告你的?不想死纏爛打來煩他?”
慕思妍沒把那個男人和景澤喬聯想到一起,經夏末這麽說,處于對信任景澤喬的本能,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做這麽沒品的事情。”
夏末大學畢業便出來社會,又大慕思妍兩歲,經歷豐富,更懂人心險惡,她自認看人眼光比慕思妍準。
當前不能肯定壞人是景澤喬派去警告慕思妍的,但是景澤喬有嫌疑,而且也有能力做到。
她無奈地揉着太陽穴,“景澤喬最近對你做過有品的事情嗎?你要不要我一一數給你聽,他做過哪些沒品的事情?
他用錢打發你,始終打發不掉,你纏上來,他可不得給你點顏色瞧瞧?
你這麽些年被保護得太好,凡事有人幫你解決,誰見了你都客客氣氣的,不懂人心險惡!”
慕思妍無法否認被保護得太好。
事實如此,她的确一直被景澤喬保護着,又因她被景澤喬女朋友的光環籠罩,知道她是誰女朋友的人,都客客氣氣,其中不乏谄媚讨好的。
即使景澤喬毫不猶豫地舍棄,她也不願相信那個男人是他找來。
也許并非是不願相信景澤喬會做這麽沒品的事,是她不想承認自己看錯人、愛錯人。
慕思妍咬了咬下唇,“沒有确鑿證據,我不想懷疑他。”
夏末繼續說:“你前天中午去甘夢溪的生日party,那個壞人也是前天出現的,而且有人打過景澤喬電話,告訴他,你在等他,世界上巧合的事情非常多,怎麽剛好你碰上?”
經夏末的一番分析,慕思妍抑制不住地将兩件事疊加去想,越想,心底越像冰山融化那般蒼涼,“澤喬,他不會的,他……”
夏末打斷慕思妍,“說句實話,你和景澤喬之間的差距,堪比大象和螞蟻,大象想踩死一只螞蟻,還不簡單!再說,你對他能有多了解?
你要是了解透徹,還會在他想很久前跟你分手時,你傻傻不察覺,等到分手那天傻眼嗎?
我不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是景澤喬确實有嫌疑,原因很簡單,景澤喬之前那些行為,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要你在他的世界消失!
你不肯消失,他有的是辦法讓你消失,懂嗎?”
換作以前,慕思妍會自信反駁夏末,她對景澤喬了解透徹,現在沒有自信,想法也被動搖,“夏末,你不用說了,改劇本吧,我今天想早點休息。”
她怕再說下去,會忍不住去找景澤喬,質問:那個男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編劇跟組,時而要根據實際情況來調整劇本,夏末晚上要改好劇本給導演,防止明天拍攝開天窗,“你好好睡覺,有什麽要別人幫助的事,及時打我電話。”
慕思妍指尖輕輕摩挲手機屏幕,頁面始終停留在前天的通話記錄。
那個男人打她電話,號碼被她保存并拉黑,還給了警察。
問景澤喬前,她想回撥號碼,問問那個男人,套幾句話。
然而,沒付之行動。
若那個男人真是景澤喬派來,依照他的做事風格,根本不會找嘴巴不緊的人。
慕思妍掃向窗外漆黑的世界,玻璃倒映着她的影子,模糊的面容,也難掩蒼白。
夏季沒過,她卻像提前過上冬季,渾身乏力、發冷。
***
現代是信息世界,通過一個電話號碼,可以找出實名認證的信息,從而找到本人。
在酒店住了五天,慕思妍初始認為警察找到那個男人會很快,但在第三天時,警察通知她,號碼真正的使用人,不是實名認證的人。
使用人和認證人不是認識的,號碼是認證人丢失身份證後被購買使用的,也就是暫時查明不了使用人的身份。
警察說最快要等一周左右,偏偏她年初寫的劇本,下個月開機,女主角那邊要求修一下設定,制片人拜托她在開機前趕緊修好。
‘修好’意味要修到女主角滿意,說不準要修幾次。
這五天風平浪靜,小區物業也加強安保措施,于是她回家拿電腦。
物業早已把地上和牆上的紅油漆清理,就剩門上沒清理,物業先前說等她回來,換個新門比較好。
幸好門的質量好,關上就非常嚴實,沒多少油漆透過縫隙進來,但玄關處還是有油漆,她到書房裏,用手提包裝好常用來工作的筆記本電腦,随即準備回酒店,去地下車庫拿車。
電梯到達負一樓,慕思妍徑直地走着。
未等她走到自己車子旁邊,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她下意識地想躲避,卻沒來得及,被是液體的東西潑了滿臉。
臉、頭發和上半身的衣服通通被澆濕,同時伴随着腥臭、會讓人反胃的氣味,她條件反射地yue一聲。
周圍環境沒觀察清楚,她也沒看清東西是怎麽來的,一個在監控視頻看過的身影,這時冒了出來,男人依然是帽子、墨鏡和口罩的打扮。
即便有墨鏡,男人眼中的兇光遮掩不住,氣勢洶湧地握住一把鋒利的小刀。
危險突襲,慕思妍雙腳微微發軟,保持鎮靜,不讓自己慌亂。
她用手提包擋在自己的前面,“你是誰,你想做什麽?這裏有攝像頭,你做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
男人毫不懼怕地嗤笑,挑釁般地擡頭看了下上面,“監控盲區,你想吓唬誰?我警告過你,做人要點臉,不要做死纏爛打的事!你沒把話聽進去,還報警,你說我現在要不要毀了你這張臉?”
刀面反射的光線,照在慕思妍的臉上。
對方手持兇器,又人高馬大,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距離危險極近,她雙腳軟得幾乎要跌倒地在上。
此時此刻,她要真腳軟跑不動,不找機會呼救和逃跑,必然會受傷,甚至英年早逝。
“我不認識你,跟你無仇無怨!就算你想讓我死,也讓我死得明白點吧?”慕思妍看似極力冷靜地直視男人,實則說話間,悄悄地伸手進手提包的一個隔層裏拿手機。
“要怪就怪你不識相,纏上一個不該纏的男人!上次跟你說過,潑油漆是開胃小菜,你不聽,這次我沒拿硫酸潑你,你該慶幸!最後一次警告你,你還不識相,下次我一定拿刀毀掉你這張臉!”
男人惡狠狠地揮了幾下小刀,而後大搖大擺地踏進電梯裏。
慕思妍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額頭遍布細密的冷汗,腦海反複地浮現男人突然出現,拿不知混雜什麽的液體潑她,耳邊也在無數次回蕩男人說的那些話。
纏上一個不該纏的男人?
她纏上誰?
景澤喬?
她萬般不願意相信會自己短短五天裏受到的驚吓和傷害,是景澤喬做的,可和她有過男女朋友關系的男人,她想纏着的男人,都只有他一個。
五天前去甘夢溪的生日party,趁此機會見到景澤喬,有人打電話給他,說她等他來,他是覺得她不放棄複合,厭煩她找他?
像夏末說的那樣,他有的是辦法讓她消失在他的世界嗎?
她無法徹底放下他,想和他複合,是她的錯嗎?
以至于,他要找人來恐吓她,離他遠點嗎?
這一刻,她聽到自己心碎落地的聲音。
下一刻,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那顆曾為景澤喬熱烈跳動的心,死在這個昏暗的地下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