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渴望一更
将雨傘還給了酒店前臺,慕思妍來到電梯門前,等待電梯降落在一樓,好趕緊回去自己房間裏躺着。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蘊含了點複雜的聲音。
“思妍。”
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條件反射地回頭。
一個全身上下穿着黑色衣物的男人,利落的短發和大衣沾上雪花,散發着一種莫名的蕭瑟冷感,整體風格和冬日搭配極了。
當然,最引人矚目的是,男人俊美立體的臉龐。
只是男人神色晦暗不明,眼眸夾雜幾分寒意,像在直接表達生人勿近之,又像在極力壓抑什麽,克制着自己的行為。
沒過幾秒,男人已經從離她幾米之遠,變成與她肩并肩地站着。
她有些諷刺地想,曾經想見一面難過登天的人,在她不再抱有複合奢望後,倒是遇見了兩次。
B市有那麽小嗎?
她可不想遇見景澤喬!
慕思妍收回注視景澤喬的目光,看着電梯所經過樓層的數字顯示,盡量維持在公衆場合的基本禮貌,不讓自己露出對前男友的厭惡,心平氣和地問:“叫我幹嘛?”
本想問景澤喬為什麽會在這裏。
轉念想想,他在哪裏就在哪裏,跟她無關,不必說這些廢話。
開車來酒店的路上,景澤喬幾乎要控制不住內心深處藏積攢已久的渴望。
他渴望見慕思妍一面。
當見到她的本人,她站在他的眼前,他的渴望裏滋生出貪婪的藤蔓,想要緊緊地纏繞住她,擁她入懷。
而不是只能站着不動,他對她什麽也不做了。
望着她淡得過分的表情,聽着她不帶任何情緒的話語,他不自覺地抿了抿薄唇,“你為什麽不住家裏,來住酒店?”
慕思妍裝作沒聽到景澤喬的問題,道:“找我,是因為護照嗎?說實話,找我也沒用,我沒看到你的護照。你如果想在我家翻出護照,你自己去翻,我把新的開門密碼給你。”
決定去A市跟組太突然,她離開前,沒來得及聯系中介,把房子挂牌出售,但她把開門密碼改了。
來之前想好見慕思妍一面已足夠,現在卻是不能夠,景澤喬掃看到電梯即将停在一樓,心生一股強烈的煩悶感。
“密碼發我微信上。”
聽到這句話,慕思妍擡起眼皮,斜掃一下景澤喬,“為什麽要發到你微信上?你記不住幾個數字?或者說,你不會用手機,不會在我說了之後,用手機備忘錄寫上?”
剛分手時,景澤喬就把她微信拉黑了,如今竟好意思叫她把密碼發到他微信,也不想想,她怎麽可能還留着前男友的微信。
明明近在遲尺,相隔距離像極遠,景澤喬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你拉黑了我的微信,我想加回你的微信。”
慕思妍:“???”
她沒聽錯景澤喬剛剛說的話吧?
他要加回她的微信?
她略感好笑地側過身,正視景澤喬,“你加我微信做什麽?有這個必要嗎?當初,你怎麽說來着,你有權拉黑我和我的朋友,等我把你拉黑了,你要加回來,你好意思開口?”
電梯停在一樓,裏面有人出來,兩人正好擋着他們的去路,景澤喬下意識地邁步往旁邊挪,同時攬住慕思妍的肩膀,讓她也不要擋着人。
談戀愛整整六年,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區區隔着衣衫的肢體接觸,慕思妍沒有被引發生理不适,僅是心裏不适。
她狠狠地甩開景澤喬搭在她肩膀的手,面露不悅地別開臉。
寒冷使然,每個人都穿着保暖并厚的衣服,景澤喬沒從剛才的肢體接觸中,感受到慕思妍的體溫。
即便是這樣,他心底湧現一絲雀躍。
見她明媚精致的眉眼間,藏着些許不悅,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過分,但他無法知道自己為什麽那樣說。
也許是本能的驅使,他想和她聯系方式恢複互通。
景澤喬環掃四周,“我們找個地方說?”
慕思妍冷眼瞪着景澤喬,“誰要跟你說?我不加你微信,密碼你愛要不要!”
說着,她重新按了電梯的上樓按鍵。
恰巧,旁邊一部電梯是空閑的,正從負一樓的車庫上來。
看到門一打開,她立即走進電梯,按亮自己房間樓層的數字,不想理睬景澤喬。
然而,下一瞬間,景澤喬也進入電梯。
多了一個188公分的男人,視覺上,電梯有限的空間,變得更加狹小,慕思妍滿臉莫名其妙,“你今天是特意來酒店找我的?還是你來酒店有其他事,碰巧遇到我?”
“碰巧。”
“……”慕思妍輕揉幾下被冷風吹得有點痛的額頭,“我坐電梯是回自己房間,你坐電梯是要幹嘛?”
未等她話音落下,眼前多了一部手機。
景澤喬将他手機向她遞來,屏幕是亮着的,顯示備忘錄已打開,并說:“思妍,輸入你家的新密碼。”
慕思妍略微煩躁地接過手機,再把密碼輸進去,最後較為粗暴地把手機塞回景澤喬的手裏。
兩只手發生碰撞,短短數秒的時間,景澤喬手心似被寒冰侵襲。
仿若寒冰的來源,正是眼前人的手。
他不由低頭看她的手,近乎白紙的顏色,指尖微微發紅,顯然是被凍的。
身體近幾年形成的習慣,會在她冬天手腳冰冷時,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給她暖一下手,這會,他強力逼着自己對抗習慣,不要去關注她的手。
電梯在快速上升中,始終只有她一個人按了樓層數字,慕思妍扭頭掃視景澤喬,“密碼給你了!你還沒說你坐電梯幹嘛?”
“我有朋友也住在這家酒店,我來看他。”
“……”
慕思妍重新望向電梯牆上的數字列,疑惑正要浮現在眼中,便見到景澤喬按下一個數字鍵。
景澤喬收回手,“之前放在你家的東西,我叫你全部扔掉,是沒想起漏了什麽。我現在想起來了,你應該沒有全部扔掉吧,我有時間會去你家裏找,也需要你的配合。”
慕思妍确實沒全部扔掉景澤喬的東西,留下都是可以賣錢的。
不能賣的,她沒仔細看,叫鐘點工通通收拾去扔掉,鬼知道會不會夾有景澤喬重要的東西。
景澤喬去她家找東西,能找到什麽?
她面露厭煩,“我叫過鐘點工大清潔、扔東西,你想起漏了什麽,你自己去找。找不到就說明在垃圾堆裏,是找不回來的,也不用我配合。我沒什麽好配合的,那個房子我不住,你随便找。”
樓層到達,電梯門打開,慕思妍快步出去。
景澤喬并未跟着出去,坐電梯到自己按的樓層,而後坐電梯到一樓。
見面很短暫,總共不到十分鐘,産生的愉悅和滿足,卻不能蓋過心底初時的渴望,因為已經演化成深層處的渴望。
他不止是想擁抱慕思妍,還想親吻她,和她做盡分手前的親密行為。
走在酒店一樓的大堂,景澤喬直視前方的大門,心底的渴望暫被壓下,腦海裏全是他剛停好車看到的那一幕。
慕思妍和一個男人共用一把傘,有說有笑地走到酒店大門,随後互相朝對方綻放道別的笑容。
畫面刺眼至極!
他拿出手機,正要撥打助理的號碼,吩咐助理去查那個男人是誰,和慕思妍有什麽關系,大腦忽地恢複平日慣有的理智。
這是做什麽?
他和慕思妍分手了,她和誰來往,不關他的事。
理智僅維持一會,因為他下意識地用她對待那個男人的模樣和她對待自己的模樣比較,她對待那個男人比她對待他要熱情,笑容滿面,沒有一點不耐煩,那是他曾經一人獨占的美好。
最終,助理的號碼被撥通。
這一天上班,路正元差點恍惚了,反複地想慕思妍來公司被保安攔着的那一次,他沒得罪她吧,是按照景總的話照辦而已,景總現在似乎找慕思妍複合,他不會因此涼了吧。
想得入神,鈴聲突然想起,路正元被吓一跳,看清是老板來電,立馬打起精神,接聽電話:“景總!”
“查清楚今天送思妍回酒店裏的男人是誰。”
突如其來的命令,老板聲音中透露寒意,路正元不敢置信地瞪大些眼睛,反應遲鈍一點地道:“是,景總!”
挂了電話,他好奇心攀到巅峰。
慕思妍是不是有新男朋友?
景澤喬和慕思妍是不是複合沒戲?
***
室外沒待幾分鐘,奈何冬日的冷風實屬厲害,慕思妍被吹得頭重腳輕,感冒有變嚴重的趨勢。
她躺在床上緩了一會,發消息跟夏末吐槽:
【我剛剛在我住的酒店碰到景澤喬】
【他叫我扔他的東西,結果現在想起來有重要東西,要去我家找,服了!】
寫劇本寫累,夏末也躺在床上,看到慕思妍的消息,改為語音通話:“你回來B市第三天就遇到前男友,晦氣!”
“……是有點晦氣。”
八月碰見景澤喬的那次,慕思妍被恐懼占據。
剛才碰見景澤喬,她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厭煩他的出現。
人的情感變化,有時半點不由人。
誰能想到在她沒徹底對景澤喬死心前,渾渾噩噩過的那段時間,還不忘記偷偷希望他說分手是假的,她仍想和他共度餘生,和他結婚生子。
那時,她以為天都要塌了,覺得自己不能沒有景澤喬。
現在,無論景澤喬出現在哪裏,都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看見他就煩!
夏末問:“他要去你家找東西,你任由他找?”
慕思妍無所謂地道:“随便他,愛找不找!反正密碼我給他了,以他的財富和地位,不至于擔心他偷我東西,就算偷,也随便,我有很多東西是他花錢買的。”
夏末調侃:“萬一他真偷了呢?後悔在你這位前女友身上花太多錢?”
慕思妍剛剛是跟夏末開玩笑,然而,夏末順着她的玩笑說下去。
她挑起雙眉,“你不知道景澤喬的做事風格,我和他分手後,他還叫人固定往我賬戶裏賺錢,生怕我離開他,就會被餓死似的。”
“他是不是有病,居然怕前女友餓死?”
“估計是有點。”
“我是應該譴責他這種行為,還是羨慕他錢太多?”夏末早罵膩景澤喬,想不出新詞彙了,懶得罵他,反過來想,倒是羨慕景澤喬的錢太多。
微信新消息一條接一條,慕思妍邊和夏末通話,邊回複消息。
回完趙心怡最後一條消息,她身體也扛不住,感覺鼻子裏藏了很多鼻涕,要流下來
保持不了精神的狀态,她因此結束和夏末通話,喝了感冒沖劑後,昏昏沉沉地入睡。
直至夜幕降臨許久,慕思妍還在睡夢中。
同一時間,位于B市另一邊的華景集團裏。
下午收到老板的命令,路正元馬不停蹄地去查誰今天送慕思妍回酒店,晚上就把莫逸軒的資料送進總裁辦公室。
翻閱完資料,景澤喬沒發現莫逸軒和慕思妍的關系有特別之處,但想起慕思妍面對莫逸軒時的笑臉,心髒隐隐不舒服。
解鎖手機,他指尖定定放在慕思妍新的號碼上。
如若是從前,他們不會三個多月沒見,她很少出遠門,逢年過節也不愛回家人所在的城市,只有他偶爾去出差,會隔一陣子不見面。
他每次出差回來,一見到他,她像一頭無尾熊地挂在他身上,粘人得很。
當天晚上,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過夜,一起陷入如是在雲端的滿足裏。
她意外闖入他的世界,他們戀愛也是意外,遲早要分手,他沒想過碰她。
這方面,是她主動開始的。
她大概不明白,也疑惑,為什麽戀愛一年多,他們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她幾次對他言語暗示可以做最後一步,他置之不理,她幹脆放棄言語,用實際行動表達,趁一天夜黑風高,穿着布料清涼的短裙,坐在他的腿上,賴着不走……
那晚,失控了。
他們在一起,一年多沒分手,最初他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做她的男朋友。
後來,他認為是她涉世未深,不知道她兼職過的那家會所,背後藏着的彎彎繞繞,她要用法律手段為自己讨回公道,也要用法律手段避免有更多的受害者。
法律手段可以做到她想要的結局,但在法律判處那些人有罪前,過程十分危險,她在B市無親無故,無權無勢,也沒人保護她,很有可能在那些人坐牢前先有不測。
他如果跟她解除男女朋友關系,那些人不會有顧忌。
送完那些人去坐牢,沒人能對她的安危造成威脅,他們仍繼續在一起。
是經過第一次,之後的多次,他發現雙方身體上的契合,對彼此具有強大的吸引力。
他以前覺得是人類身體最原始的吸引,才會把分手拖到她研究生畢業時,後面慢慢覺得自己早已習慣她遍布他的世界,分手後,雙方都要适應的時間。
就是沒想過,他适應得如此之慢。
慢到今天見她一面,将前面的适應全部清除,加深他的不适應。
甚至認為她從A市回來,他們見面的第一天,她應該在他的身邊,和他同在一個空間,而不是她一個人在酒店,見到他還對他冷漠和不耐煩。
那像一根刺,正中紅心般地刺在他的心口。
結束見面有幾個小時了,他無法自控地想她。
想見她的人,想聽她說話,想聽她分享在跟組時遇到什麽事,想和她共進晚餐,晚餐後再一起過夜。
而找東西的借口已經用過,他找不到借口聯系她。
似是過去良久,景澤喬原先要點慕思妍號碼旁邊撥號鍵的指尖,變成去按通內線電話的座機:“路助理,進來我辦公室。”
老板找他,路正元飛快趕到總裁辦公室,問:“景總,請問有什麽吩咐?”
“我送思妍那套房子,裝修好了嗎?”
找中介提供房源給慕思妍挑選,選好房子後的買賣、贈與和過戶,以及房子找了什麽裝修公司,都是路正元一個人跟進的,他對這件事清楚無比。
景澤喬問裝修好沒,他也能第一時間回答:“前段時間剛裝修好,裝修公司等慕小姐去驗收房子,我這邊好讓人付尾款。”
“你确定裝修好了?”
“您放心,我百分百确定!”房款和裝修款是花景澤喬的錢,路正元作為助理,自然要盯着裝修進度,避免裝修出了差錯,他絕對遭殃。
“行,你出去吧。”
“好的,景總。”路正元麻溜出去。
瞥了眼被路正元關上的門,景澤喬重新解鎖手機,這次按下慕思妍號碼旁邊的撥號鍵。
慕思妍睡得迷迷糊糊,被鈴聲打擾睡眠,一陣惱火。
她吸了吸勉強通氣的鼻子,沒看來電人是誰,劃過接聽鍵就說:“大晚上的,要幹嘛?”
“我送你的房子,裝修好了,你什麽時候去驗收?”
“……景澤喬?”慕思妍将手機從耳邊拿下,想看備注,發現看也白看,她沒備注他的名字,“我什麽時候驗收,是我的事,你有什麽好打電話問的?”
“你不驗收,我付不了尾款。”
慕思妍記起房子每花的一分錢,皆是來自景澤喬。
感冒導致她嗓子像被東西堵住,她清了清嗓子,“我記得房子是路正元負責的,有什麽事叫他來找我,不必你親自找我!麻煩你删掉我的號碼,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想了下,她接着補充一句:“你管我什麽時候驗收,尾款你付不付都沒關系,我有錢付!”
語畢,慕思妍按斷電話,将景澤喬的號碼設置為黑名單,手機再度放到床頭櫃上,整個人躲回被子裏,繼續未完的睡眠。
這邊的她一氣呵成,另一邊的景澤喬,嘴邊那句“裝修花的錢比較多,你對房子不夠了解,我陪你去驗收,預防你有應付不來的,錢白花了。”沒說出來,便即聽到刺耳的嘟嘟聲。
通明燈光下,男人臉上籠罩層層陰霾,握着手機的手愈發用力,手背青筋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