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障

“按常理而言,宋瑾恒應會在樓重身邊安插幾個眼線,譬如諸葛一流,只不過這次不知為何沒人攔住那九王爺。”

元錫白趴在塌上,稍稍換了個姿勢:“興許是內讧了,那個諸葛少陵也是一肚子壞水……”

他将臀擡了擡,輕哼着指使宋钊道:“往右一些。”

“再重一點。”

“啊!…痛,輕一點!……”

宋钊看着那人腰間兩個淺窩似的凹陷,不知不覺地将手撫了上去。那兩處随着呼吸微微伏動着,柔軟而誘人,仿佛雛鳥羽翼下鼓動的心髒一般,帶着股毫無遮攔的美。

于是他垂下頭,将唇靜靜地貼到了那處。

正閉目等着享受的元錫白忽覺後腰一冰,渾身下意識地顫了幾顫,差點要扭過頭來罵人,誰知腦袋被人早有預料的一掌抵住了,整個人被摁在了塌上。

“別……癢——嗯、宋钊……!!”

他感覺有什麽濕熱的東西在自己的腰間細細舔弄着,将全身敏感的麻筋都挑得震顫不休,沒幾個來回便已四肢發軟,眼冒金星了。

“哈啊………”

察覺到那人的舌尖順着脊骨一寸寸向下,快要觸到臀間那隐秘之地時,元錫白漲紅了臉,舌頭打結似地憋出一句:

“等、等等!……那兒還腫着。”

“……”

那人聞言果然停了口,半晌,才把頭靠在他的後背上,雙手不甘心地從側腰環了過去:

“不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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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抱一抱。”

元錫白怔了一下,感覺宋钊的長發蹭在自己赤裸的後背上,癢酥酥的,像輕柔的羽毛搔過般。

不一會兒,便覺後處的呼吸漸緩漸平,沉重有力的心跳從兩人相貼的地方傳了過去,恍若某種遙遠而安寧的鼓聲,每一擊都隔着背擊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上了一天朝,那人也該累了……

元錫白突然很想回過頭,看看宋钊此刻的睡臉。

但奈何他被那雙手緊緊地環着,連翻身的空隙都沒有。

元錫白郁悶地想:

這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怎麽比自己大這麽多,勁還忒大……

掙紮數次未果後,他只好保持着這個變扭的姿勢沉入了夢鄉。

良久,已經熟睡的元錫白自然感覺不到有人替他穿上了衣裳,套了一件厚實的兔毛短褂後,才熄了燭火重新躺到他的身後。

宋钊抱着元錫白,感覺自己像抱着塊暖烘烘的玉。

他閉上了眼,嘴唇碰了碰那人的後頸,聞見了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

那氣息不是染在衣領上,更像是深入骨髓地融進了他的身體裏。興許是家裏有人常年喝藥的緣故,元錫白身上或多或少也帶了些草藥的氣味。

但那味兒并不清苦,反而帶着股明媚的味道,像曬過日光的辛夷木蘭,牽着他的思緒往多年前飄去。

那時年少的他們還勢如水火,一個看不慣對方故作清高,一個深覺對方沒事找事腦子有病,通常兩人一見面便硝煙味十足。

雖說大部分時間是元錫白欺侮他,但有些時候他也會忍不住狠狠反擊回去。

還記得某個尋常的午後,他的筆筒又被元錫白丢茅坑了,忍無可忍之下,宋钊以自己略顯瘦弱的身軀狠狠地将那态度惡劣的罪魁禍首撞倒在地上。

平生第一次跟這個壞蛋近距離接觸,他原以為這人身上的氣息會與此人的品行一樣臭不可聞,卻沒想到他這一撞,卻一頭栽進了草木味的“溫柔鄉”裏。

那氣息不同于任何一種熏香,倒是帶着股淡淡的藥味。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恍惚地捂着鼻子跑遠了,尚且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偌大的沖擊。

一個作天作地的惡人身上怎麽會有……這種香味。

然而這一幕在元錫白眼裏就是另外一種情景了:

“你……你敢嫌我臭!?”

“你又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宋家的庶子,連香料都用不起——”

最後身後傳來那人氣急敗壞的狠話:

“我呸!你給我等着!下次我叫人趁你就寝時把你丢糞坑,看看到底誰更臭……”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元錫白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不僅如此,那時的元家,那時的上京,甚至那時的自己,都與現在大不相同了。

宋钊伸出手,緩緩将元錫白頸後的碎發撥開,向來沉靜的眼裏起了一絲波瀾。

經歷今日種種,更覺黨派之争的殘忍之處,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身死魂消倒是無大所謂,只怕最後的輸家要在史書裏遺臭萬年了。

子初雖有得天獨厚之能,但這些年似乎被元家養得太好了,于勾心鬥角此類宮心之術更是如同稚子般單純,說話直來直去,與他那赫赫有名的祖父一樣。

但當今大胥已經不是先帝的天下,樓懷對元家的偏見與隐恨也早已根深蒂固,即使得了宋家之助,也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先前拉那人下水也存了些許報複的心思,如今卻更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現在恨不得元錫白是個萬事都不知情的草包,自己就在江南圈塊地把他供起來,任他賞風吟月也好,四處游樂也罷,同以前一樣當個纨绔浪蕩子。

這樣,上京的腥風血雨就再與那人無半點關系了……

“嗯……”

夢中,元錫白似是被人摟得緊了,不适地哼了幾聲。

宋钊見狀,如夢初醒地松了手,看見那人重新翻了個身入睡之後,又默念了幾遍熟記的經文,心緒才逐漸安定了下來。

方才的胡思亂想就像一個魔障一般,差一點将他困住了。

難怪佛言愛生憂怖。

現下看來,果真如此。

“廢物!爾等全都是廢物——!!!”

蘇其正垂首低眉地跪在地上,任由宋瑾恒發瘋似地往地上摔東西。

只聽重重“咚”地一聲,一支銀蛇杯盞斜斜地從他鬓側擦了過去,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

他心下一苦,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角,攤開掌心是一片烏黑的血。

“那日你分明就在溪山閣,為什麽攔不住樓重!我明明交代過你要好好看住他,可是為什麽!??”

宋瑾恒從監牢裏被人接出來,跟三天三夜沒阖眼似的,雙目赤紅地用碎瓷指着蘇其正,面目癫狂:

“諸葛呢?我很久沒見到他了,他人呢!!”

蘇其正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大人息怒,那日我本要攔他,可……可擔心您有別的安排,一時猶豫,才——”

“別的安排!?我能有什麽安排!!”

宋瑾恒又執起一盞玉杯,狠狠地掼在地上,語氣恨不得食其血扒起骨:

“我培養你,培養蘇家到底是為了什麽,就因為你……好不容易得來的青龍令沒了,骁狼騎也被羽林十衛時刻監管着,再想起兵真不知得等何年何月。”

“你就是個廢物,太令我失望了……”

青龍令沒了?

可今日他明明看見諸葛少陵手上拿着塊……

蘇其正用袖子替自己的額頭拭着血,聽着耳邊劈頭蓋臉的辱罵,心中緩緩吐了口氣,将自己打通刑部監牢的種種艱辛一一咽下肚中。

都說惡語如刀,威力更勝三尺青鋒。今日一嘗,果真名不虛傳。

不知為何,向來對宋瑾恒披肝瀝膽的他,決定将此事在心中沉默地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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