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論如何,我都會護着你和麟兒的

“姐姐。”

宋钊接過侍女松青手中的瓷碗,坐到床沿,隔着簾子握住了宋芷岚瘦得只剩一層皮的手腕。

那腕子分明比雪還白,卻仿佛一截枯槁的斷木,連上邊的金镯翡玉都成了累贅。

宋芷岚躺在狐裘上,朝他笑了笑,清瘦病态的臉依然不掩出塵絕色:“钊兒……”

“麟兒呢?”宋钊舀了一勺藥湯,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她嘴邊。

“松青托逸芳宮的王美人代我照料幾日,她是我信得過的人。”

宋芷岚雖然身子虛弱,但仍十分警覺,盯着那藥碗半晌,才柔聲問道:“這是何種藥?”

宋钊頓了頓,回道:“是太醫署開的安胎藥。”

“我這身病體太不争氣,勞煩那些太醫了。”宋芷岚咳了咳,指尖推開嘴邊藥匙,自己端着碗沿仰頭飲了下去。

宋钊見宋芷岚對那副藥深信不疑的模樣,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為了不使皇上遷怒至衆太醫身上,也為了不讓皇後生疑,這副催産藥便只好由他來親手調配,再看着宋芷岚親口飲下。

對他而言,誅心之舉也莫過于此。

宋芷岚喝完藥,松青便上前掀了簾子将空碗收了下去,将門窗仔細地掩了掩,方便兩人敘話。

門外無風無雪,靜得只餘了室中炭火零星的噼啪聲。銅爐中的沉香與還未散去的藥味氲在一處,成了股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過來讓姐姐看看。”

宋芷岚捧住宋钊的臉,指腹慢慢地摩挲過他的鬓角,道:“宮外近日還好嗎?”

宋钊望着宋芷岚髻頂幾縷閉目的白發,心下一澀:“幾月前将祖母送去九華山,昨夜才收到她老人家寄來的家書,說那兒是個清靜地,自己一切安好,讓我們不要挂心。”

“祖母常年伴在青燈古佛左右,九華山對她來說确實是個好去處。”

宋芷岚笑了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經常偷偷到她的佛堂裏玩,不小心碰落了香燭蓮花燈,還被她拿着一根好長的拐杖追着打呢。”

宋钊也跟着牽起嘴角:“自然記得,那時我的個子最小,跑得又慢,總是第一個被打到。”

宋芷岚欣慰道:“是啊,你小時候又瘦又小,到了書院還天天被人欺負,父親還說我宋家‘軒宇門庭,肅風玉樹’,怎的就生出你這麽個不合稱的來……”

話至一半,她才察覺到失了言,嘆了口氣,拍了拍宋钊的臉頰莞爾道:“幾年過去,已經長成如松似玉的人兒了。”

宋钊見宋芷岚主動避諱談及有關宋瑾恒的事,心中也暗嘆一聲,半晌後從袖中取出一串佛珠來:“我今日前來,還有一物要贈予姐姐。”

“此串為迦南香木所制,據說在西傩的大慈音寺開過光,受過高僧福澤,是先前子義在一群車馬商隊那兒買來的。”

他握着宋芷岚的手腕,認真地将木質佛串緩緩地戴了上去:“望此物能保佑姐姐鳳體康健,母子平安。”

宋芷岚看起來似乎很受用,舉起腕子低頭聞了一會兒,慢慢笑了:“好香啊,有種木蘭的香味。”

“姐姐喜歡便好。”

宋芷岚把玩了少頃,垂着眼笑道:“方才說了祖母的近況,我卻不知朝中近日如何了。皇上來看望我的時候,總覺得他似乎也心有郁結,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宋钊望着她的眼睛,沉靜地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了出來:“确實有件大事,嶺南兩州今年受災十分嚴重,大雪壓垮了唯一與外界通信的樞紐大霰關,朝廷得到的消息太遲,現下出兵赈災的調度也十分匆忙,估計皇上正是憂心此事。”

事實上,自從樓重在上朝時當衆嘔血後,諸葛與蘇家一脈便蠢蠢欲動起來,仿佛那隐在草叢中的狡猾毒蛇嗅見了血腥氣一般,亟待着伺機奪權。而同時長公主也與兵部聯手,在京畿附近布下重重防衛,毫不畏懼地與即将到來的骁狼騎展開對峙。

上京此刻恍如一座被蟲蠹空了的白玉樓,空有一副風平浪靜的脂粉架梁,卻不知這快馬香風的街坊間暗藏着多少危殆。

再加上,此番權利争奪的漩渦核心還是皇後四歲的幼子,他的親侄兒樓麟……

“只有這些?”宋芷岚靜靜地看着宋钊,眼神柔和。

“只有這些。”

宋钊撫了撫宋芷岚的手背,輕聲道:“姐姐不要擔心。”

“無論如何,我都會護着你和麟兒的。”

宋芷岚笑了一下,抿了抿嘴,最後還是伸手在宋钊的頭頂上摸了摸:“……乖。”

庭前的梅花落了一地,冷香依稀,亂紅如雨。

諸葛少陵着一身玄色狐氅,負手立于廊下,俊朗風流的面容在月色中卻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府上那慶陽王送的千年血參找到了嗎。”

管事仲文跪在地上,瑟縮着不敢擡頭:“回大人,奴才已經讓下人們分頭去找了,可藏庫實在太大太雜,他們找了一天一夜也仍未……啊!!”

話還未畢,仲文便覺小腹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慘叫着被踢翻下階,痛得縮成一團。

諸葛少陵的眼睛透着陰鸷的腥紅,他一腳踩在仲文腹中傷處,像是洩憤般地狠狠地用靴頭碾了幾碾,直逼得仲文狼狽地連聲讨饒:

“大人……大人饒命!啊!………”

“我讓你一天之內找出來送進皇宮,現在快兩天了,你跟我說找不到。”

諸葛少陵嘆了口氣,腳底像根釘子般牢牢锢在他腹上:“看來之前父親待你還是過于仁慈了。”

那靴底有尖物,仲文的小腹上不一會兒就見了血。身後的蘇其正見到他痛得意識不清的慘狀,忍不住上前勸道:“玉術,我府上還有幾根百年的丹參,興許能夠送與皇後娘娘……”

諸葛少陵聞言,不僅沒有收腳,反而又往那倒黴管事的子孫袋上重重踹了一下,直把那管事折磨得直接痛暈過去。

“蘇其正。”

蘇其正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地跪在地上:“下官在。”

“要不是你們蘇家對我還有用,你姐姐蘇棠現下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蘇其正的背上滲出了冷汗,但還是恭敬地跪在地上。他聽聞皇後此次早産與蘇貴妃脫不了幹系,也自知諸葛少陵肯定會遷怒到自己身上,所以便擺好了領罰的姿勢,默默等待那人發落。

“你應該知道,我能讓你們蘇家在朝夕間平步青雲,自然也能讓你們同元家那般轉眼式微。我給了你令人豔羨的權力,自然也能一夜間将其收回。”

諸葛少陵冷冷地看了蘇其正一眼:“就像陳國公一樣。”

蘇其正聞言渾身下意識一抖,想起了那人如今的下場,立馬道:“大人如有所命,下官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過了半晌,諸葛少陵才俯身扶起了蘇其正,在他耳畔道:“是時候讓我看看你們蘇家的作用了。”

“不僅是蘇貴妃,還有蘇明岫蘇小姐。”

據說有人想看的【事後小劇場】(つД`)當時覺得或許有點太膩歪了就沒寫。。。不過好像挺多人想看,淺寫一下吧。

“嘶……輕點!”

宋钊的手指在元錫白滿是痕跡的脊背上停了停,嘆了口氣:“我已經很輕了……”

“你都按下去了!”元錫白回頭瞪着他,兩道長眉擰得死緊,嘴唇也咬得泛了紅,似乎忍受着什麽不為人知的苦楚。

“我一個大男人,為了洗淨你那什麽泥的印子,我……那幾處都快脫了幾層皮了……”

宋钊看着他腰臀間明顯比別處更紅的皮肉,心領神會地勾了勾嘴角,雙手順着那人的椎骨往下輕柔地推按着,在他耳邊道:

“還記得昨晚同我說的話嗎。”

元錫白宿醉時的腦子就比漿糊清明了些許,不然昨晚也不會任由宋钊将他放倒在書桌上,做那些荒唐事了。他聽見宋钊這麽問,一時分不清那人是“詐”他還是要拿自己尋開心,便冷哼一聲:

“不記得……男人醉酒後的胡話是不作數的。”

“噢?”

宋钊的手從元錫白腰間環了過去,一把将人攬進自己懷裏,貼着他的耳廓道:

“元大人說,下半輩子再也不欺負我了,下半輩子會護着我,也不教他人欺侮我了。”

“……這些都是胡話麽。”

元錫白的身子被激的一顫,耳根兀地竄上一股紅來,但仍嘴硬道:“我……我說過嗎?”

宋钊泰然道:“自然說過。昨夜我抱你進芳齋的時候,你攥着我的衣襟不放手,要我再親你一回,後來沐浴下水了還讓我別松手,不然你會淹死……”

“好了!打住!我想起來了,是……是我說的!”

元錫白尴尬又羞惱地用手堵住宋钊的嘴,生怕那人下一秒又要吐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丢臉言論。

宋钊靜靜地看着元錫白漲紅的臉,眼底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霎那間恍若葉荷搖波,光影流轉。

他輕聲道:

“子初這是應了?”

元錫白一不留神又被面前美色給蠱了,好半天回過神來,心中又糾結地懷疑了一會“到底說沒說過”,但最後還是暗嘆一聲,認命地嘀咕道:

“後半輩子還長着,指不準是誰欺負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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