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伴随着風中傳來遠處的一陣陣怪叫人聲和并不好聞的腐爛惡臭,眼前的景象着實古怪,陶粟收了劃艇,躲進最近的一棟矮樓內。

這棟住宅樓要比先前待的矮小許多,高于海面的樓層數也低,顯然這邊的海拔高了起來。

但因為樓房本身就房齡老化,看上去與之前的寫字樓在外觀上沒什麽區別,甚至房體還更要顫顫巍巍些,普通人是絕不會想進這樣一座危險的建築內的。

陶粟沒法嫌棄,只能勉強先呆着躲避觀察,她莫名覺得有些害怕,因為這個世界似乎并不那麽和平。

樓內已被人搜過無數遍,但凡有點用的都被帶走了,不過到底是居民樓,許多屋室裏殘留下不少貼牆貼窗的爛報紙。

時間久遠,碎報上的字跡已變得并不清晰,陶粟吃力地看着那些缺角褶皺的破報,試圖從氤氲成一團的墨色鉛字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氣溫……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

“沿海地區……撤離……”

“20……內陸……淹沒……”

樓裏關于如今世界的相關紙報戛然而止于20年,陶粟面色越發凝重,她竟然穿到了未來。

僅僅收集到的只言片語,但并不妨礙陶粟整理出一條正确的世界近史,那就是由于氣溫升高,兩極的冰川飛速融化,擡高了海平面,直至淹沒陸地。

人類賴以生存的土地變成了海洋世界,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陶粟想想心裏就慌張,她總不能生活在海上吧。

這時,不遠處樓外的水面上開始飄過一些零星船舶,上頭晃晃悠悠站着不少傷患,那些是争奪鯨屍失敗的某一聚集區海民。

陶粟下意識蹲下身,生怕自己被人看到,然而又難掩好奇,畢竟到這裏四天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人。

她悄悄沿着髒污不堪的樓梯來到天臺,一邊藏好自己,一邊悄摸打探觀察着海面上嘈雜不已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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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海老大一個人就想獨占那麽多的魚油……”

“誰讓他們人多,我們快回去多叫些人……”

另一邊,被海浪沖至廢棄建築群淺區中心的鯨屍足有四五十米長,因腐爛得有些日子了,屍體膨脹得又腫又脹,即将面臨炸體,好在還沒炸。

受輻射影響,海洋裏的物種不能再用舊時的生物特征看待,新世界的人們早就都以習為常,甚至慶幸海魚可以變大。

而在争奪鯨屍過程中贏得勝利果實的海老大面上絲毫不見喜悅,反而謹慎又小心。

他一邊讓手下抓緊時間切割鯨屍,好帶回聚集地采集魚油,一邊瞪着精光閃爍的眼睛往四面過來的海路上盯梢,生怕吃了誰的黑槍。

自己帶人能拿下這條鯨屍純屬好運,要是動作不快點,等下指不定又會有人來搶,到時能不能守住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裏,海老大的目光從看似寂靜無人的海面廢樓陰角上一一掃過,心裏清楚說不準哪裏就有人在暗處看着。

“快點快點!把鯨魚肚子都切下來帶走,那一片魚油最多,其他地方的能拿再拿……”

海老大再次發號施令,皺眉看着自己聚集地的海民們将一塊塊冒有黃色油珠的腐肉往二十來只簡陋板船上搬。

船板快堆滿了,可對于碩長的鯨屍來說,取下的肉不過十之二三。

天快黑了,剩餘的鯨屍要是沒能帶走,一晚上的時間,魚屍上的魚油足夠被其他人盡數偷偷摸走,這讓他想想都心疼。

自私自利的海老大不準備留剩飯,魚油較少的鯨魚頭和魚尾都被他叫人割下,推進海水裏飄走。

鯨屍上的肉也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條粗壯的鯨魚脊骨險險連着餘下的碎肉塊,泡在海中起起伏伏,到處都是黃色顆粒狀如龍眼般大小的魚油散落,海浪一打便不見了蹤影。

海老大将帶不走的鯨屍塊和鯨魚骨盡數扔進海中,至于想得到魚油的其他海民就只能到海裏去尋了……

陶粟縮在樓頂天臺,借着愈漸昏暗的天光遠遠瞧見了這一幕,心中按耐不住地感慨未來人民的生活水平不容樂觀,竟然連死魚腐肉都要搶走拿去吃。

她一知半解,自然是不懂魚油寶貴之處的。

想得多了,不免又聯想到自己,空間裏的整箱方便面被她吃完十多包,還剩下一半,要說慘還是她慘,起碼人家還有魚肉吃,不像她快彈盡糧絕了。

陶粟心态好,很快從憂心忡忡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她看着海老大一行人滿載遠去,準備一會兒等完全看不見他們的時候,自己再下水去重新尋個更安全穩固點的樓呆着過夜。

這片地區各種冒出海面的建築出乎意料得多,她可以好好挑一挑。

正當陶粟做此打算的時候,忽然海面上一樣墨藍色的物什起起伏伏往她所在的方向來了,那是一只近十米長的鯨魚頭。

浮腫的鯨魚頭身斬斷處生着許多發白的結節組織,吸引了許多指甲蓋大小的海魚啄食,更顯眼的,是其間夾雜着的層層滾圓黃色脂肪粒魚油。

陶粟看着有些惡心,偏生自己空間裏的食物不多了,想起先前那些海上人群拖拉鯨身的景象,她遲疑再三,還是決定先把這個鯨魚腦袋收進空間,作為方便面吃完後的儲備糧。

若是空間能在方便面餅吃完前解封儲藏食物的隔架,那屆時再把鯨魚頭扔掉也不遲。

等到陶粟打定主意,只身下到靠近海面的樓層時,長體鯨魚頭正好順着奔騰的海流從樓外飄過,她連忙在周圍尋了根鏽跡斑斑的鐵杆子扒着魚頭往自己身邊劃拉。

天色已黑,鯨魚頭本身的顏色與深邃的海水融為一體,表面又濕濕滑滑,陶粟耐着性子花了好半天才觸到那腐魚頭一角,成功将其收進空間。

只見原本井然有序的空間中頓時突兀地出現了半具猶帶濕意的鯨屍,以及不少牽連在一起的小海魚,一齊靜止停滞在高不見頂的物資之上。

收完鯨魚腦袋的陶粟趟在水中,樓層近海,破爛肮髒的屋內一半都遍布海水,高高挽起褲腿的她赤腳踩在這髒水中難受極了,好在白日裏陽光久照後的餘溫尚在,不至于覺得凍腿。

陶粟往窗外張望了一番,偌大的海面上已不見一個人影,先前跑走的海民還沒有帶着人過來,而帶走鯨魚肉的船只逐漸消失在遠方海平線上。

天空越來越黑了,再不下水,等到了黑夜中就變得極為麻煩被動,她可沒有火種。

趁着海上還有最後一點光亮,陶粟從空間中取出了充氣橡膠艇,預備如同先前做的那般,通過窗戶垂放進海裏。

之所以不直接放進海中,是因為從空間裏拿出來的皮劃艇方向不定,她怕抓不準艇邊上的皮繩,出現小艇被海浪沖走的意外。

劃艇寬長,毫不意外地堵在了居民樓狹正的窗框裏,陶粟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氣将它慢慢推出去。

可年久失修又多年浸泡在海水裏的破民樓實際上卻經不起一點點外來的力道,尤其是這近乎拆窗般的折騰。

矮樓臨水的牆面出現裂縫,并逐漸傾斜,等陶粟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廢棄的危樓說塌就塌,崩盤只在一瞬間,無數的水泥渣和着鋼筋殘體一同壓下,陶粟甚至還沒能逃出窗外,就連同皮劃艇一起被壓進淵深無門的海底。

對于一個怕水的人來說,溺水無非是沒頂之災。

陶粟驚慌至極,身體陡然失重,海水灌入口鼻,雙眼被污濁的水花刺激得睜不開來,本能讓她拼命掙紮,卻無濟于事。

更為糟糕的情況是,她嗆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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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川身姿矯捷地在海水中穿行,一路跟随漂流的鯨魚尾而來,甚少浮出海面換氣。

他昨日就發現了擱淺的鯨屍,并悄無聲息地收集了一大兜魚油,本來今日也準備繼續采集,只可惜被海老大等人捷足先登。

男人一貫冷靜沉穩,見狀沒有心浮氣躁,而是如同老辣的獵人候守在隐秘的角落,他料想海老大一行人搬不走一整條碩大的鯨魚,多少總會餘下一些。

誰曾想海老大生性自私,帶不走的鯨魚肉骨竟全然毀掉丢棄。

可燃燒的魚油對于海上居民來說是極為重要的燃料,海民生于大海長于大海,而海中卻沒有如陸地上易取的木柴煤炭等物天然可供取用,因此被發現能代替的鯨魚魚油價值一度攀比黃金。

顧川耐心候了許久,在海老大帶人走後,瞧準了鯨魚尾的去向便跳入海中追随而去。

有經驗的海民都知道,魚尾比魚頭稍肥些,蘊含的魚油想必也更多,因而顧川追着比鯨魚頭後丢的鯨魚尾來到倒塌的矮樓時,他憑借着敏銳的目光,一眼就看見了困在海中某個屋室內近乎溺斃的女人。

海光隐隐粼粼的照耀下,濃密微卷的棕栗色長發恍若海藻在海水中蕩漾,女人身段纖弱亦如蒲柳,凝脂白膚宛若深海海妖,美嫩而又神秘。

鯨魚尾巴漂得更遠了,是去追趕,還是救人?

這是擺在顧川面前最為嚴峻的兩個選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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