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羞走
不是白羽說的。
腦中想到什麽,徐琬胸腔裏的心跳莫名亂了。
她微微側首,眸光盈盈落在菱枝身上,靈動的眸子略顯呆滞。
沒等她開口,菱枝已連連擺手否認:“也不是我,奴婢整日都跟在小姐身邊,哪兒也沒去!”
徐琬收回視線,眸光柔柔落在皙白手背上。
薄透雪膚上抹了玉凝膏,色澤水潤,被蘇莺時抓出的刮痕已消腫,只剩一道紅痕。
玉凝膏清潤溫和,抹在肌膚上,有種淡淡涼意,疼痛消減大半。
會是,七皇子嗎?
徐琬幾乎不敢去揣測,他何時發現她手上有傷的?他那樣疏冷之人,竟會為了她這點小傷,特意去向娘娘求藥?
明知不該多想,徐琬卻根本控制不住脫缰的思緒。
怦怦,胸腔裏的心跳聲響徹腦仁,徐琬假意捏起團扇虛虛扇風,擋住起伏不定的心跳,唯恐被人察覺。
心口鼓鼓脹脹的情緒,如孩童吹出的皂泡,輕輕的,易碎的,卻又以絢麗的姿态霸道滋生,幾乎要從嗓子眼鑽出來。
“小姐,您臉怎麽紅了?”菱枝笑靥明燦,好奇地盯着徐琬醺然雙頰打趣,“小姐是不是猜到,玉凝膏是謝公子求貴妃娘娘賞的?奴婢也猜是謝公子,他每次見着小姐,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小姐身上。”
“別胡說!”徐琬出言訓斥,嗓音軟軟的,毫無氣勢。
索性別開臉,丢下團扇,雙手掌心貼在頰邊,遮掩着雙頰熱意。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菱枝、白羽越是篤定她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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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小姐對兒女情長素來淡薄,今日情窦初開,連白羽也忍不住沖菱枝擠了擠眼,打趣:“對,別胡說,你怎麽知道是謝公子?我還說是七皇子呢!”
“白羽,你可別逗了,就七皇子那副冷血煞神模樣,便是刀傷劍傷也未必會給個眼神,小姐生得這般花容月貌,你何曾見他正眼瞧過?指望七皇子留意小姐受傷,還求藥?”
菱枝搖搖頭,蓋上瓶塞,将玉瓶收拾好,匆匆掃了徐琬一眼,沖白羽笑道,“你這才真真是胡說呢,你問問小姐信你還是信我?”
“再胡說,我明日便禀了阿娘,将你們許配了人去。”徐琬起身跺跺腳,紅着臉躲到屏風後頭去了。
禦前太監宣了旨,将聖旨遞給徐琬。
徐琬纖長柔夷捧着明黃聖旨,餘光掃過手背上已轉為緋紅的傷痕,只覺塗着玉凝膏的地方微微發燙。
聖上讓她去七皇子身邊做女官。
是貴妃娘娘的意思,還是,七皇子自己要她去?
她微微擡眸,悄然望着傳旨太監,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只聽那面白無須的傳旨太監,扭頭沖徐信道:“聖駕即刻便要啓程,奴才還要回宮複命,聖上說了,小姐擇日去七皇子殿下身邊當值即可,不必特意入宮謝恩了。”
“多謝聖上體恤。”徐信嘴裏說着客套話,姿态恭敬,面上帶笑,“有勞公公跑這一趟。”
說着,順手從小厮手裏接過錦盒,雙手奉與公公。
那公公笑笑,也不推辭,接在手中道:“徐老爺客氣,奴才來之前,陳大人特意交代,小姐在殿下身邊當差,不必拘着,若是殿下讓小姐受了委屈,自可找貴妃娘娘評理。”
這可不是對待普通女官的态度,禦前太監甚至懷疑,這是聖上和貴妃娘娘往七皇子枕邊塞人,想出的新法子。
從前送去教導殿下曉事的宮婢,或是為殿下選妃的畫像,皆被殿下推拒了。
殿下将近弱冠,身邊服侍的全是男子,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也難怪聖上和娘娘心急。
若是旁的女子,倒也罷了,偏偏有傳言稱這徐家小姐天香鳳命,據說太子爺也曾對其動過心思,聖上卻把她賞給了七皇子。
聖心難測,七皇子的心思也讓人捉摸不透。
他出來傳旨時還碰巧遇着了七皇子,殿下甚至打開聖旨瞧了瞧,他以為殿下會拿了聖旨去找聖上,沒想到殿下雖面色冷峻,卻沒說二話,俨然是默許的。
有司禮監陳大人照應,又有七皇子另眼相待,徐家怕是要有大造化了,禦前太監悄悄思量着,面上笑意又濃了幾分。
“草民惶恐!”徐信拱手道,“小女得聖上賞識,得封女官,自當盡職盡責輔佐殿下。”
明黃聖旨捧在手上,徐琬更惶恐,她一個閨閣女子,未經任何女官考核訓導,稀裏糊塗就成了女官,她能輔佐七皇子什麽?
可惶恐之餘,心口又有一絲一絲的喜悅生出來,蔓草似的,擠占了她整個心房。
做了女官,行動便難得自由,入宮當值前,蘇夫人并沒有拘着徐琬,由着她們姊妹出門玩耍,買些喜歡的衣裳頭面。
“琬姐姐,身為女官,儀容至關重要,多挑幾樣時興的貴重頭面,不能叫宮裏的人看輕了去。”蘇竹君一雙眸子滴溜溜盯着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比徐琬還挑的認真。
庶妹徐珊也跟在她身邊附和,徐琬深深懷疑,她們是不是忘了,她是去做女官,不是去參加采選的。
“跟平日一樣,挑好看的就成。”徐琬掩唇笑道,“女官的服制首飾皆有定數,再好的東西,我也只能休沐時在家戴戴。”
聞言,蘇竹君立馬洩了氣:“啊,跟在那樣可怕的人身邊,還連穿什麽戴什麽都做不得主,也太無趣了。”
說着,眸中不知不覺流露出幾分同情。
“啧,我還以為多了不起呢,原來不是被七皇子看上了要收用,只是個添茶磨墨的丫鬟。”銀樓櫃臺邊,一位紫衣女子翻了個白眼,語氣很是不屑。
“對呀,若是禦用女官倒也罷了,去一個身世模糊的皇子身邊當女官,能有什麽前程?”紫衣女子的同伴瞥了徐琬一眼,眼神意味深長,“我奉勸某些人千萬謹守本分,別想着攀高枝,七皇子可是從來不近女色的,別弄巧成拙,丢了性命。”
身世模糊?徐琬被她的措辭震到了。
“什麽身世模糊?”紫衣女子也留意到她話裏有話,沉聲追問。
那位同伴似乎故意想讓徐琬聽到,往徐琬身側走了兩步,才不高不低沖紫衣女子道:“難道你沒聽說司禮監那位大人,同貴妃娘娘關系非同尋常?”
“那位大人也曾是鮮衣怒馬的好郎君,可是被娘娘迷了心竅才淨的身,若非七皇子身世有異,以娘娘的榮寵,聖上早就另立儲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