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消氣

蘇竹君性子烈,跟對方吵了起來,狠狠為徐琬出了氣。

紫衣女子和同伴敵不過,丢下挑了半晌的首飾憤然離去。

擾了銀樓的生意,掌櫃面露苦色,徐琬有些過意不去,額外買下兩套頭面,一套送給阿娘,一套送給祖母。

從銀樓出來,徐琬腦子裏仍想着紫衣同伴的話。

貴妃娘娘那般神仙似的人物,被聖上捧在心尖上寵着,怎會同一位閹人暗通款曲?

是誰在背後這般抹黑七皇子?皇後娘娘和太子嗎?因為七皇子的權勢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徐琬心口莫名一緊。

人人以為他冷血冷情,心狠手辣,實際上他又何曾争過什麽?

北地的安寧是他用少年熱血換來的,可他守護的子民卻要在背後這般诋毀他。

若換做是她,再熱的血也要澆冷了,難怪他總是一副孤冷模樣,仿佛游走在潑天富貴之外。

“表妹。”一道溫潤的嗓音喚住她。

徐琬茫然駐足,立在街心望去,只見隔着幾步遠的距離,站着她許久未見的表哥,蘇寒泓。

不得不說,蘇寒泓的容貌極具欺騙性。

身姿清瘦修長,儀态端方,舉手投足的幅度像是刻意丈量過的,溫潤的神色也像是照着古書上的如玉君子複刻的。

“诶?珊表姐,你臉怎麽紅了?”身後,蘇竹君壓低聲音,扯了扯徐珊衣袖,恨鐵不成鋼地威脅,“不許喜歡這個僞君子,你知不知道!”

聲音就在徐琬身後,她聽得真切,腦中憶起前世徐珊的歸宿,有些悵然,原來徐珊很早就被蘇寒泓蠱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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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在即,山學并未休假,表哥怎會在此?”徐琬冷眼望着他,語氣并不熱絡。

蘇寒泓卻很能自來熟,像聽不懂她的語氣,激動上前兩步,在她身前站定:“我就知道,表妹還是關心我的。”

情緒激動間,伸手便要拉徐琬的手,被徐琬匆匆避開,蘇竹君看不過,當即擠到徐琬身前,擋住徐琬半邊身子,瞪着蘇寒泓質問:“大庭廣衆,無媒無聘,表哥別來害琬姐姐!”

“竹君,你誤會了,我只是……”

話說一半,蘇寒泓止住,凝着徐琬道:“琬兒,他們都說你去七皇子身邊,名為女官,實則是沒名沒分的侍妾。”

“表哥慎言!”徐琬柳眉一豎,盈盈靈動的眸子,盛着不耐和薄怒。

“琬兒為何不讓人告訴我?”蘇寒泓攥起拳頭,整條手臂都在顫抖,仿佛克制着極大的憤怒,“我不會讓你去給人做妾的,也不會讓人勉強于你,我這就回去,讓娘尋個好媒人去向姑母提親!”

果然,聖駕剛一離開,蘇寒泓就忍不住了麽?

這般自說自話,同旁人一樣往她身上潑髒水,還要裝作一副菩薩心腸來救她于水火,徐琬險些氣笑了。

他其實是又看上她女官的身份,想讓她在七皇子那裏替他謀算前程吧?

“表哥,我可從未說過願意嫁給你。”徐琬唇角噙着一抹嘲諷笑意,直截了當堵了他的後話。

蘇寒泓仍不死心。

張張嘴,正要說什麽,卻被一陣孩童的呼喚聲打斷。

“姐姐!姐姐!”阿城被揪住衣領提起來,朝徐琬呼喊的時候,嗓音有些啞,喊得卻很急切,“琬兒姐姐,救我!”

或許并不是在叫她,僅一面之緣,徐琬也沒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可這個稱呼響在耳畔,徐琬還是下意識回過頭去看。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身量修長的趙昀翼默然而立,手裏提着個四肢掙紮不停的孩子。

鴉青色菖蒲暗紋錦衣,玉帶勾勒得一絲不茍,墨色長眉之下,秾豔如桃李的鳳眸依舊凝霜淬冰,鋒芒畢現。

他朝她這邊望過來,那孩子也是沖她在喊。

這孩子……

“小姐,是如意樓前搶了您玉佩的孩子!”菱枝已然認出來,想起當日情形,仍有些義憤填膺,“他不會是又偷偷搶了別人東西,被殿下抓個現行吧?”

殿下?聖駕已離開金陵,留下的唯有七皇子殿下一人可稱為殿下,蘇寒泓觀其容色,想到妹妹蘇莺時投入太子懷抱之前,對其贊不絕口的話,當下便篤定,這就是七皇子。

“殿下!”蘇寒泓匆匆越過徐琬等人,匆匆上前,笑得極為殷勤,卻又拿捏得恰到好處:“草民蘇寒泓,是琬兒的表哥,也是她的未婚夫婿,敢問殿下,這孩子犯了何事?草民願意代勞,将他送去衙門審問。”

他聲音不算高,徐琬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表哥太過分了!”蘇竹君氣得想打人。

“表哥為何要壞姐姐清譽?”徐珊不解,在她心裏,蘇寒泓是君子,不會這般胡亂說話。

隔着數米遠的距離,徐琬清晰看到,趙昀翼薄薄的唇動也未動一下,倒是将手裏提着的阿城放到地上,扣住肩膀,漆眸帶着疑惑,越過蘇寒泓望過來。

在這金陵城中,蘇家也算是中等殷實之家,仗着是徐家姻親,在知府面前也有幾分薄面,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徹底無視。

臉上堆砌的笑意,漸漸有些挂不住。

見他如此,徐琬心頭因他胡言亂語生出的火氣,登時煙消雲散,烏亮的眸子裏甚至泛起星星閃閃的淺笑,如碧波之上,被漣漪揉碎的星辰輝光。

她款步上前,沖七皇子施了一禮。

剛站直身子,便聽頭頂傳來一道沉肅嗓音:“他是何人?為何自稱是你的未婚夫婿?近日事務繁多,未必能等到你成了親再赴任。”

聽殿下的意思,即便她成了親,也是他宮裏的女官?他既這麽缺女官,就尋不着旁人了?傳聞不是說,他從來不要女子近身服侍的?

徐琬心裏有些亂,又不由自主生出絲絲不該有的期許。

時至今日,徐琬自己也沒明白,她去七皇子身邊究竟是做什麽差事,他也沒派個教習嬷嬷來指點一二。

不論是添茶磨墨,裁衣繡花,還是排兵布陣,她全都不擅長。

興許,他是看重她皇商之女的身份,想讓她幫着打理他手裏的産業?若果真如此,還不如直接使喚她爹爹。

茫然間,徐琬眸光掃過阿城,登時靈臺清明,他一定是想讓她去主導興建女學!

“殿下,此人是徐琬表哥,但徐琬并未與之定親,近日也不會同任何人定親,斷不敢誤了殿下吩咐的差事。”

“殿下,人跟丢了!”謝清玄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氣兒還沒喘勻,見到徐琬,登時臉上神采綻放:“徐姑娘!啊不,徐女官,這麽巧?往後在殿下身邊共事,便能天天見到徐女官了!”

徐琬沖他微微颔首,笑得勉強,如今每逢見着謝清玄,她就想起七皇子敲打她的那些話。

她是商戶之女,高攀不上武寧侯府。

眼下成了正六品的女官,謝清玄會不會又覺着門第之差不是問題了?可她要如何讓他們明白,她真的沒有高攀侯府的心思?

高攀?徐琬微微擡眸,眸光掃過趙昀翼刀削玉琢的下颚,心口一緊,七皇子天潢貴胄,更是她不該肖想之人。

“秋闱在即,考官們當認真遴選才子品學。”趙昀翼一字一頓,慢條斯理道,“清玄,去知會一聲,蘇氏寒泓,信口雌黃,阿谀逢迎,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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