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驚喜(二更)

“你還我!”徐琬踮起足尖去拉他手臂, 可他手臂堅硬似鐵,根本撼動不了半分,當下急了。

“趙昀翼!”徐琬嗔怒喚他。

敢喚七皇子名諱的, 別說晴霄宮,就是整個皇宮大內, 也是屈指可數。

院中侍立的宮人們個個縮起脖頸, 唯恐被趙昀翼怒火殃及。

東偏殿裏, 雲滴、雲苗吓得徑直跪下來,只覺頸項上的頭顱搖搖欲墜。

所有人垂着頭,不敢看, 唯有孟黎環抱雙臂,饒有興致盯着二人瞧。

連她也沒敢叫過趙昀翼全名,不知道她這個師弟會對小美人縱容到什麽程度呢?

“好,都依你。”趙昀翼卸了力道,任由她把他手臂拉扯下來,搶走他手中小像。

左右都被所有人瞧見,徐琬忽而豁出去了,随手把小像塞到孟黎手中:“孟姐姐,你拿去貼殿門口辟邪吧。”

“辟邪?”趙昀翼本以為徐琬剪這小像, 是想貼在她的東偏殿,怎麽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樣?

“怎麽?你不同意?”徐琬回眸, 狠狠瞪着他,水眸中怒氣蒸騰。

“都依你。”趙昀翼無奈。

從前瞞着, 是為了她在這晴霄宮過得更自在, 如今順水推舟不瞞了,想着能名正言順招惹她,寵着她。

這下可好, 才剛開始,就讓所有人看到,小姑娘把他吃得死死的,從此在這晴霄宮,他怕是再無威信可言。

看着孤冷清肅的師弟淪落到這境地,孟黎忽而有些同情他,将小像塞回給徐琬道:“姐姐說着玩兒的,整個晴霄宮,也只有你才能真拿他小像當門神使。”

孟黎沖徐琬眨眨眼,徐琬聽出她話外之意,當下羞得雙頰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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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目睹這一切的宮人,早已呆若木雞,他們殿下一定是被什麽邪祟附體了!

手中小像忽而有些燙手,徐琬拿着也不是,丢也不是,若知道一個小小的窗花能鬧出這等風波,她寧可跟孟黎習武去。

正胡思亂想着,卻聽“铮”地一聲,孟黎腰間長劍陡然出鞘,氣貫長虹,銀光一閃,院中一塊太湖石被生生劈裂兩半,訇然倒在地上。

“今日所聽所見,若有人膽敢外傳,休怪本姑娘劍下無情!”師弟這沒出息的樣子,跟她想象的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師門不幸啊。

話音落下,所有人跪地連道不敢。

今夜宮中設宴,趙昀翼是回來更衣的。

徐琬随趙昀翼一道回寝殿,親手将那張小像貼在窗棂內側,一回身,便見趙昀翼已換好錦袍,繞過屏風走出來。

錦袍并不貼身,他手裏拿着玉帶,遞到她手中,含笑低哄:“幫我。”

被他順勢一拉,徐琬踉跄朝他身前走了兩小步,眉心輕輕撞在他心口。

今夜不能一起守歲,替他系上玉帶,好叫他在夜宴之時偶爾也能想起她,這般一想,徐琬便沒多話,伸手環住他腰身,将玉帶輕輕環繞。

她動作生澀,卻也知道如何做,咔,輕輕一聲響,玉帶鈎扣上。

纖柔的手沿着玉帶,徐徐往前,徐琬纖細的身子再他身前顯得格外單薄。

她耳尖微紅,無聲訴着羞赧,趙昀翼忍不住擡手輕輕撚了撚她耳尖,只一瞬,變暈染成更濃的緋紅。

“今夜不能陪你守歲,待會兒我讓人送你去槐米胡同,琬兒可別想我想得哭鼻子。”趙昀翼拿指背輕輕蹭了蹭她側臉,溫聲逗道。

“你自去參加宮宴吧。”徐琬心中不是沒有遺憾,可轉念一想,宮外還有那麽多關心她的人在等着她,面上又歡喜起來,“孟姐姐不想參加宮宴,說要同我一起回槐米胡同,今夜飲酒、作詩、放孔明燈,一定很熱鬧。”

一切都很好,唯有一事讓徐琬放心不下:“真的不能接阿城一起麽?”

“他在別莊更安全。”趙昀翼眸中一抹亮光閃過,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只輕聲安撫了幾句。

馬車出了宮門,骨碌碌往槐米胡同駛去,街市正熱鬧,賣孔明燈的、賣糖人的、賣年畫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馬車行得慢,徐琬和孟黎從窗帷往外望了一會子,光看着,到底少了些趣味。

望着天穹上一盞一盞升起的孔明燈,徐琬墨色瞳仁烏亮璀璨,沒來由憶起第一次見到趙昀翼時的情形,初見時,他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孟姐姐,殿下小時候是什麽樣的?”徐琬忽而很好奇,他會有頑皮的時候嗎?

“小時候?”孟黎放下窗帷,沉吟片刻道,“俗話說,三歲看八十,從我認識他的時候起,他就像是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堅冰,剛開始半年,連我同他說話他都不理,沒日沒夜跟着我爹練武學兵法。”

聽她描述時,徐琬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縮小的趙昀翼,冷着臉,心無旁骛習武讀書的模樣,無聲笑了,眉眼彎彎。

孟黎凝着她,仿佛見到白昙綻開的一瞬,心口猛然一跳。

望着徐琬婉麗清絕的面容,愣愣道:“難怪他唯獨對你像是變了一個人,若我是男子,也得把你放心尖上寵着。”

“孟姐姐別打趣我了。”徐琬有些羞赧。

“小娘子,性別不要卡得太死,随姐姐闖蕩江湖如何?姐姐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孟黎确然有幾分意動,如果能把那不解風情的臭冰塊的心上人騙走,也算是告慰了她癡心錯付的那些年。

讓臭冰塊也嘗嘗得不到的滋味,他才更懂得珍惜小美人。

“闖蕩江湖?”徐琬驚呆了,就她這習武天賦?孟姐姐也真是藝高人膽大。

說笑間,馬車忽而停下來,徐琬只當是路又堵住了,也沒在意。

“姐姐。”是阿城的聲音。

繼而,車帷被拉開,阿城手腳并用往裏爬,身量似乎高了一些,也不像先前那般瘦了。

“阿城?你怎麽會在這兒?”徐琬往外望了望,只見丈餘高的大槐樹下停着一輛馬車。

阿城爬上來,坐好,看了孟黎一眼才撇撇嘴:“有人說要給姐姐驚喜,阿城是想見姐姐,可我又不是拿來送人的東西。”

聽他說完,孟黎立馬就明白他說的是哪個人,笑道:“小鬼,那人只顧着讨好你姐姐,哪裏會管我們這些人的想法?”

“這位姐姐也不喜歡他?”阿城訝然,卻又高興找到同盟,“我以為姐姐們都喜歡他那樣的,位高權重,長得還好看。”

雖然不想承認,可一直纏着他姐姐的趙昀翼,确實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子。

“大冰塊一個,凍都凍死人了。”孟黎一臉嫌棄。

随即掃了徐琬一眼,若有所思,這孩子也是蕭煥的骨肉?聖上會放過徐琬,是因為徐琬是女子,若讓聖上知道還有這麽個小鬼,可不好辦。

進了槐米胡同的宅子,徐琬驚喜地發現,爹爹、阿娘也來了京城,偌大的宅子顯得有些擁擠了。

“阿娘。”徐琬跑過去挽住蘇夫人的手臂,親昵道,“您和爹爹怎麽會來京城?天寒地凍的,身子可還好?”

“好着呢。”蘇夫人拍拍她的手,面上笑意溶溶,“你們都在京城,就我們兩個過年也沒意思,正好七皇子殿下派去金陵辦差的官爺要回京,就順道一起進京了。”

又是趙昀翼。

徐琬伏在蘇夫人肩頭,水眸中淚光閃動,心裏一片暖意,他是生怕她不想着他麽?

稍稍平複心神,同大夥兒介紹了孟黎和阿城,自然沒說阿城的真實身份,只說是慈惠局的孩子,因着投緣,便認作義弟。

徐信夫婦同孩子們飲了幾盞酒,熱鬧了一會子,便回房歇着去了。

“老爺,你說琬兒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阿城那孩子真的只是她的義弟麽?”蘇夫人有些擔心,怕徐琬被人騙,又怕徐琬找着親生爹娘,便不會同他們親近。

親手養大的女兒,雖不是親生,在她膝下的時間卻比徐琛還多,蘇夫人哪能不在意?

徐信攬着她的肩膀,思索片刻道:“別擔心,有些事不是我們該打聽的,你看琬兒不是還像從前一樣待我們麽?不管她知道些什麽,她永遠是我們的女兒。”

閣樓中,兄弟姐妹幾個飲到半醉,徐琬喝得不多,尚算清醒,沖衆人說了一聲,便和菱枝一道帶阿城回房休息。

待看着阿城睡着,再回到閣樓,卻見徐璞似是喝醉了,抱着酒壺坐在窗邊地板上,望着漫天的孔明燈發呆。

孟黎和徐琛面頰通紅,仍興致勃勃劃拳。

“哈哈,你輸啦,快喝!不喝不是男人!”孟黎一腳踩在小杌子上,叉着腰喊道。

徐琛咕嘟嘟灌了半壇子酒,看人都是重影,指着孟黎道:“你看你這樣子,哪裏像個女人?舞刀弄劍不說,比男人還能喝,誰,誰敢娶你!”

“臭書生,你說什麽呢!”孟黎氣得,唰地把劍抽出來,直直指向徐琛面門。

徐琬吓得面色發白,剛要上前阻止,蘇竹君已經開始去拉孟黎。

誰知,孟黎此刻已是外強中幹,一身武藝,酒勁上頭,竟被蘇竹君拉得歪了歪,險些磕到桌角。

幸而被徐琛及時護住,徐琛身形微晃,擋在孟黎身側,沖蘇竹君嚷嚷道:“小丫頭,你拉她做什麽?”

随即,醉醺醺指着自己心口道:“王爺的女兒就能草菅人命麽?還想殺我,你刺,往這兒刺。”

這個傻哥哥,沒看孟姐姐已經醉了麽,還敢挑釁,是嫌命長?

徐琬趕忙上前,把徐琛拉開:“哥哥,你喝多了,回房歇着去吧!”

話音剛落,只聽“哐當”一聲,孟黎手中長劍落地。

竟然把她扒拉開,趴在徐琛肩頭哇哇哭了起來:“你一個臭書生也敢欺負我,哇哇,誰說沒人敢娶我,我就讓誰娶,唔唔。”

“娶就娶,誰怕誰!”徐琛已經醉到語無倫次。

徐琬求助地看了看蘇竹君,又看了看徐璞,三人一起把兩人拉開,總算結束了這場鬧劇。

“多謝堂兄了。”徐琬整了整發髻,立在太湖石畔的燈影中,沖徐璞道,“哥哥清醒的時候沒堂兄穩重,醉了也能鬧得很,真讓人頭疼,若他像堂兄這般,爹娘也能少操心。”

倒不是真看不上徐琛,只是看他這個樣子,不知何時才能成熟穩重,成家立業,讓爹娘安心。

徐璞身上散着淡淡酒氣,眸光很精神,一點看不出醉态,仍是謙謙君子之姿:“兄長只是酒量淺些,性情率直,琬妹妹不必憂慮。”

“堂兄平日裏甚少飲酒,今夜也沒少喝,怎不見堂兄做出那般醉态?”徐琬笑道,“沒想到堂兄倒是千杯不醉的。”

千杯不醉?嗬,徐璞笑笑,眸光落在她柔軟雲鬓上,并未搭話。

盥洗畢,已是後半夜,徐琬仍睡不着,遣了菱枝白羽去睡,自己則獨自在院中點了孔明燈來放。

夜裏風大,點了好幾下沒點着,還險些把燈燒了。

徐琬負氣,正要再點,忽而被人從身後捉住手。

捉她的那只手,将她小手緊緊包裹,指骨微涼,罩下來的氅衣裏卻是暖的,帶着淡淡蘇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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