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兇她的語氣篤定,又帶着安撫的意味……
鄧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眼底閃過一抹晦暗,轉頭又是笑臉盈盈,“二弟妹說的什麽話,我自然也是注重姑娘家的名聲,不過這推人下水的事,着實有些心思不正了,若是嚴重些,可是一條人命呢。我作為府中的主母,自當要好好整治府裏的風氣。”
她着重在主母二字上停了停,又是氣得傅氏牙癢癢,可到底顧忌她的身份,忍耐下來了。
沈沅嘉看她們言語間針鋒相對,嘴角勾了勾沒有說話,只是端莊地屈膝,道:“二嬸嬸安、三嬸嬸安。”
沈沅嘉容貌殊麗,如今小臉煞白地站在那裏,弱不勝衣,格外惹人心憐,便是怒氣沖沖的傅氏見了,也不好意思再擺臉色,稍稍柔和了臉色,道:“不要站在門口呀,免得感了風寒。”
沈沅嘉依言尋了個繡墩坐下。旋即丫鬟便領着衆位姑娘進了屋子。
這一代榮陽侯府子嗣興盛,府裏小姐便足足有十四位,除了幾位年紀尚小的姑娘,府裏的姑娘們都來了暢春園。
大姑娘沈明月是王姨娘之女,性子怯懦,但為人和善,入了屋子先是與幾位長輩見禮,見到了沈沅嘉,沒料到這個明珠般的二妹妹身世一揭露,便有人對她出手。想到自己與她交好,竟相信了她是自尋短見,臉上就有些羞愧。她遲疑了一瞬,關切的問了一句,“二妹妹好些了嗎?”
沈沅嘉與她關系尚可,聞言朝她笑了笑,“喝了藥好些了。”
五姑娘沈薔和六姑娘沈薇是雙生子,容貌相像,性子卻迥然不同,沈薔性格活潑,有些嬌蠻,入內看沈沅嘉病歪歪的樣子,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沈薇性子沉穩,只是笑着朝她點了點頭,便安靜地坐在傅氏身旁不說話。
四姑娘沈如蓉是路姨娘之女,嬌俏可愛,在府裏很得榮陽侯的喜愛,她也關切地問了一句,便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定。
七姑娘沈嬌嬌性子腼腆,行禮後便緊緊挨着方氏坐在一起。
沈清璇回了府便一直在鄧氏身邊,自是消除了嫌疑,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鄧氏身旁,觀摩着這場“查案”。沈沅嘉與她自是死對頭,她到沒有料到,府裏也有恨不得她去死的人。
府裏十三歲便可以塗丹蔻,年紀超過十三的姑娘都來了。沈沅嘉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見只有沈薔指甲上塗着漂亮的粉色丹蔻,眼神閃了閃,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
鄧氏飲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大家也知道我請你們來的目的吧?”
衆人乖巧應是。
“二姑娘掉入水中,并不是意外,而是府中的人所為,我作為主母,深感自己平日裏管教太松,讓某些人膽子大了,竟生了這樣歹毒的心思,謀害嫡女,實在是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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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氏威嚴道,她掃了一圈,繼續道,“方才嘉嘉跟我說了,她記得跌下水之前看到了兇手塗着粉色丹蔻,我叫你們來,就想看看,你們誰的指甲上是粉色的。”
沈薔聞言,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落在自己粉色的丹蔻上,她小心翼翼地往後藏了藏,卻不料此時動作,更加顯眼。
鄧氏目光落在她身上,問道:“四姑娘藏什麽呢?”
沈薔吓得身子一抖,臉色蒼白,結結巴巴的說道:“沒,沒什麽。”
“既然沒藏什麽,那不妨将你的手擺出來,讓大家瞧瞧?”
傅氏一見鄧氏一開口就懷疑自己的女兒,瞬間護犢子般将沈薔攔在身後,冷冷地說道:“大嫂,你這是懷疑薔兒?”
鄧氏捧着茶盞,悠悠道,“我只是找證據,這府裏的人都要查,如今讓五姑娘先檢查,消除她的嫌疑罷了,二弟妹這話可冤枉我了。”
傅氏咬牙,看鄧氏嘴上雖說相信薔兒,面上卻是懷疑的眼神,她氣急,轉身抓住自己女兒的手,道:“好,我就讓你們看看,我的女兒可不是什麽惡毒的人!”
沈薔不願,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可到底敵不過傅氏的力氣,兩只手就明晃晃地展露在衆人眼前。
指尖鮮嫩欲滴的粉丹蔻格外刺眼。
沈薔眼眶微紅,着急辯解道:“不是我,大伯母,不是我推二姐姐下水的!”
傅氏瞠目,轉頭對鄧氏道:“是啊,大嫂,薔兒雖然被我寵壞了,性子嬌蠻,但是心思不壞,萬不會做陷害姐妹的事情啊,您看着她長大的,難道還不知道她的秉性嗎?”
“那你說說,當時二姑娘落水的時候,你在哪裏?”鄧氏問道。
沈薔下意識看了一眼傅氏,不知想到了什麽。身子抖了抖。緊緊閉着嘴,只是搖了搖頭。
鄧氏臉色鐵青,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四姑娘做賊心虛,剛剛聽到我的話就下意識躲避,如今問她在哪兒,也說不出來,這還不是她推的嗎?”
傅氏急得眼眶發紅,她握着沈薔的手,面帶哀求,“你說你當時在哪啊?”
以鄧氏的秉性,對于兇手她絕不會姑息,說不定她會将沈薔送到哪個庵子裏去,從此青燈古佛,孤獨終老。難道自己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嗎?
可沈薔死咬着唇,眼淚撲簌撲簌地掉,就是不開口說話。傅氏急得使勁兒拿手點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哽咽道:“死丫頭,你說啊!”
沈沅嘉目光沉靜,看着角落裏的人輕舒了一口氣,露出僥幸的神色,勾了勾唇,淡淡道:“并不是五妹妹推我下水的。”
沈薔倏然擡起頭,張着嘴望着沈沅嘉,喃喃道:“二姐姐……”
沈沅嘉朝她柔柔笑了笑,“兇手不是五妹妹。”她的語氣篤定,又帶着安撫的意味,沈薔不知為何,心頭酸澀澀的,她眼底滿是動容,見沈沅嘉淺淺含笑,又慌張的低下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心底卻是亂糟糟的,自己一直對她出言不遜,時常給她找麻煩,沒想到如今出言替她辯解的是沈沅嘉。
鄧氏聽到沈沅嘉的話,一時有些不解,疑惑道:“嘉嘉,是你說兇手塗着粉色丹蔻,如今又說不是五姑娘……”
沈沅嘉伸手攏了攏青絲,露出一抹清滟的笑,“的确是粉色丹蔻。只不過,有人得了消息,為了擺脫嫌疑,便将丹蔻擦了去,換上了另一種顏色的丹蔻。”她偏了偏頭,黑瞳直直地望向角落裏強作鎮定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說對嗎?四妹妹。”
沈如蓉臉色微變,指尖悄悄攥緊,露出一抹清甜的笑:“二姐姐,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沈沅嘉擡眸望着她,眼底盈盈微漾,如春水般緩緩流動,也不在意她的裝傻,輕笑了一聲,道:“你的新指甲上得太急了,沾了東西你沒瞧見嗎?”
沈如蓉下意識擡起手看,卻發現指甲上幹幹淨淨,哪裏有什麽髒東西!反應過來,她便知道沈沅嘉诓她了!
她鎮定下來,自己當時做的天衣無縫,只要自己不承認,她就不信沈沅嘉還能強行将罪名扣在她頭上。
沈如蓉擡頭,露出受傷的神情,低聲道:“我沒想到我只是不喜歡那個顏色的丹蔻,貪新鮮換了個顏色,二姐姐就懷疑是我推你下水的。”
沈沅嘉慵懶地動了動手腕,耐心地聽她訴說委屈,完了,她才慢悠悠地道:“我沒有說塗粉色丹蔻的就一定是兇手啊。”
鄧氏都被沈沅嘉繞得頭暈,她皺了皺眉,“嘉嘉,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不知為何,有些看不懂這個女兒了。
沈沅嘉“啊”了一聲,做出恍然的神情,道:“忘了說了,我掉下去的時候,好像扯破了那人的衣裳,并且,那個地方偏僻,昨日下了大雨,道路濕滑泥濘,落水的時候,湖水也濺濕了那個人的衣裙。所以,這個時候去衆人院子裏搜一下,說不定就能找到那件衣裙和沾了泥的繡鞋呢。”
沈如蓉臉色寸寸蒼白下去,裙子和繡鞋,她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掉……
剛剛她安插在同福院的眼線明明告訴她,沈沅嘉只記得兇手塗了粉色丹蔻,她便匆忙卸了丹蔻,塗上新丹蔻,衣裳也只是匆匆塞在了床底下,如今沈沅嘉卻告訴她,她還記得衣裳和繡鞋這個更明顯的特征。
沈如蓉心如死灰,擡頭撞進一雙充滿興味的眼眸中,那眼睛生的極漂亮,清澈見底,偏生眼尾微勾,平添幾分妩媚,她腦海中有什麽漸漸明亮起來,沈沅嘉是故意只說出丹蔻的!她讓自己放松警惕,并且把她先困在同福院,沒有時間去處理衣裳,這樣,自己如同甕中鼈一般,輕而易舉就被她抓住了。
沈沅嘉見她眼神中漸漸染上怨恨,她坦然回視,還有耐心替她解釋,“也不僅僅是衣裳,還有你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惹人懷疑。你向來在府中受寵,從不會收斂你的鋒芒,今日卻一反常态地坐在了最不顯眼的角落裏,一句話也不說,我便知曉,兇手是你了。”
沈如蓉肩膀垮了下去,她恍然,苦笑一聲,自己害怕離沈沅嘉越近,越容易露出馬腳,所以一入屋子便盡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竟然是這般謹慎的動作暴露了自己。
鄧氏氣急,抓起手邊的茶盞就砸了過去,“我平日裏對你母女多有忍讓,沒想到竟然縱容出來了一個心思惡毒的白眼狼!”
若是旁人,鄧氏還不會這般震怒,路姨娘深得榮陽侯寵愛,還生了一個庶子來膈應她,路姨娘仗着寵愛,向來在她面前得意洋洋,他們一直是自己的心頭刺,沒想到如今竟然起了害人的心思。
沈如蓉跌坐在地,茶盞破裂開來,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她手上,她燙的縮了縮手,跪在地上,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母親,我不是故意的,當時在府外,大家都只顧着賞景,那汪湖水中我正好瞧見幾尾錦鯉,心生喜意,便一心撲在那些魚身上了,也沒料到二姐姐也在那裏。無意間便撞到了二姐姐,湖邊濕滑,二姐姐沒站穩就掉水裏了。我一時心慌,便想要喊人,剛回到府裏就聽到二姐姐被救起,好在二姐姐福大命大,沒有大礙,不然我便打算以命抵命,随二姐姐而去了……”
沈如蓉說得情真意切,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沈沅嘉一點也不意外沈如蓉的說辭,她是傻了才會承認自己企圖謀殺姐妹,這個罪名可是足以讓她一輩子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