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撐腰
沈沅嘉深吸了一口氣,淺笑道:“娘娘,您如今可是忘記了陛下病重靜養,已經多日未曾臨朝,太子殿下曾說過,後宮嫔妃沒有太子殿下的準許不得前去打擾陛下休息,娘娘您是打算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嗎?”
淑妃呼吸一滞,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你這是拿太子殿下壓本宮呢?”
淑妃頓了頓,又換了一種輕蔑的語氣,“狐假虎威也得是真正的虎呀!你這尋了只病歪歪的貓過來,可是吓不着人的!”
沈沅嘉見她一副瞧不上太子的神情,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淡聲道:“娘娘慎言!這未來的事情,也說不準,說不得到時候高高在上的人也會在貓手下艱難求生。”
淑妃鳳眼一厲,臉上浮現出薄怒。
自己如今是站在了六皇子的陣營,否則也不會答應了六皇子的請求,旁敲側擊地來試探沈沅嘉。
可沈沅嘉這話的意思,可是暗示着六皇子最後會失敗,自己也要倒臺。
淑妃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放肆!”
沈沅嘉直起身,施施然屈膝拜了下去,溫聲道:“娘娘恕罪!”
可淑妃瞧她臉上卻沒有一絲惶恐與後悔,顯然是不怕她的。
淑妃怒意瞬間就壓制不住了,也顧不得還在景華宮了,保養得宜的手直直指向沈沅嘉,道:“來人,沈沅嘉以下犯上,給本宮掌嘴!”
下面的夫人們悚然一驚,也不清楚剛剛還言笑晏晏的兩個人,如何就變成了劍拔弩張的樣子呢?
她們只看到姑侄二人在高座上壓着聲音說話,底下的人也聽不清說了什麽,就見淑妃疾言厲色地要懲治沈沅嘉。
“娘娘……”
鄧氏臉上也閃過一抹憂色,剛要起身求情,沈清璇就握住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
鄧氏擰眉看了一眼沈沅嘉,又見淑妃氣得身子不住的發抖,也不禁縮了縮脖子,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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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是鄧氏的嫡姐,未入宮之前在家中就很是受寵,鄧氏對于這個嫡姐向來是又敬又怕,如今盛怒之下,她更是不敢上前勸阻。
“淑妃娘娘好大的火氣,生辰之日便喊打喊殺的,倒是辜負了陛下讓您在景華宮設宴的恩典了。”
殿外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大殿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淑妃聽了這聲音,登時理智回籠,記起來景華宮的規矩。
景華宮後殿供奉着祖宗牌位,是以,為了踐行老祖宗定下的“以仁治天下”的宗旨,景華宮中,不得肆意責罵,不得仗勢欺人。
淑妃方才便是壞了規矩。
沈沅嘉眉眼微動,折身看到大殿門口緩緩走進來一個身量高大的男子。
他今日難得着一身繁複華貴的衣裳,黑金色的織金蟒袍,玉帶金冠,更是襯得他眉眼如畫,威勢沉沉,讓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
陸筵目光落在沈沅嘉身上,仔細地上下掃視了一圈,見她毫發無損,心中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衆人瞧見他身上的華貴紋飾,認出來這位便是當朝太子陸筵,紛紛屈膝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陸筵身後跟了衆多侍從,他大步走向上首的寶座,淑妃不知為何有些害怕,還不等陸筵接近,便快速地起了身,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陸筵撩起眼簾看她一眼,輕笑道:“淑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孤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給您送賀禮罷了,您表現得這樣驚慌,倒好似孤要殺您似的。”
他啓唇勾了抹笑意,道:“您知道的,景華宮內不得見血,孤可不會殺您,若是在外頭……”
他話說一半留一半,偏生這樣讓人更加害怕。
這話涼飕飕的,那笑也陰森森的,看着讓人害怕。
旁人只當是陸筵開玩笑,可淑妃卻相信,陸筵真的有可能幹出殺了她的事情來。
她曾親眼見過,陸筵殺了康正帝最寵愛的幾個妃子。
便是因為如此,她才不希望陸筵最後登上帝位。
這樣一個殘暴弑殺的帝王,她時刻怕也不能安寝,她擔心她的兒女們,最後都命喪他手。
淑妃手指忍不住冒出了汗,盡量穩着聲音道:“太子殿下,本宮方才是氣糊塗了,這才無意間違反了宮規,宮宴結束後,本宮自當領罰。”
陸筵手擺弄着腰間上懸挂的玉佩,含笑聽着淑妃的話,也不應聲。
淑妃說完,心下忐忑不安,緊緊盯着陸筵。
半晌,正在淑妃急得額頭上冒汗時陸筵這才拍了拍手,道:“淑妃娘娘,賀禮在這裏了。”
陸筵身後的太監雙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個錦盒上前,淑妃也不敢讓宮女接過盒子,自己親自上前接了錦盒。
入手沉甸甸,壓得她手沉了沉。
陸筵道:“這是陛下送您一對玉如意,還望娘娘喜歡。”
淑妃屈膝道:“多謝陛下。”
陸筵經過沈沅嘉身旁的時候,腳步微頓,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手背擦過她立在身側的手,輕柔中帶了一絲安撫的意味。
陸筵又如來時一般,匆匆離去。
沈沅嘉被他手掌的溫度一燙,心中不禁生了幾分疑惑,難道陸筵知曉她被淑妃為難,這才特意趕來敲打警告淑妃的嗎?
不過淑妃被陸筵這樣一警告,的确安分了不少。
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陸筵落了面子,心中難免郁郁,自覺失了威儀,随後的宴會上,一直耷拉着臉,看上去興致缺缺。
沒一會兒,各皇子也出現在了宴席上,替淑妃賀壽。
六皇子笑容滿面,以為淑妃替自己辦好了事,當即走到榮陽侯府衆人身前,溫和道:“沈二姑娘,多日不見,可還安好?”
沈沅嘉起身,屈膝行了一禮,淡淡道:“見過六皇子,勞殿下挂念,臣女一切都好。”
六皇子本還想繼續說話,卻見她面上神情寡淡,比之從前還要冷淡,心中皺眉,望向上首的淑妃。
淑妃心中還在埋怨六皇子,若不是因為幫他牽線,她何故與沈沅嘉鬧起來。不過,在她心裏,六皇子必然能登基為帝,以後是她和子女們未來的依靠,她只能忍下心中的不滿,朝他搖了搖頭。
六皇子皺眉,沒辦妥?
看淑妃臉上的欲言又止,顯然是沈沅嘉這邊不願意了。
六皇子眼底閃過一抹陰鸷,幾次三番地被拒絕,他也有些不耐煩了。自己為了娶她,到處拉下臉來求人,都做到這份上了,沈沅嘉還一直清高地不想嫁。
偏偏陸筵那邊,也一直進展不順,自己如今急切需要榮陽侯府的勢力。
六皇子袖子下的手動了動,反正他已經與榮陽侯商議好了,不論她同不同意,都要嫁給他。
自己想要給她體面,偏偏不識好歹,那就別怪他用些下作手段了……
六皇子轉身,朝着淑妃使了個眼色,便起身告退。
衆皇子也依次獻上了賀禮,紛紛離開。
淑妃轉動着手指上的玉戒指,心中猶疑不定,真的要按照六皇子的方法去做嗎?若是這樣做了,沈沅嘉名聲就要毀了,這件事以後被人談論,也是恥辱。
她半靠在座位上,慵懶地打量着下面的沈沅嘉,腦中不停的回想剛才的情景,旋即斂了眉,下定了決心。
沈沅嘉與她已經不是一條心了,何不發揮她最後的作用,給自己鋪路?
淑妃悄悄遞了個眼色給身旁的侍女,侍女颔首,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本宮前些日子新得了幾壇子玉樓春,正好今日是本宮的好日子,便拿出來大家一起品嘗品嘗,也好一起沾沾喜氣。”淑妃高聲說道。
衆人紛紛笑着道謝。
淑妃一揮手,殿外湧進來許多手捧酒壺的宮女,有序地立在各位夫人小姐身後,替她們倒酒。
沈沅嘉在宮中,向來是格外謹慎。更何況這是在景華宮,淑妃的眼皮子底下,她更是不敢松懈了警惕。
她看着沈清璇幾人将酒喝完,确認酒沒有問題之後,這才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她酒量不好,喝多了酒容易出事。
“怎麽?這是覺得本宮這裏的酒不好喝,這才沾了點唇,就不喝了?”淑妃忽然望着沈沅嘉說道。
沈沅嘉無奈,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淑妃這才滿意,轉過頭去和旁人說話。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沈沅嘉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發脹,她揉了揉眉心,可覺得仍是難受。
自己的酒量這樣淺嗎?還是酒有問題?
沈沅嘉心中疑惑,看了一眼沈清璇和鄧氏幾人,她們都是同一壺酒,可見她們都好好的,可見酒是沒有問題的。
沈沅嘉唇角微抿,本想強忍着等宮宴結束,可腦子裏越發眩暈,喉嚨間也猶如火燒火燎的疼。
鄧氏發現了她的異樣,見她唇色蒼白,當即吓了一跳,“嘉嘉,你這是怎麽了?”
沈沅嘉本想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可一搖腦袋,就疼得更厲害。
鄧氏摸了摸她的額頭,驚道:“怎麽這麽燙”
沈沅嘉避開她的手,強行打起精神來,“許是這酒太烈了,我喝不慣。”
上首的淑妃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柔聲詢問道:“這是怎麽了好好的臉色怎的這麽難看?”
鄧氏皺眉,語氣裏帶了一絲擔心,“娘娘,嘉嘉她好像喝醉了酒,身體難受,可否讓人帶她出去吹吹風,醒醒酒?”
淑妃掩唇,露出一抹淺笑,“既然難受,自然可以出去透透氣,本宮就讓紫蘇陪着她一起去吧……”
紫蘇是淑妃身旁的一等宮女。
沈沅嘉此時也有些意識不清醒,拒絕不了。她只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攙扶着往外走,腳步虛浮,就連路都看不清。
殿外風一吹,被冷汗浸濕的小衣便發涼,緊緊貼在身上,涼意讓沈沅嘉的腦袋變得有幾分清明,她發現紫蘇摻着她往前走,她美眸掃了掃,察覺到離景華宮已經有了一段距離。
“姐姐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沈沅嘉聲音小小的,有些有氣無力。
紫蘇沒料到她忽然開口說話,被吓了一跳,随即輕聲解釋道:“奴婢帶您去禦花園吹吹風,散散酒氣。”
沈沅嘉點了點頭,卻是不動聲色地擰了一把大腿,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自己前世也從景華宮去過禦花園,可不是這條路。這宮女顯然是撒謊了。
紫蘇是淑妃的人,那就是淑妃指使的。可自己和旁人飲的相同的酒,為何就她有事?
沈沅嘉心中心思急轉,面上卻不露分毫,佯裝昏沉,地随着紫蘇往前走。
可也不知道淑妃給她喂了什麽藥,沒過多久,自己就覺得昏沉褪去,從下腹處升上一股隐秘的酥麻,讓她忍不住腳趾蜷在一起。
她身體發軟,若不是紫蘇攙扶着她,她都要摔倒在地了。
“沈二姑娘?”
不遠處傳來一道清雅的聲音。
沈沅嘉心下一喜,剛要開口說話,紫蘇便揚手在她鼻尖揮了揮衣袖,撲面而來的濃郁香氣又讓她腦子裏翻江倒海般的疼。
她緊緊揪着眉,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迷香。
沈沅嘉嘴裏說不出話,心中卻不斷喊着,希望靜宜公主能夠發現異常,好将她救下來。
靜宜公主往前走幾步,發現自己并沒有認錯人。
她看沈沅嘉臉色蒼白,倚靠在紫蘇身上,便問道:“她這是怎麽了?”
紫蘇恭敬地答道:“回公主殿下,沈二姑娘喝醉了酒,奴婢是奉淑妃娘娘的命令,陪她在宮中走動走動,散散酒氣。”
靜宜公主颔首,“原來如此,那本宮就不打擾你們了,本宮還要去給淑妃娘娘祝壽,便先走了。”
沈沅嘉眼睜睜的看着靜宜公主華貴的鸾鳥圖式漸行漸遠,她心中漸漸生出絕望。
也不知道淑妃要将她如何。
靜宜公主走了一段距離,忽然停住腳步,皺了皺眉,剛剛沈沅嘉離開的方向,好像是六皇兄的宮殿?
靜宜公主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紫蘇是淑妃身旁的人,淑妃與沈沅嘉關系一直很好,總不會害她。
靜宜公主壓下心頭的異樣,繼續往景華宮走去。
沈沅嘉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一團火,要将她渾身上下都燒個幹淨。
她躺在柔軟的被褥中,如同躺在虛浮的雲朵上,渾身沒有一絲安全感。她渾身又熱又麻,一身的燥熱無法疏解。
“熱……”
沈沅嘉沒忍住,喉嚨裏溢出破碎的呻/吟聲。
她不停地在被褥上亂蹭,企圖緩解身上的難受,可越蹭,那肌膚下的血液越滾燙,欲望越發難耐。
“噠噠噠——”
不遠處傳來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她額頭上貼上一抹冰涼,自己的燥熱似乎遇到了冰塊,意識清醒了一瞬。
她眼睫顫了顫,入目是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以及帶着清冷氣息的黑金色織金蟒袍。
“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