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平安扣(一更)

“難受”

若只聽那聲音,如玉石般清寒冷硬,絲毫不帶情感。可看他的動作,又帶了幾分小心翼翼,是難言的寵溺。

沈沅嘉驀地攥住額頭上的手,兩人身上的溫度差得太多,猶如冰火兩重天。

那絲冰涼緩解了一瞬的燥熱,可那洶湧的情潮讓她口舌幹燥,猶如飲鸩止渴。沈沅嘉張開手,與陸筵十指相扣,妄圖汲取更多他身上的體溫。

兩人的體溫漸漸接近,心髒和脈搏跳動的聲音在昏暗的房內格外清晰。

沈沅嘉眼前的景物模糊成淩亂的顏色,她喘着氣,盡量讓自己能夠看清楚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眼尾殷紅的淚痣如雪裏梅花一樣醒目,她心中不再掙紮,憑借着本能如藤蔓般纏繞上床側的人。

陸筵垂首,凝視着懷中妖精般奪人心神的人兒,此刻她雲鬓微亂,眼底氤氲着薄薄的水光,帶着欲,格外的旖麗。

“幫……幫幫我……”

沈沅嘉腦子一片混亂,只能從唇齒間斷斷續續地冒出些字眼,可憐又無助。

陸筵手托着她的細腰,不至于讓她摔下去,可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沈沅嘉心中焦灼難耐,主動勾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曾經在玉娘那裏學來的技巧,如今忘得一幹二淨,只是胡亂地輕啄他的唇,毫無章法。

也不知哪一個吻逗樂了陸筵,他的喉間低低溢出笑聲,沈沅嘉一頭霧水,随即就聽到陸筵愉悅的聲音:“沈沅嘉,你去花魁那裏就學了這些東西?”

沈沅嘉張張嘴,這時候腦子倒是靈光了一回,明白了陸筵知道幾日前她去畫舫,所謂何事了。

洶湧的情潮得不到鎮壓,她飽受折磨,也有了點小脾氣,“您若是不幫我,大可離開,何故又在這裏羞辱我?我自是比不得煙花場地裏的花魁,能夠讨殿下歡心!”

說着,她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從陸筵懷中掙脫下去,往床榻裏滾了一圈,冰涼的被褥一貼上身子,又激起戰栗,她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扭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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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好不容易建起來的高傲蕩然無存。

她自覺狼狽,拉過被褥蓋住臉頰,咬着唇,默默落着淚。

陸筵靜默了片刻,他沒有取笑她的意思,他只是無意識提了一嘴。

不過他心思一轉,明白過來。沈沅嘉性子驕矜,今日這樣狼狽難堪,可謂是将她的尊嚴打擊得七零八落,她自是不願讓人看見她這個模樣。

陸筵拉下被子,沒料到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

他一時慌了神,他一向肆無忌憚,寒心鐵肺,什麽都不怕,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打看見了沈沅嘉的眼淚,心中就惶然害怕。

乍然見了光,沈沅嘉用雙手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裏溢出來,蘸濕了鬓邊的發絲。

陸筵見她抖得厲害,也知道她忍耐得很是辛苦。

他嘆了口氣,驟然揮手放下了床幔,伸手握住沈沅嘉的手腕,嗓音沉慢沙啞,“既然你去過畫舫,可知道還有旁的方法可以解藥性?”

掌心下的手僵了一下,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她自是學過的。

男女之事,樂趣甚多。

只不過當時玉娘告訴她,這些法子大多是女子伺候男子的,卻也沒見過男子會體貼女子,取悅女子。

她本也是這樣以為的,可……

“初次就留到洞房花燭夜,可好?”

沈沅嘉心頭微顫,隔着指縫看他。

她也如世間少女一般,憧憬婚禮,憧憬完美的婚姻。對方大可以趁人之危,不,也不算是趁人之危,是她哀求他幫忙的。

可他卻願意給她應有的尊重……

沈沅嘉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

雲雨初歇,沈沅嘉紅着臉埋在被子裏,任由陸筵替她一件件穿好衣裳。

沈沅嘉眼神閃躲,輕聲細語,“殿下,明明剛剛我被丫鬟帶到了六皇子的寝殿,為何再睜開眼時又到了您這裏?”

陸筵平靜地解釋道:“孤在宮中有眼線,早在你被宮女攙扶着出景華宮的時候,孤的人便發現了異樣。”

他低頭将她的腰帶仔仔細細地系好,散漫地說道:“靜宜也讓人告訴孤,她說你昏迷着被宮女往六皇子宮殿帶,便起了疑心,派人告訴了孤。”

沈沅嘉挑了挑眉,靜宜公主?

她心底劃過暖流,原來靜宜公主并未袖手旁觀,竟然也想辦法嘗試過救她。

陸筵輕輕拍了拍沈沅嘉的手臂,“張開手。”

沈沅嘉下意識擡起手臂,陸筵手指勾着一塊平安扣,扣在她腰帶上,“以後無論在宮裏還是宮外,你若是有事,把這塊平安扣拿出來,孤的人随你差遣。”

沈沅嘉低頭,看見自己的腰間墜了一枚做工精良的平安扣。這枚平安扣是羊脂白玉,玉面上無花紋,只有金絲線纏繞成的祥雲圖案。

她手指撫了撫冰涼的玉佩,發現背面竟然刻了一個小小的“筵”字,顯然是陸筵的貼身戴着的東西。

她一驚,連忙道:“這東西我不能要,太貴重了。”

刻了名字的東西,顯然十分重要,更何況陸筵都說了,拿着這平安扣,随便差遣他的人。

這可不是普通的玉,都相當于信物了。

他也不怕她将這東西丢了或是交給六皇子。

陸筵看出了她心底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額頭,道:“別胡思亂想,這東西是特意給你造的,旁人拿到了手,也用不了。”

沈沅嘉伸手捂住額頭,黑白分明的眼眸漫上感動。

她看了一眼一絲不茍整理衣裳的陸筵,想了想,探身親了一下他的唇角,聲音糯糯的說道:“多謝殿下。”

說完,也不等陸筵反應過來,提着裙角便慌忙跳下床,胡亂穿上繡鞋,便疾步出了內室。

陸筵只來得及看見一抹紅色一閃而逝,滿目又只餘灰茫茫,不過,他眼底璀璨如白晝,卻是難得地愉悅。

沈沅嘉背脊靠在多寶閣上,雙手捂住撲通亂跳地心髒,此刻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膽子太大了。

自己當時藥性已經解了……

身後珠簾晃動,陸筵收拾好衣裳走了出來,依舊是那般矜貴涼寒,她目光落在他的唇角,又如同被燙了一下,匆匆移開視線。

陸筵見她一向穩重的臉上出現了慌亂,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幾眼,嘴角也一直噙着笑。

沈沅嘉只覺得那目光如芒在刺,那笑容也刺眼極了。

她受不了,羞惱地踮起腳,蒙住他的眼,猶豫了一下,又捂住他的嘴,威脅他道:“殿下若是再看我,再笑我,我就不松手了!”

陸筵眼前一片黑暗,他睜着眼,眼底劃過一絲惡趣味,低聲道:“那你可千萬別松手啊。”

沈沅嘉略有些疑惑,他聲音甕聲甕氣,模糊不清,她也聽不清楚。

不過,她察覺到陸筵聲音裏的興味,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陸筵歪了歪頭,露出小半張臉頰,黑沉沉的眼睛微彎,唇擦過沈沅嘉的掌心,酥麻還未褪去,下一瞬,她就眼睜睜地看着陸筵微張着唇,含住了她的半截手指。

“!”

她一雙眼眸瞪得大大的,清澈透亮,如同林中的小鹿,此刻小鹿受了驚,惶惶然想要逃離。

橫空伸出來一只溫熱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聲音輕柔低緩。

“你可是說過,不松手的。若是沾上了我,可不能放手啊!”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手上,激起一片小小的疙瘩,沈沅嘉對上他如墨般的黑眸,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

——

景華宮內,淑妃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指,此時一個面容普通的宮女腳步飛快地從偏殿走進來,俯身在淑妃耳旁低語了幾句。淑妃眉毛一挑,驚聲呼道:“當真?”

宮女點了點頭。

淑妃眼底劃過一抹滿意,也不枉她浪費了幾壇珍貴的玉樓春,給六皇子制造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既然六皇子那邊已經搭好了戲臺,自己這邊可不能怠慢了啊!

“本宮瞧着,外面這樣好的景色,一直待在殿內欣賞歌舞,着實沒意思,何不一起去宮內走一走,也看看這宮裏的景致?”

淑妃嬌笑道。

衆人于是紛紛起身應是。

鄧氏站起身,剛要挽住沈清璇的手,叮囑她不要亂跑,免得跟丢了,轉身卻發現沈清璇不知何時消失在了景華宮。

她眼底閃過慌亂,剛才自己一直和一旁的人說話,沈清璇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身旁,可如今人去哪兒了?

鄧氏四處張望,可就是沒有看到沈清璇的人影。

淑妃由着宮女将她攙扶起來,身姿款款地往外走去。

衆人陸續跟在淑妃身後,鄧氏無奈,只能放棄了尋找,心中想着,怕是由宮女領着出恭去了吧?

她叮囑過沈清璇,在宮中可以适當地說明身份,妃嫔皇子看在榮陽侯府的面子上,不會為難她。

一行人在淑妃有意地帶領下,目标明确地往六皇子寝殿內走去。

宮內奇花異草甚多,衆人一時之間也看得興致勃勃。驀的,不遠處闖進來一個神色慌張的宮女,淑妃遠遠瞧着,是自己身邊的紫蘇。

她心下一喜,給自己身旁的宮女遞了個眼色。

宮女會意,連忙上前一步呵斥道:“淑妃娘娘與衆位貴人在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紫蘇跪在地上,驚慌道:“娘娘恕罪,衆位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實在是奴婢……”

紫蘇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噤了聲,眼神閃躲,顯然是心中有鬼。

淑妃見狀,道:“你這支支吾吾地幹什麽?有什麽話直說好了!”

紫蘇臉色蒼白,半晌,伏跪在地上,道:“奴婢在六皇子殿內發現沈二姑娘,正,正與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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