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微微攥緊了拳,道:“不論公子做什麽,我們陪着就是,竭盡全力就好。”

青黛聽着他這話,心中微醋,朝蓼實翻了個白眼,“說得只有你能這麽做似的。”

蓼實:青黛就喜歡這些地方跟他對着幹,偏偏他能感覺到青黛就是故意怼他的,只能失聲地看着青黛朝他翻白眼。

“你說公子現在在做什麽?”青黛幹脆坐在門口,明日就是殺手動手的日子了,青黛擡眼看着蓼實:“确定已經安排妥當了?”

“你覺得我會拿公子的命做玩笑嗎?”

青黛知道不會,蓼實見他不放心的樣子,難得玩笑道:“你不是說任何時候都有你麽?”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青黛一甩額間劉海,順勢吹了一下,頗有幾分痞性。

其實青黛長得俊雅,表情像那麽回事兒點兒,少說幾句話,走路的姿勢規矩點兒,別人要說他是某富貴人家的小公子都有人信。

奈何,開口既爆本性。

外人言:聽風樓有二魔衛,一魔殺人不見血;二魔卻是以血浴屍。

未曾見過青黛的,怕是永遠都想不到,這樣看着陽光憨呆,還帶着幾分公子貴氣的少年,會以「以血浴屍」聞名江湖,還讓全江湖的人都聞之喪膽。

“青黛,你知道江湖中人怎麽傳你的麽?”蓼實跟他并排坐在門口,挑眉看他。

“怎麽傳的?”青黛不在乎的道:“還不是說我殺人魔王,還有什麽好傳的,我都聽膩了。”

“非也,”蓼實道:“他們說你,長了一副惡鬼臉,醜得要命,孩子得吓哭,女子要是見了你,得吓得投井……”

“打住打住打住,”青黛伸手就捂他嘴,“本公子長得這麽俊俏,他們這麽傳我那完全是污蔑。”

“我覺得挺像的。”蓼實拍開他的手,斜眼睨他,“你不覺得你有時候無理取鬧起來,我真的很想投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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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震驚地看着他,瞬間歪曲他的意思,“蓼實,想不到你心裏這麽自卑,長得不如我好看,也不用投井吧,這也太暴殄天物了。”

蓼實:他很想把公子拉出來跟他比一比,到底誰要投井。

不過蓼實覺得,青黛絕對沒有這種覺悟,他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得不行。

洛無塵就在屋裏聽着門口兩人鬥嘴,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洛無塵不讓他們現在近身伺候,不過也是想捋捋思緒。

他明白皇帝的打算,而且正如他料想般進行。

但是,遠比他預料地要快上許多,他原先以為,皇帝會率先派他去戶部或者刑部,怎麽都沒想到會直接撬了國丈的位置。

他需要再做籌謀,讓計劃更為缜密,他要做好最壞跟最好的打算,每一條路都得計劃周全。

洛無塵這一呆就是一日,中間只有蓼實進來送過膳食。

晚膳時,洛無塵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路怎麽走,留了青黛跟蓼實一起吃。

蓼實卻是欲言又止。

洛無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挑眼看他,“有話要說?”

“公子,澹臺漭這幾日每日都去風來信找你。”蓼實不懂澹臺漭這麽執著找洛無塵是為何,一等就是上午等到晚上。

“他要等就讓他等。”洛無塵現在是抽不開身的,現今朝中所有人都已經明确知道了他的長相,就連澹臺卓也知道了,他要跟澹臺漭聯系,就只能背着澹臺卓,計劃才更好實施。

他不能因為一個澹臺卓就讓計劃有所變動。

“而且,澹臺卓跟澹臺漭的關系,絕非外界傳言那般。”或許澹臺卓毒揍不孝子是真,可今日上朝,他觀澹臺卓姿容與氣度,也并非外界傳言的那樣。

如果澹臺卓真對皇帝忠心不二,今日皇帝在封他為相國時,澹臺卓就不會沉默,應當會站出來站在皇帝這邊。

既然澹臺卓并非傳言那邊忠心不二,那他又為何要做出一副忠心之态來?

見過澹臺卓跟澹臺漭倆父子之後,洛無塵非常清楚地感覺到,這對父子,在扮花臉。澹臺卓扮白臉,那麽澹臺漭,就扮紅臉。

這一點,想必皇帝也看出來了。

那麽,皇帝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殺親子,還是斬權臣呢?

國丈被迫還鄉,究竟是皇帝留他一命,還是另做打算?

這一點,洛無塵想了一下午也沒想透。

而另一邊,将軍府。

澹臺漭跟他爹坐在書房裏,澹臺漭聽到他爹說皇帝居然讓那個廢物國師從一個吉祥娃娃,忽然就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爹,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澹臺漭怒不可遏,他對當今朝廷有怨,但那些怨都不能說出來。

澹臺卓輕飄飄地看了澹臺卓一眼,難得地拿起筆練起了書法,于他的怒視而不見。

“老頭子!”澹臺漭惡狠狠地喊了一聲。

澹臺卓:“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澹臺漭:“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以前那都是讓着你。”

“我需要你讓?”澹臺卓猛地一拍筆,筆上墨水甩了澹臺漭一臉,頓時将他點成了小花貓。

澹臺漭:……

“你狠,你狠,算你狠。”澹臺漭氣得摔門而去。

內室。

一個身着黑衣,年約二十的人從內室挑簾出來,他墨發鋪散于後背,只用一根墨色玉簪松散別了一半在腦後。

澹臺卓朝他抱拳行禮,喊了一聲:“公子。”

來人輕輕擺了擺手,他模樣生得妖冶,黑色外袍的領子有一圈緋紅,他的脖子正中有一枚如血點綴的紅痣。

“令公子可真是年輕氣盛啊。”他嘴角勾着笑,姿态從容,看着緊閉的房門,視線仿若一個長輩看着玩鬧任性的晚輩般的慈愛。

“讓公子見笑了,老夫這個不孝子可真的是……”澹臺卓失笑,“是我管教無方。”

“不礙事。”來人坐在澹臺漭方才坐過的位置上,他端起澹臺漭并未碰過的茶盞,撚起杯蓋別了別浮沫,“将軍,依你之見,那個洛無塵到底是何方神聖?”

“傳言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醫的親傳弟子,卻青出于藍勝于藍,小小年紀便以神醫之名名震江湖。”

來人挑眉看了澹臺卓一眼,知道澹臺卓是答非所問了,不過他也沒計較。

澹臺卓對澹臺漭管教是相對嚴格的,可能是武夫的原因,教育孩子,從小就是不對就打,不聽也打。或是澹臺漭幼時便表現出了與同齡人不同的敏銳直覺,澹臺卓不敢跟他這個獨子透露分毫。

澹臺漭這人年少,沖勁兒大,澹臺卓了解自己的兒子,多半是怕他沉不住氣,壞了計劃。

“那依你之見,洛無塵是個什麽樣的人?”

杯蓋碰着杯口的聲音在書房裏輕響,那聲音不疾不徐,讓人仿若在聽某種能令人心緒平靜的音律。

“依老臣薄見,絕非善類。”

“哦?如何說?”黑衣人挑眉看向澹臺卓,視線溫潤,顯得此人脾氣甚好。

“當今皇帝雖然昏庸殘暴,但是對自己的利益看得極重,勝過所有。洛無塵雖為一階江湖人,沒點手段,又豈能博得皇帝信任?”

那人食指輕輕敲着杯身,沉默着。

澹臺卓又道:“如果洛無塵真如老夫猜想那般,那定然知道皇帝重用他的目的為何。”澹臺卓看向那人:“公子,若洛無塵真如我們料想那般,我們又不清楚其為人,勢必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不錯。”江随雲放下杯盞,“朝中局勢現今暗地裏偏向太子,可也有許多大臣是想要扶持九皇子,洛無塵表面看着是一江湖人。

可他一江湖人,又豈會輕易進京為官,宋默成許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諾,現今又親封他為當朝左相……”

“老夫猜想,”澹臺卓擡眸看向那黑衣公子,忽然打斷了他,“皇上多半是想借刀殺人。”

此種事皇帝做得幾位順手,洛無塵一個江湖有人,雖有神醫之名,到底不經常淫浸朝堂的爾虞我詐,于皇帝而言,無疑是最好的一把刀。

“依你之見,他會最先動誰?”黑衣公子的語氣不疾不徐,從容淡定得很。

澹臺卓沉吟了一下,“丞相已經被迫告老還鄉,傅勝貶官,接下來,怕是會肅清太子一黨。”

太子一黨,看今日朝堂局勢,怕是已經收複了大半官員。

澹臺卓并不是太子一黨,就算皇帝要對付,首當其沖的也不會是他,可他兵權在握,早晚會有輪到他的一天。

皇帝暫時不動他,一是因為他表現忠心;二也是因為,帥印現今在他手,邊關動亂也需要他,如果皇帝要他死,想要拿回全部兵權,應當會在沙場動手。

澹臺卓并不想澹臺漭來淌這趟渾水,可他這個兒子吧,主意大得很,随着年齡的增長,翅膀也漸漸硬了。

想到這裏,澹臺卓就覺得腦殼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壓那個混小子幾時。

“我也這麽覺得。”江随雲起身朝澹臺卓抱拳行禮,“将軍,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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