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蓼實急得眼眶通紅, 他為什麽那麽放心,覺得他們公子心中有數,他怎麽能就這麽放心。
“無塵?無塵?”皇帝扶着洛無塵的肩膀, 洛無塵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這一刻全部褪去了顏色, 蒼白得幾乎透明。
“皇上沒事就好。”
洛無塵盡力揚起一個微笑。
他很少受傷, 除了十多年前的那一次,他平日裏連藥刀都不會劃傷他的手指。
疼是很疼的,但是洛無塵熟悉自己,這一刀絕對不會要他的命,卻會讓人看起來就快死了。
皇帝這輩子只做過拿別人擋刀的事,從未有人主動替他擋過刀,就算珉武王也不曾。
他的內心這一刻非常複雜, 一邊懷疑洛無塵是不是早有預謀, 一邊又覺得洛無塵完全沒必要如此, 倘若他有別的預謀, 這世上除了殺他之事,還有什麽。
而且洛無塵就算想要殺他, 能動手的機會多得是,何必等到現在,更不會替他擋刀。
侍衛們很快就來了,來人很多, 也是洛無塵早就計劃好的。
他就是要看看,也就是等着這一刻。
可能是失血過多,洛無塵視線漸漸變得迷蒙,他也就順其自然地「暈」了過去。
耳邊是皇帝的震怒聲, 還有于言要死不活忍着疼呼嚎「救駕」的聲音。
侍衛們很快就将刺客全部降服, 蓼實憤怒得想将這些刺客千刀萬剮, 說了不能傷他們公子,目标只是皇帝,可他們呢?
蓼實忍着怒,視線仿若看着死人一樣掃視了一幫刺客一眼,有刺客想要咬碎藏在牙縫裏的毒藥,蓼實道:“卸了他們的下巴。”
蓼實更是直接提刀,一刀削了離他最近那個刺客的下巴,鮮血瞬間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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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刺客有的求饒,有的咬死了牙關,半分聲音不出。
“宣太醫!宣太醫!”皇帝慌張厲吼。
整個皇宮在這一晚,仿若浪攪深湖,各宮燈火瞬間亮如白晝。
太醫院不論是太醫還是肄業生齊齊出動。
很快這事兒就傳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裏,文武百官們齊齊進宮。
澹臺漭被吵醒的時候,不滿地打着哈欠開門,看着他爹正身着朝服要進宮,不滿道:“老頭子,大半夜的幹嘛去?”
“皇上遇刺,我得馬上進宮。”
“皇帝遇刺?”澹臺漭的瞌睡瞬間醒了大半,陰陽怪氣地道:“那個洛無塵呢?他現在不是皇帝身邊最好的一條狗?”
澹臺卓沒空理會他,急急道:“國師救駕受傷,命在旦夕。”
澹臺漭卻瞬間眯起了眼睛,洛無塵救駕受傷?打死他都不信。
他看着他爹急慌慌地出了門,自己站在門口斜倚着門框,嘲諷道:“他倒是豁得出去。”
皇帝遇刺的事,澹臺漭從前不知道,只是從印少明的嘴裏聽聞過太子經常造訪珉武王府,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居然會是為了這茬。
要說這朝中現今動靜最大的,非太子莫屬。
而太子又跟珉武王來往密切,這讓他不得不往這上面想,只是——洛無塵在這件事裏,究竟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呢?
而珉武王府那邊同樣不太平。
太子在他府裏一直未曾離開,收到行動失敗的消息時,兩個人都慌了。
“廢物!廢物!”太子怒不可遏地摔了茶盞,他都把乾寧殿的侍衛調走了,這幫人竟然都沒有得手。
珉武王坐在旁邊,看着慌得走來走去的太子,道:“太子殿下,現在咱們什麽消息都沒确定,只是失敗而已,那幫刺客知道是你做的嗎?”
太子聞言慌了慌,抿緊了唇。
珉武王見此明白了,猛地将茶盞狠狠一摔,碎渣濺到了太子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雪月閣不接無名氏的單,若不清楚下單人的來歷,他們不會接這筆單子。”太子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不動怒,卻在心裏将珉武王祖上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雪月閣知道,下面的刺客未必知道。”十萬兩,其中便有保密雇主身份一項,太子倒不是非常擔心。
可他大概怎麽都沒想到,這幫刺客曾經是被雪月閣除名的刺客,蓼實易容扮成了雪月閣的閣使,才得以讓這幫亡命之徒接單,條件是讓他們自成一堂,只直受于閣主管轄,跟其他分堂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頂着雪月閣的名頭能做他們想做之事,對于一幫亡命之徒而言,這無言是最好的庇護傘。
不過進宮刺殺一個洛無塵,這買賣比起自由而言,再劃算不過,更何況只是裝裝樣子罷了。
只是所有人都沒發現,多混進來了一個人。
琉璃殿。
洛無塵渾身是血地被扶了進去,青黛回來的時候,看着蓼實也是渾身是血,慌得有些不知所措,“怎麽回事?究竟怎麽回事?”
“皇上遇刺,公子護駕……”蓼實的聲音哽咽得厲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說這是公子故意為之。
青黛也知道洛無塵的行事作風,聽蓼實這麽說,立即明白了。
“我應該去的,我應該一起去的。”
皇帝坐在外殿的矮榻上,捂嘴輕咳。琉璃殿現今人潮湧動,皇帝遇刺,洛無塵受傷,轟動整個皇城,就連後宮的妃嫔們都跑到琉璃殿來探望皇帝,順便探望洛無塵。
琉璃殿嘈雜非常,莫安雪站在一側,關切問候過皇帝之後,便靜默無言,眼中卻是非常擔憂。
洛無塵不能死,他現在重權在握,自己的希望全都在洛無塵身上了。
一盆盆的血水從內殿端出來,太醫院院使查漆升被皇帝派去看洛無塵去了,良久後他出來,對着皇帝道:“皇上,丞相大人只是失血過多,并無大礙,只要好生将養便可。”
“一刀刺穿了身子,你說他并無大礙?”皇帝猛地揮手拍碎了茶盞,那茶盞直直落在查漆升的腦門上,破碎的渣子紮進了肉裏。
方秋嘆在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心裏卻是非常擔憂洛無塵。
他想到洛無塵那單薄的身子,又是一刀捅穿了身體,這怎麽可能沒事。
太醫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家院使背着人在太醫院罵過洛無塵,随着洛無塵的到來,他的這太醫院院使當得愈發沒用。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丞相大人确實只要好生将惜就好。”查漆升匍匐在地上,也不敢求饒,皇帝喜歡看人求饒,往往盛怒之下的皇帝,你越是求饒,下場就越是凄慘。
查漆升深谙此道。
可是不深谙此道的,就是方秋嘆等人。
他們只知道皇上喜怒無常,可進宮幾年,皇帝已經纏綿病榻多年,根本就沒見過皇帝的真實手段,也怕回到太醫院各個沒有好下場,齊齊跪下去給查漆升求起繞來。
“皇上息怒,還請皇上息怒,院使大人這樣說,自然不假。”
一個肄業生大着膽子幫查漆升說話。肄業生在太醫院基本是被上面壓着,難有出頭之日,此時雪中送炭,妄想給自己求一個好前程。
可這行為于查漆升而言,無異于火上澆油。
方秋嘆沒有說話,跪在最首。
皇帝視線淩厲的看向說話的那個肄業生,“怎麽?朕信與不信還要你來置喙?”
“沒有皇上,小人不敢。”那個肄業生連連告饒。
查漆升心裏卻被這句話瞬間打入冰窖。
“來人,将人拖出去砍了。”
衆人聞言皆驚,就連方秋嘆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守在外面的侍衛連忙進來,直接将那個肄業生拖了出去,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聲尖叫。
整個琉璃殿內外,大氣都不敢出。
青黛跟蓼實本就不是什麽心善之人,此時整顆心都挂在屋裏的洛無塵身上,根本就沒關心這一幕。
皇帝要殺誰,幹他們何事。
查漆升當了縮頭烏龜,可是這一刻,他半分僥幸心理都沒有,他怕下一刻,皇帝的那句「将人拖出去砍了」就會落在他的身上。
殼緊接着,皇帝就道:“太醫院院使無能,即刻逐出宮去,世代為奴。”
“皇上!?”查漆升震驚地看着皇帝,不過一句話,皇帝要剝了他的太醫院院使之位就罷了,竟然還要他查家世代為奴。
侍衛上前來拖查漆升的時候,查漆升也豁出去了,破口大罵,直呼皇帝名諱,罵他昏君、暴君。
“砍了,砍了,辱罵天子,菜市挂屍三日示衆。”
殺洛無塵,那便是要殺他,皇帝忽然捂着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
洛無塵不能死,他更不能死。
此時的洛無塵是真的昏迷了,正在為洛無塵包紮的太醫聽着外面的動靜,大氣都不敢出。
此事足以看出洛無塵在皇帝心中地位,于是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只是沒人敢出去,因為小心翼翼,就連包紮的動作都慢了許多。
他們現在誰都不敢出去觸皇帝的黴頭,只怕下一個查漆升的下場,就是他們。
洛無塵擰了擰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個太醫看到洛無塵醒來,看着洛無塵的視線就像是在看救世主,“丞相大人,你總算醒了。”
洛無塵還沒來得及說話,青黛、蓼實就聽見了這聲音。
可是他們離內殿的門遠,皇帝又只準太醫在裏面,現在皇帝離門口最近,他們還沒動作,皇帝直接沖了進去。
莫安雪看到這裏,愈發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決定,她一定要死死地抱着洛無塵,只有他才能救她。
“國師!”皇帝進去了,看着洛無塵活像在看着自己的命。
旁邊還有沒倒的血水盆子跟沾滿了血的白色紗布。
“皇上。”聽到洛無塵說話,皇帝才算松了一口氣,太醫們全都站得遠,給皇帝空出了足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