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坐在洛無塵床沿, 半天無話。

洛無塵也不想看他,只能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你好好将養着。”皇帝說完這話就走了出去,命令不準任何人來擾。

莫安雪見皇帝出來, 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她希望洛無塵能信她, 她希望洛無塵覺得她是有用的, 而不是一個只知道享受的後宮妃嫔。

琉璃殿很快就空了下去,方秋嘆原本想要去看看洛無塵,可是皇帝都下令了,他也不得不尊,只能一步三回頭,擔憂地看着內殿緊閉的門。

青黛一進去就趴在洛無塵的身邊哭,“公子, 你幹嘛啊,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青黛哭得傷心極了。

洛無塵示意蓼實将他扶起來, 看着他的手臂,“包紮過了嗎?”

蓼實點頭。

洛無塵臉色蒼白得很,道:“無礙。”

“你什麽都說無礙, 你是不是就算要死了,也是「無礙」這兩個字?”

“青黛!”蓼實沉沉地低喝了他一聲。

青黛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癟着嘴, 無聲地哭。

“我真沒事,”洛無塵擡手給他擦掉眼淚,“我有分寸,你還不了解你家公子麽?”

青黛很想怼他一句「你就是沒有分寸」但是在蓼實威脅的目光下, 他沒敢說。

洛無塵深吸了一口氣, 解釋道:“這波刺客中多了一個人, 不知道那人是怎麽混進來的,他是确實想要殺了皇帝,功夫還不低,也看不出其路數,青黛,皇帝現在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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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皇帝死不死究竟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

青黛想不透。

蓼實卻像是理解到了什麽,洛無塵擡頭看向蓼實,朝他揚起一個微笑:“蓼實,你懂,你跟他說,我想休息會兒。”

“好好好,那公子你好好休息,我不說話了。”青黛心有萬語,見洛無塵這麽虛弱的樣子,也說不出話來了。

蓼實無聲地将青黛拉了出去,外殿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青黛臉上還有淚,卻固執地看着蓼實不肯眨眼睛,想要求一個答案。

他知道自己愚鈍,不如蓼實敏銳,所以公子很多大事都是吩咐蓼實去做,他也沒有怨言。

可是,他想成長啊,他想長大,而不是活在公子的羽翼之下安度一生,他也想變得聰明起來。

“你能不能把你的眼淚擦一擦。”蓼實看着他的眼淚就頭痛。

“我憋着。”說完還是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他擡起袖子就是一抹,“公子說你知道,你說。”

“公子自然有他的打算,青黛……”蓼實看着青黛一副想探知全貌的模樣,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跟青黛說。

青黛是個藏不住脾氣的人,他只在公子面前乖得很,離了公子,他是半分委屈不肯受的。

如果他将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他怕青黛當場就能提刀再去殺一次皇帝。

“我們聽公子的吩咐就好,皇城不是江湖,不是武力就能解決一切的地方。”

蓼實這麽一說,青黛就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容易沖動,特別是在遇見公子的事情上。

青黛知道了,之所以不告訴他,除了他遲鈍之外,也是因為他容易沖動。

青黛有些無力地坐在矮榻上,“我會改,”說完他仰起頭,看着蓼實,“這次,我一定會改。”

這是他們自從跟了公子後,第一次受這麽嚴重的傷,公子體質本就弱,就算有內力,也無法讓他傷比常人痊愈快,甚至更慢一點。

而此時,洛無塵的傷口痛得讓他冷汗直冒,其實洛無塵很怕疼的。

那種身體被生生撕裂的感覺,讓他陷入一種漆黑的恐懼中。

他以為自己每個月都會經歷一次疼,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疼。

可是生傷的疼,跟他每個月要經歷的一次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還以為我習慣了。”洛無塵忽然自嘲了一句。

算着蓼實跟青黛說得差不多了,洛無塵将人喊了進來。

青黛眼睛紅腫,眼神有了那麽些不太一樣的變化,變得堅定了很多。

洛無塵知道,自己這次受傷恐怕吓着他了,江湖上那麽危險他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可偏偏這次,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洛無塵看着他微笑,保證道。

畢竟,皇帝遇刺,自己擋一次就夠了,擋得太多就完全失去了價值。

“你說的。”青黛的嗓音因為哭過,變得低啞了起來。

洛無塵這才開始問在他短暫的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麽。

蓼實沒說話,青黛就将前殿的事一一道來。

“這麽說來,查漆升是死了。”

“死了。”青黛也沒注意,查漆升是怎麽惹到皇帝的,不過他聽過蓼實從貴妃那裏回來說起過程,他覺得,查漆升死了也好。

“那太醫院院使的位置不就空下來了?”洛無塵的嘴角斜斜地勾了起來。

據洛無塵查到的消息,查漆升是珉武王的人。往年皇帝的身體全是查漆升主治,卻無半點效果。

而且洛無塵在第一次朝皇帝身體裏放蠱的時候就察覺到皇帝的身體之所以這麽差,是因為一種毒。

老早珉武王就在暗算皇帝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當真為了太子,還是為了自己。

死了也好,死了這路上,就少了一顆絆腳石。

“只是死得太便宜了。”洛無塵的語氣頗為遺憾。

多年前,查漆升便是宋默成的随軍軍醫,前朝覆沒,血染宮城那一次,可不就是查漆升提的建議。

兩人都沒搭話。

“蓼實,打探打探,皇帝知道是太子做的之後,會不會動珉武王,如果不能……”

洛無塵臉色蒼白,臉上卻勾着清淺的笑,“你就幫一把。”

“是。”蓼實領命出去了。

此時,天牢。

牢裏,皇帝親自審問那些刺客,将他們的牙齒一顆顆的拔了下來,每個刺客都被吊在半空,身上已經不見半分好肉。

“說,究竟是誰派你們來刺殺朕的。”

一個刺客含糊不清地道:“我們沒有要殺皇帝,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殺洛無塵。”

“殺洛無塵?”皇帝冷笑,那刀刀刀往他身上刺,那叫殺洛無塵?

皇帝陰冷的視線将在場吊着的所有刺客都掃了一遍,最後看到有個刺客依舊在昏迷,冷聲道:“潑醒他。”

皇帝準備的水是鹽水,潑在傷口上疼得人五髒六腑都跟着打顫。

那人顫抖着驚醒,一睜眼就見皇帝站在他的不遠處,朝着皇帝就吐出了一口血水,旁邊的站着的兵立即拔出了劍,随時都能将他亂刀砍死。

皇帝卻擡了手,于言在旁邊顫抖着遞出帕子。

皇帝接過抹了一把臉,“是誰派你們來的?”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那人目光憤恨,皇帝卻直接提刀,一刀砍在那人身上,朝旁人道:“拔掉他的指甲,撕了他的嘴,實在不想說,舌頭也別要了。”

于言畏縮地站在後面,皇帝暴戾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只是現在有了精氣神,再次恢複了暴戾本性。

慘叫聲在天牢裏不絕于耳,那人奄奄一息,最後怎麽都沒吐露半個字。

他既沒說是太子派來的,也沒說是珉武王。

只是其他刺客就比他嘴松,皇帝允了他們只要他們說出幕後主手,就放他們一條生路。

可皇帝是什麽人,他根本就不是一個能一言九鼎的人。

在得到「太子」這個答案的時候,皇帝只能命人将他們明日午時處死,執淩遲之刑。

這邊乾元殿的文武百官們久沒等到皇帝,皇帝也不準他們去探,只是讓他們等在乾元殿。

其中就有太子跟珉武王。

太子跟珉武王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不安。

最不安的還屬太子,他們被困在乾元殿,外面的消息進不來,他只能幹等着。

他在祈禱,那些刺客在被抓住的時候就已經全部身亡,沒有一個活口。

澹臺卓看着不安的太子,微微閉了閉眼,覺得太子跟九皇子宋毓相比,真的是半分沉不住氣。

九皇子雖不被皇帝看重,也不曾出入朝堂,幾乎半分實權沒有,可人家就坐在幕後,坐看他們狗咬狗。

只是皇帝遇刺,真的是沖着皇帝去的嗎?

澹臺漭覺得太子沒那麽大的本事,太子一直都優柔膽小,手段迂回。

如果沒有人在背後做底支持他,太子就算動手,也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孤注一擲。

——珉武王。

幾乎不用多想,澹臺卓就猜到是珉武王了。

很快一聲「皇上駕到」的高唱聲從殿門傳來。

皇帝身着染血的亵衣,渾身血腥氣地走進來。

“衆位愛卿深夜進宮,讓你們擔憂了。”

皇帝路過太子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此時,蓼實就藏在乾元殿的房頂上。

他輕功絕好,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貼耳于瓦面,聽着殿裏的動靜。

“宋澈,你可真是朕的好兒子啊!”皇帝走到龍椅之上,忽然猛地一拍龍案。

太子聞聲猛地跪了下去,“父皇,兒臣……”

“休要多言。”

太子被吓得渾身一顫,立即閉了嘴。

皇帝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大臣,除了澹臺卓跟少數幾個人,全都把頭低得極低。

“刺客已經招了,宋澈,你還有什麽話說?”皇帝的視線最後落在宋澈身上。

“父皇,孩兒冤枉啊,孩兒沒有。”

“沒有?”皇帝冷笑,“你覺得朕是相信招供的刺客,還是信你?”

太子跪着往前走,“信我,父皇,我是你的孩兒,你自然要信我。”

“信你觊觎朕的皇位,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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