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上已經派兵緝拿,想必最遲明……不過這一口, 卻能将一人拉入天堂,也可将一人踩入地獄。
“皇上已經派兵緝拿,想必最遲明早便能捉回來。”
洛無塵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睡了一覺後, 蓼實能明顯看出洛無塵的心情頗好, 不由道:“公子,傅勝緝拿回來後,你準備怎麽處置?”
“蓼實,你言錯了。”洛無塵一邊穿上袍子,一邊讓蓼實為他束發,“是皇上會怎麽處置。”
蓼實立即跪了下去,“屬下言錯, 還請公子……”
洛無塵未等他說完便把他扶了起來,“束發。”
一會兒他還有事要做。
“是!”
而另一邊。
傅勝帶着自家夫人乘坐馬車, 策馬疾馳, 模樣像極了逃命。
馬車颠簸,向來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傅夫人在馬車裏被颠得哀嚎慘叫, 傅勝聽得恨不得棄了她。
可卻又不能,傅夫人知道他太多秘密,珉武王現在有難,如果出了事, 珉武王為了自保,第一個就會把他推出去,他不能再繼續留在京都了。
榮華富貴與權勢固然好,可那也得有命享受。
十三年前的血腥猶如在他眼前掠過, 猛地厲喝了一聲「駕」, 随即揮動長鞭, 一鞭子狠狠甩在馬身上。
馬兒吃痛嘶鳴了一聲,以更快更瘋狂的速度往前急奔。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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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勝策馬出了京都,一天兩夜的不眠不休,讓他整個人都疲憊不堪。
他此行瞞着所有人,又因朝中休朝,他借口祈福出來的,就連府中下人,乃至他的兒子們都不知道傅勝已經跑了。
京都下城城郊的一處客棧中。
傅勝實在熬不住了,又因趕路,滿身風塵地進了殿。
傅夫人雖然一直在馬車中,可形容看起來竟是比傅勝更加狼狽。
傅勝要了熱水與吃食,住了一間下房……
而此時,追兵正在傅勝百日裏走過的路上。
護城河上的一艘畫舫中。
澹臺漭叫了春風樓的姑娘,知道有的官家子也喜歡男人,還叫了笑春風裏姿色頗好的小倌,其中便有一人,頭戴金紅月牙眉心墜,身着紅衣,行走間,腳腕上傳來泠泠鈴聲。
“那是誰?”男子,怕是笑春風的小倌。
那人似是察覺到了澹臺漭的視線,忽地瞥眼看了過來。
他模樣生得極好,看起來柔媚,卻又隐見剛毅之勢。
澹臺漭的視線跟他一對上,對面人便勾了唇角,那一笑,真可謂一笑傾人城。
不過澹臺漭的腦子裏非常自動地出現了洛無塵昨日月光下的淺笑,嘀咕了一聲:“還是不如我家邵兄好看。”
一人回答澹臺漭:“那是笑春風的人,好像是位新人,才進去不久。”
說話人語氣帶着幾分忐忑,又顯出幾分淫扉,視線黏膩地落在那人身上。
澹臺漭看着身邊人,嘴角斜斜勾着,“二公子好似對他很了解?”
被澹臺漭叫為二公子的是兵部尚書淩妄家的,淩家大公子是皇城守衛統領,與珉武王關系匪淺。
淩璇曾被澹臺漭揍到半個月起不來床,按理說,應當恨極了澹臺漭,就連澹臺漭自己也沒想到,今日居然會是淩璇來。
淩璇聽澹臺漭這樣說,心道:若不是老爺子想看你這麽大動幹戈想要做什麽,我才不來。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道:“京都有誰不知道楚陵呢?聽聞九皇子就對他青睐有加,我們這些下臣,如何能不關注?”
“哦?”澹臺漭朝楚陵看了過去,就見各家公子對他果然禮遇有加,并不像對待別的小倌那般輕浮。
“能得九皇子青睐,想必除了這幅相貌,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澹臺漭意有所指,可淩璇這滿腦肥腸的卻不如此想,他道:“必定技術過人。”
澹臺漭:不怪他看不上淩璇,他腦子裏除了那些變了味兒的「風花雪月」,半分墨水沒有。
用風花雪月形容都辱沒了這個詞。
澹臺卓自認已經很是不學無術了,跟淩璇相比,倒是顯得自己學問挺深的。
不一會兒,門口便傳來了一陣異常地轟動,澹臺漭身量高,不用湊過去也能看到引起轟動的是誰——印少明。
他還以為他不會來的。
印少明估計被他爹打得不輕,本來腿傷就沒好,此時被下人攙扶着,一臉陰沉地走進來。
經歷過昨日的葬禮,印少明顯然恨上了澹臺漭。
他雖然接近澹臺漭的目的不純,可是除了那一點,是真心想跟澹臺漭做朋友,昨日澹臺漭的袖手旁觀,讓他爹差點将他打了個半死。
不過休息了一日,黃昏時又收到了澹臺漭的請帖,他就算不想來,他爹也逼着他來打探情況。
印少明将這一切的賬,全都記在了澹臺漭的頭上。
“少明,你怎麽回事?”澹臺漭穿過人群,走到印少明身邊,明知故問。
印少明忍着怒意,道:“昨日不是捅了簍子觸了聖怒,我爹罰我了。”
昨日事各家子弟都知曉,看向印少明的眼中不免多了幾分同情,三三兩兩的聲音開始數落澹臺漭。
正所謂人多膽兒也肥,印少明都開了口,加之他們本就對澹臺漭不滿,說起話來雖留有餘地,可也怕澹臺漭混賬起來不顧臉面。
聽着各家子弟幫着自己說話,印少明心裏有了那麽幾分确定。
沒有自家當爹的授意,這些人是決計不會主動招惹澹臺漭的。恰好,澹臺漭也差不多猜到了他們的态度,只不過比印少明想得略深一點罷了。
這些大臣,現在是見皇帝還沒動珉武王,又因澹臺卓向來被皇帝器重,所以兩邊都不想得罪,又兩邊都想讨好。
這世上哪有這麽美的事兒?
澹臺漭扶着印少明,尋了個位置坐下,道:“我的錯,我的錯,我昨天見着國師了,差點移不開眼,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啓程前往皇陵了。”
洛無塵的長相在京都被人傳得極美,澹臺漭慣來大膽,也是他會做的事兒,印少明一口怨氣沒地兒撒,簡直憋死了。
“傷勢如何?”澹臺漭柔聲問,給足了印少明面子,印少明心裏那股氣兒才消了點。
澹臺漭對待他比起別家子弟,到底留了幾分情面。
“死不了。”印少明的語氣哀怨,“話說,你今日這麽大張旗鼓,皇後方才入陵,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于你?”
“不是舉國同慶?将軍府至今挂着白绫,可有錯處?”
這事兒是珉武王搞出來的,皇帝就算怪罪也是怪珉武王,澹臺漭憑着他爹給他塑造的任務特性,頂多一個「不成熟」便可忽悠過去。
聽完澹臺漭的話,印少明簡直覺得搬起石頭砸廢了自己的腳,來來去去,還不是他們珉武王府的責任。
可他又不能限制澹臺漭的行為,只得道:“皇後娘娘到底才下葬不久,為了皇室臉面,阿漭,你也不該如此大張旗鼓。”
其實這事兒轉念一想,此事完全可以推給将軍府,他們珉武王未必會受責。
畢竟皇帝現在并沒有言明要對珉武王府如何。
打定了主意,印少明心裏的怨氣便又消了些許,只是看着澹臺漭的眼難掩埋怨。
澹臺漭借口自己做東,不能怠慢了各家子弟,便跟印少明告了歉,去應付別家子弟去了。
全程楚陵都坐在一邊淡淡看着,不時應付一下湊上來的人。
他不知道江随雲此舉何意,自己不過真的沒給錢而已,他還真敢在倌館給自己挂上牌子,逼自己接客。
不過想到宮中的那位……
他的視線幽幽看向與各家子弟談笑風生的澹臺漭,那雙好看的眼微微勾了起來。
他笑起來,帶着幾分蠱惑人心的媚感,又因這身紅衣,端莊中憑添魅惑。
這一晚下來,澹臺漭喝了不少酒,裝醉時說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話,其他子弟的酒量不如他,所謂酒後吐真言,不止其真假幾分。
可澹臺漭心明鏡透,到底能分辨其中真假幾何。
而此時江中畫舫中,青黛易了容,此時扮作送茶點的小厮,将整個畫舫中的言語與情況盡收眼底。
這是他在京都為他們公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畫舫之後,他便得啓程前往查探赤令軍之事。
他找了個地方,将自己的所見所聞,像是寫話本子似的全部寫了下來,用随身攜帶的十數只信蠶,将這些寫上了密密麻麻的紙條塞在它們背後的信筒裏,末了他道:“小心一點,莫要毀公子計劃。”
信蠶孤傲極了,青黛剛把紙條放進去鎖好筒口,那信蠶頭也不回地鑽了湖。
青黛:他看着江浪拍打在船身,癟嘴道:“好歹我也養了你們些時日了,就不能給我幾分面子?”
也不求在公子面前那般聽話,給個眼神也好啊。
一浪過了一浪,青黛又有些擔憂地道:“千萬別被浪給卷走了。”
信蠶與信蠶間有蠶絲相連,那蠶絲任性極好,用這蠶絲織就的衣裳,那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就青黛已知的,這世上目前為止,只有一件用這信蠶的蠶絲織出來的衣裳,還是瘋賴子數十年前貪財賣出去的。
青黛沒再看湖裏,而是轉頭看向那鱗次栉比的京都屋舍中透出的巍峨宮城,輕聲道:“公子,你要保重啊!”
說完他也沒再久留,尋了個借口便離開了畫舫,拿着皇帝親衛的令牌連夜出了京都。
宮中。
洛無塵在看到信蠶從琉璃殿的浴池口出來的時候,忍不住失了笑,“也不怕水溫燙熟了你。”
一只只信蠶活像青黛養出來的白眼兒狼,用小腦袋親昵地蹭了蹭洛無塵纖長的手指,示意自己背上的小小信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