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蘊?”胡澈出聲提醒,“人新室友和你打招呼呢!你怎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胡澈的聲音打亂了姜蘊的思緒,将他拉回現實,他看着眼前的謝燃,僵硬地扯了個笑容,剛要開口,卻聽見謝燃說:“我們認識,從小一起長大。”

胡澈驚訝的沒忍住,飙了一口方言:“诶呀媽呀,熟人吶,整挺好!”

謝燃咯咯地笑出聲來,“胡澈,你可真逗。是吧?姜蘊哥。”

姜蘊實在笑不出來,他僵着張臉,手足無措的應着。

幸虧這時候,陳昭也回來了。

陳昭在樓梯口就遠遠地瞅見姜蘊站在寝室門口,還以姜蘊沒帶鑰匙,結果他走近一看,寝室門大開着。

他湊到姜蘊身邊,好奇地問:“姜姜,你咋啦?”

姜蘊眼睛眨巴了兩下,“沒事。”

說完,便拎着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陳昭不明所以地抹了抹劉海,不敢再追問,他總覺得這兩天姜蘊周圍的氣壓格外低,他都快窒息了。也不知道姜蘊這兩天遇到了什麽糟心的事,可別波及他啊。

“你好,我叫謝燃。”謝燃走到門口,朝陳昭伸出了手。

陳昭這才注意到眼前這位新室友,“你是?”

胡澈趕緊介紹道:“這是咱的新室友,從國外來的交換生。”

陳昭從上到下開始打量眼前穿着白T恤、牛仔背帶褲的新室友,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位新室友沒啥好感,但又不能明面上給人難堪,所以只能讓胡澈背了鍋,“問你了嗎?他又不是沒長嘴,用你幫他回答。”

胡澈氣不打一處來,撸着袖子,就要和陳昭吵一架。

謝燃卻脾氣很好的繼續解釋了一遍:“你好,我叫謝燃,你的新室友,也是和姜蘊哥一起長大的......朋友。”朋友這兩個詞,像兩根針,紮得他好疼。

“是嗎?但我怎麽覺得你不太受姜姜待見啊?”陳昭終于找到姜蘊這兩天不對勁的源頭了,他猜測眼前這自稱是姜蘊竹馬的人,恐怕從小到大都和姜蘊站在對立面。

于是乎,關心舍友,為寝室長久和平的陳同學做了一個大膽猜測:姜蘊和姓謝的從小一起長大,但姓謝的處處給姜蘊使絆子,被人誤會。後來,姓謝的出國念書了,姜蘊好不容易擺脫了他。但沒想到,如今姓謝的,又出現在姜蘊面前,讓姜蘊很煩躁。

姜姜?

謝燃笑着把手揣進褲兜,挑釁味十足,“哦?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好像管的有點多。”

“你!”現在,陳昭百分之百确定,姓謝的絕對和姜蘊不對付。

眼看這兩人就要打起來了,胡澈拉着陳昭,好聲勸道:“都是一個寝室的,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陳昭一把甩開了胡澈的手,把課本往桌子一扔,爬回床上,不再說話。

場面陷入尴尬,胡澈想解釋解釋,緩和緩和氣氛,卻聽見謝燃說:“我先收拾東西,待會兒請大家吃飯。”謝燃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已然恢複如初。

這時,姜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手機睜眼一看,接起電話,拎着外套出了寝室。

姜蘊出校門,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報了個地址後,然後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風景逐漸遠去,姜蘊的思緒逐漸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一開始見到謝燃時的模樣。

1998年的夏天,北江市的太陽格外熾烈。知了栖息在榕樹上,宣告着整個夏天都是屬于它的。

三歲的姜蘊第一次見到謝媽媽懷裏抱着的孩子。那時候,小姜蘊乖乖站在姜母身邊,粉□□白的小圓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着謝媽媽懷裏的孩子,眼裏滿是好奇。

姜母在一如既往地和謝媽媽寒暄。姜家和謝家就住對門,兩家又有生意上的往來,這一來一回,兩家的女主人成了好姐妹。

姜蘊的父親姜國誠乘着下海的東風,通過倒賣日化用品賺了不少錢。當然這錢掙得也不容易,可以說姜家發家致富的本錢就是姜國誠一摩托一摩托馱出來的。

姜國誠是個做生意的好手,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在短短幾年間,用那筆本錢迅速建立公司開設百貨大樓。

靠着這些連鎖百貨大樓,姜家在當時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這當中也有姜母林莉的功勞,姜母高中畢業,考大學的時候,因為家裏太窮,供不起她繼續念書,所以她獨自背着行李來到北江市打工,遇到了當時倒賣日化用品的姜國誠。見到姜國誠的第一眼,林莉就知道這人以後定會腰纏萬貫,姜國誠也對年輕貌美的林莉一見鐘情。

兩人迅速展開戀愛,果然在兩人戀愛結婚的第三年,姜國誠的事業有了起色。兩人的孩子也在這時候出生了。

在姜蘊一歲半的時候,姜家搬進了海灣別墅,和謝家成了鄰居。

比起暴發戶式的姜家,謝家的根基要根深久遠些。謝家從祖父一輩開始,就在香港經商,內地不太平的年代,謝家老祖帶着兒子去了國外暫避。直到改革開放以後,謝家爺爺帶着兒子回到國內,定居北江市。

在大兒子娶妻後,謝家爺爺正式把家裏的生意交到大兒子謝峰,也就是謝燃父親的手中。

謝峰曾留學于德國,就讀于排名前十的法蘭克福大學金融系,并且在就讀期間取得良好成績。至于謝燃的母親梅喻是謝峰留學其間的校友,兩人在一次校友聚會上相識,後相知相愛,結婚。

梅家不像謝家那樣豪門,但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梅喻待人溫和,對愛人體貼入微,對家人關懷備至。謝梅二人在結婚後,依舊琴瑟和鳴。

謝老爺子對這兒媳婦很是滿意,對長孫謝燃更是寵愛有佳。謝燃剛出生,謝老爺子就大手一揮給他成立了個人基金。

不光是謝老爺子,謝家的小叔叔對這個侄子也甚是喜歡。謝燃剛出生,謝家小叔叔就揚言百日宴他承包了,他要讓所有兄弟都來看看他的侄兒有多好。

.......

“梅梅呀,你是真的好福氣呀。”姜母的話多少含了幾分奉承、幾分羨慕,“老公又能幹,兒子又可愛。我聽老姜說你老公他們公司快上市了吧?”

謝媽媽聲音柔柔的說:“嗐,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市,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倒覺得還是姜姐福氣好,小姜蘊這麽可愛,又聰明。聽說姜大哥的公司今年業績是去年的兩倍呢。”

這樣的誇贊,姜母十分受用。

“阿蘊,這是弟弟。”謝媽媽注意到滿眼好奇地小姜蘊,她小心翼翼地彎下腰,給小姜蘊看看弟弟。

此時的小謝燃,正在睡覺,肉肉的臉,胖胖的小手,活像個肉團子。

小姜蘊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臉,邊摸邊笑着說:“是弟弟。”

“弟弟叫什麽名字?”小姜蘊指了指自己,“阿蘊叫姜蘊。弟弟叫什麽?”

謝媽媽語速平緩,耐心地和小姜蘊解釋:“弟弟叫小燃,謝燃。”

“小燃?是什麽意思?”也許是姜母的教育方式不同,遇到事情的時候,小姜蘊比同齡的孩子思考得更多一些。

謝媽媽對小姜蘊的反應有些震驚,這麽小的孩子,思考問題竟然已經這麽深入了,“小燃就是小太陽的意思。”

“小太陽。阿蘊喜歡小太陽,阿蘊以後要保護小太陽。”小姜蘊擡手想要去抱住謝燃,卻被姜母厲聲制止了。

“姜蘊,你幹什麽?”姜母的聲音中透露着不悅。

小姜蘊默默地收回手,眼底一片失落,也一聲不吭。

謝媽媽輕聲安慰小姜蘊,“阿蘊還小,現在還抱不動弟弟,等阿蘊再長大些,就能抱弟弟了。”

“真的嗎?阿蘊再長大些就能抱弟弟了嗎?”小姜蘊一臉期待的看着謝媽媽,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謝媽媽點點頭,肯定的回答他:“阿蘊長大些就能抱弟弟。”

姜母看了眼手表,對小姜蘊說:“兩點半了,姜蘊我們該去上鋼琴課了。”

小姜蘊擡頭看看母親,又看看謝媽媽,然後點點頭,乖巧地朝謝媽媽擺擺手,說:“那我們去上鋼琴課吧,謝阿姨再見。”

謝媽媽說:“阿蘊,再見。”話音剛落,她懷裏的小謝燃就哭叫起來,謝媽媽連連輕拍着小謝燃的背,哄他。

但小謝燃似乎不領媽媽的情,他反而哭叫得更大聲。

小姜蘊放開姜母的手,小跑到謝媽媽面前,仰頭說:“小燃不哭,阿蘊哥哥在。”

接下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小謝燃貌似聽懂了小姜蘊的話,沒有再哭叫。

小姜蘊拽了拽謝媽媽的褲腳,想讓謝媽媽再給他看看弟弟。謝媽媽很快懂了小姜蘊的意思,她輕輕彎下腰,讓小姜蘊看弟弟。

小姜蘊如願看到醒着的弟弟,他永遠記得小燃弟弟在沖他笑,弟弟的眼睛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亮。

姜蘊四歲那年的生日尤為特別,生日宴會算不上有多隆重。姜母提前一個月開始籌備他的生日宴會,姜父借着姜蘊生日宴的由頭請來了不少商業上的合作夥伴,謝家自然也在其中。

生日當天,晚上八點,在姜國誠一通激情演講之後,姜蘊穿着姜母特地為他準備的名貴小禮服登場,并彈奏了曲舒伯特的小夜曲。舒緩悠揚的鋼琴聲,與冬日裏寂靜的寒夜相映襯,随着北風飄向更遠的地方。

演奏完畢,臺下掌聲嘩然。現場不少和姜氏集團有着深度合作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到姜家夫婦面前拍馬屁。姜蘊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日慶祝方式,盡管他不喜歡。

随後,他跟着保姆下臺,在形式的切過生日蛋糕以後,生日宴會上屬于他的時間也就結束了。姜母吩咐保姆阿婕好好照顧姜蘊,自己則是忙于周旋在各位貴婦太太之間。

姜蘊趁阿婕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偷偷跑到後花園,喘口氣。沒想到在過道的門口處遇到了謝媽媽正在哄謝燃,姜蘊禮貌地詢問:“謝阿姨,我能看看謝燃弟弟嗎?”

這時候,謝媽媽才注意到小姜蘊,她溫柔地笑着,蹲下來,“阿蘊小壽星,怎麽跑這兒來了?”

姜蘊滿臉倦意,在看見軟乎乎的弟弟的時候,瞬間煙消雲散了,他伸手牽住了謝燃的小手,撒謊道:“因為裏面太熱了。”

謝媽媽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別墅大廳裏的人,轉而問小姜蘊:“阿蘊是因為應付不來這種場面,所以想偷偷躲起來嗎?”

被識破謊言的姜蘊耳根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對不起。”

“阿姨也和阿蘊一樣不喜歡這種場面。”謝媽媽淺笑着繼續說道:“阿蘊要和阿姨去個好玩兒的地方嗎?”

姜蘊篤地擡起頭,眼底透露着歡喜,“可以嗎?”

“那有什麽不可以的?”

後來,謝媽媽帶着他去了謝家別墅,謝燃的房間。

“好特別。”姜蘊對眼前的景象,又驚又喜。

謝燃的房間以粉色調為主,牆櫃上擺放着大大小小的玩偶,房間的正中央擺放着一艘巨大的輪船模型,窗戶的左邊是白色的貓咪雕塑,右邊則是黑色的狗狗雕塑,房間的吊燈是星星形狀的。

“阿蘊很喜歡這個房間。”謝燃在謝媽媽懷裏有些鬧騰,他朝着姜蘊的方向撲騰着小手,“小燃是想要哥哥抱嗎?”

姜蘊同樣朝謝燃伸出了手,但最終謝燃并沒有要姜蘊抱,他只是将小手放在了姜蘊的臉上,嘴裏笨拙地蹦出兩個字:“阿,蘊。”

姜蘊微微愣住了神,謝媽媽則樂得不可開交。

謝燃人生中說的第一句話是:阿,蘊。

彼時,窗外飄起了雪花,風一吹,雪花就有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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