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蘊剛坐上出租車,雨便如洩洪一般,“嘩嘩——”地下。他歪着頭,靠在座椅上,渾身的力氣被抽空,他把車窗輕輕打開了條縫,拍打車窗的雨水通過縫隙飄進車內,落在了姜蘊的眼角。
他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水珠,水珠沾在他的指腹上,他莫名地笑了。後來,他索性把車窗開得更大些,彼時的雨卻不再像剛剛那樣瘋狂,雖然仍舊很大,但卻對車窗大敞的姜蘊尤為的友好。
雨順着車窗,垂直落下,車輪碾過,濺起泥水。風一吹,混合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路上,姜蘊很平靜。
車在洲大的南門停了下來,因為下雨的緣故,門口往來的人很少。司機大叔找零錢的空隙,姜蘊還坐在車上躲躲雨。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偶爾有一兩對小情侶從南門旁邊的麻辣燙店出來。
司機把零錢遞給姜蘊,姜蘊反複數了數手裏的零錢,道:“少算了十五塊。”說着,姜蘊把錢遞回前排。
“打表,就這個價。”司機大叔并沒有接過姜蘊手中的錢。
“洗車費。”姜蘊把錢扔在了前排的副駕駛座位上,然後下車,“嘭”地關上了車門。
錢正好落在了醫院的癌症确診報告上,司機大叔頓了頓,接着重新啓動車揚長而去。
姜蘊不知道那位大叔是怎麽想的,施舍也好,好意也罷,但至少那是錢啊。
姜蘊沒有很多錢,而且那也不是施舍,那是人家憑借勞動獲得的。下雨天,多收十五塊的洗車費,這是跑出租車這行默認的規矩。
“姜蘊哥,你回來啦?”
聽到熟悉的聲音,姜蘊還未轉頭,一把色彩漂亮的傘便先出現在他的頭頂之上,其實他不用看也知道,為他擋雨的人是謝燃。
但在轉頭的那一剎那,姜蘊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他最先看見的不是謝燃的臉,而是謝燃的衣服。謝燃的衣服上有大片雨水打濕的痕跡,淺色的牛仔外套此時顏色已經得有些深了。看得出來,謝燃在這兒淋了好一會兒雨。
姜蘊頭頂上傳來謝燃的聲音,他說:“姜蘊哥,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麻辣燙。”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且富有磁性。以前,謝燃處在變聲期的時候,聲音變化很大。如果說變聲期之前,謝燃的聲音有些像甜妹,那處在變聲期的謝燃的聲音則像公/鴨嗓,聲線粗得像個老頭。因為這個,謝燃郁悶了好一陣子,連話也不說。
後來姜蘊為了陪他,說話的時候刻意把聲音壓低,放粗。不過,謝燃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他故意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讓姜蘊補習課業,姜蘊為了彌補自己做的蠢事,那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準時準點的出現在謝燃房間裏,幫他補習功課。之後,謝燃反而感激起來變聲期帶來的小利。
謝燃的傘很小,兩個大男生縮在傘下,确實有些局促。不過這正是謝燃想要的效果,不然,為什麽明明是來接人的,卻只帶一把小傘?
謝燃伺機慢慢地往姜蘊身邊湊,但姜蘊并未察覺。
等到姜蘊察覺到時候,兩人已經挨在一起了。謝燃身上似有若無的橘子味,姜蘊覺得很甜,也......很喜歡。
“回去吧。”姜蘊又問道:“你在這兒等了多久?”
“沒多久,我也才剛到的。”謝燃淺淺地笑着,臉頰兩側的小梨渦格外好看。
事實上,從剛開始下雨,謝燃就拎着傘出來了。洲大三個門,謝燃其實也不知道姜蘊會從那個門回來。所以,他問了陳昭,雖然陳昭對他不太友好,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讓姜蘊淋雨。
好在陳昭不是個作精的,爽快的告訴了他平常姜蘊習慣從哪道門進,謝燃在說完:謝了,明兒請你吃飯以後,頭也不回的出了宿舍。
姜蘊不用猜都知道,謝燃一定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兒,可能是他在半路上和陳昭打電話的時候,被謝燃聽去了。
想到這裏,姜蘊心說不出的暖意,其中還摻雜着一些別的說不出來的東西。
由于想得太入神了,兩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麻辣燙店的門口。
姜蘊站在麻辣燙店門口,看着謝燃,說:“我們回去吧?”
謝燃先是一愣,然後邊收傘邊笑着說道:“不是說好了帶你吃麻辣燙的嗎?”
“我不太想吃,而且。”
姜蘊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謝燃打斷了,“我想吃,你陪我。”這話,像極了個小孩子說的,有些幼稚,又有些......委屈。
不知是不是錯覺,姜蘊總覺得謝燃的眼眶紅紅的。
“那我們帶回宿舍吃。”姜蘊輕嘆一聲,“衣服這麽濕,會感冒的。”
聽到這句話的謝燃,滿臉錯愕,他以為姜蘊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沒想到姜蘊只是怕他感冒。
彼時,心裏樂開花的謝燃表面上卻很淡定。
他拒絕了姜蘊的提議,“帶回去就不好吃了,就在這吃。我身強體壯,不會感冒。”
姜蘊總覺得這話聽着不對,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但謝燃堅持的話,他也是不會拒絕的。
南門這家張記麻辣燙店,開了好些年,好像開到現在,老板都是家裏的第三代了。關于這家麻辣燙店,在洲大還有一個傳聞,就是姻緣所。
姜蘊曾聽一起打工的學姐提到過,洲大的十大玄學之一就是在張記麻辣燙店容易遇到真愛。但凡,因為來這家麻辣燙店吃飯而結緣的情侶,就沒有一個不是真愛。
真不真愛不知道,反正姜蘊覺得這謠一造,老板肯定賺得不少錢。
姜蘊一個人來張記麻辣燙吃過兩次,味道确實不錯,可惜就是價格太貴了,不劃算。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北江一中背後那條巷子最挨近學校後門的那家店的麻辣燙。”謝燃拉着姜蘊,邊進門邊說道。
“麻辣燙?”姜蘊不喜歡吃麻辣燙,因為不喜歡麻醬,也不喜歡花生醬。
其實,那是因為謝燃喜歡吃,但他又每次都嫌離得遠,來回走太麻煩,所以他幹脆放棄了。姜蘊知道他喜歡吃,所以每次到後門值日的時候,他都會特地點一份麻辣燙,不加香菜、不加蔥。
“還好。”姜蘊不太想回憶以前的事情,不逃避,只是單純的不想提而已。
“你想吃什麽?我去點。”謝燃選了個靠窗戶的位置,把姜蘊安置好。
從早上到現在,姜蘊滴水未進,忙,所以不餓。但現在坐下來以後,肚子多少有些餓,胃也隐隐有些痛。
“雞絲香菇粥。”姜蘊胃病有些嚴重,以前太窮的時候,他一天只吃一頓飯,正值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餓到不行,時間久了胃也都快爛了。好在,現在沒那麽窮了,至少胃不會再爛了。但他的胃病還是時不時會發作,所以他在應對胃病發作的時候,自己創造了一套很有用的方法。
雖然不會阻止胃病發作,但至少能夠緩解胃病帶來的劇烈的疼痛感。
“肉呢?想吃什麽肉?牛肉嗎?”謝燃記得,以前姜蘊天天吃牛肉,問他原因,他說: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吃牛肉的話,以後長大了會沒出息,但是我不信。
“我喝粥就行。”姜蘊伸在桌下的手捂着胃,臉上卻沒有一絲苦色。
“好。”
謝燃點菜點得很快,可能也是因為下雨天人少,他剛過去拍了兩分鐘,便輪到他點菜了。他把菜單上的菜品一鈎,然後又選了兩份橘子汽水。
他回到位置上的時候,看見姜蘊正靠在椅子上,單手和什麽人發着消息,嘴角還挂着一絲笑意。
頓時,一股山西陳醋打翻的味道撲鼻而來,某人低着頭,手裏拿着筷子在桌上畫圈圈,邊畫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問道:“你是在和陳昭發消息嗎?”
姜蘊收起手機,嘴角的笑意依舊,“不是,在和我們老板聊。”
這話一出,謝燃差點沒把手裏的筷子折斷,他埋在頭,語氣盡量閑得大度些,“哦。”
只是,姜蘊并不知道謝燃的小心思,他打開手機,繼續給霍閑發消息。一般的消息,當然不會讓姜蘊嘴角一直挂着笑意,除了錢。
沒錯,剛剛霍閑發消息來詢問姜蘊這邊的情況,姜蘊趁機問了霍閑全勤的事情。霍閑回他的內容是:全勤不扣。
因為這句話,姜蘊才笑得這麽開心,可惜呀,某人誤會了。
一直到上菜的時候,兩人才說話。
某人把雞絲香菇粥端到姜蘊面前的時候,手上一股子酸味兒。酸是酸了點,但筷子、勺子、紙巾都還是準備好的,某人甚至不想讓姜蘊動手,他可以效勞。
一頓忙活過後,謝燃在姜蘊對面坐下,撕開筷子的塑料封層時,聽見姜蘊說:“要不,你把外套脫了吧?”
謝燃:“???”
“這麽穿着,容易感冒。”姜蘊補充道。
但在謝燃乖乖地把外套脫了放在一邊後,姜蘊後悔了,因為謝燃裏面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可能是外套太濕,他裏面穿着的T恤也濕了大片,尤其是胸前和背後,濕得貼到了謝燃的皮膚上,把他的身材分毫不差的勾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