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洲到平江的路程不算遠, 兩百多公裏,坐綠皮動車兩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穿着深灰色毛衣的姜蘊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眸深邃,低頭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眉頭緊鎖的謝燃。

少年的鼻子高挺, 眼型細長, 內勾外翹, 眼尾一顆小痣點綴,薄唇輕抿,是妥妥的少年系大美人, 不然也不會在帥哥衆多的藝術系脫穎而出,成為系草。

姜蘊低聲嘆了口氣,擡手輕輕撫平了謝燃的眉頭。

從昨天開始,謝燃就不怎麽理他, 睡覺的時候也是帶着枕頭去了另一邊。今天早上起來,買給他的早點也沒吃,車上以後倒頭就睡。

窗外, 群山連綿遠去, 已然到了平江界內。平原映入眼簾, 遠處水光粼粼, 似是要與天相連。

平江是有名的水鄉, 古有諸如“交流四水抱城斜, 散作千溪遍萬家”之類的詩句來描寫平江的水, 亦有“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飛甍夾馳道,垂楊蔭禦溝。凝笳翼高蓋, 疊鼓送華辀”的宏偉高敞之造景。

在現代都市化包圍之中, 平江仍然保留了古典之美, 寧靜恬淡。

車剛到站,外邊兒便下起雨。蒙蒙細雨,夾雜着一層薄霧,給秋日的平江增添了別樣的意境。

“親愛的旅客,平江站到了,請拿好行李,先下後上......”廣播裏傳來機械的女聲。

人潮擁擠,謝燃拎着行李走在最前面,姜蘊則是被擠在了後面。

等走到出租車站的時候,謝燃轉頭才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姜蘊不見了。

他連忙打電話給姜蘊,“咚咚——”,連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

謝燃心一緊,拖着行李,又往車站裏邊兒擠,因為提了兩個行李箱的緣故,他總會不小心撞到人,在連片的道歉聲中。謝燃找到了衣服被門勾住的姜蘊,他這才松了口氣。

姜蘊埋頭,正在與“游手好閑”的門做鬥争。要不是他怕身上的毛衣弄壞了,他早就用勁兒拽開了。

解了半天,還是沒解開,姜蘊無奈地撅着嘴,思考着要不直接拽開得了,也不知道謝燃去哪兒了?

就在這時候,他注意拎着兩個行李箱的謝燃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謝燃長舒一口氣,然後走到門邊一把将姜蘊的衣服和門拽開。

姜蘊:“.......”

他的衣服,爛了......

“走了。”謝燃重新拉起兩個行李箱往外走。

姜蘊氣倒是不氣,就是覺得好可惜,白白損失了件衣服。

因為姜蘊這麽一耽擱,原本車滿為患的出租車站已經沒車了,現在只能等拉完一轉客人的出租車回來了。

雨勢逐漸有些大,伴随着雨水的降落,還有陣陣的雷聲。姜蘊他們站在車站門口等了許久,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大叔操着一口吳語方言,姜蘊熟練地用方言和他講價,經過一番拉鋸以後,姜蘊成功砍價二十塊。

這總算有一件事是順心的了......

一路無言,謝燃靠着窗子睡覺,姜蘊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飛躍,正回複着陳昭的消息。

姜蘊他們下榻的民宿是他訂了很多次的,但凡他來平江,都會訂這家民宿。來了這麽多次,他和民宿老板娘也算是老熟人了。

民宿的名字叫遇見,遇見的遇,遇見的見,有些文藝又有些通俗的名字。謝燃望着民宿四周的環境,覺得這家民宿竟然莫名的有些熟悉,像是以前來過。

民宿老板娘是位作家,當年上山下鄉當知青來到了平江,後來嘛,她就留在平江結婚生子,開了這家民宿。說起來,老板娘也是北江人,和姜蘊是半個老鄉。

至于民宿老板,聽說身份有些神秘,但老板娘卻說他早死了。事實究竟是什麽樣,姜蘊也沒追問過。

“喲,怎麽都淋成落湯雞了?”民宿老板娘楚栖趕緊給姜蘊他們遞上毛巾。

姜蘊道了聲謝,然後先把毛巾遞給了謝燃。

謝燃一愣,接過毛巾,道了聲謝,然後拖着行李去一旁站着,等姜蘊辦理入住手續。

老板娘憋笑道:“身份證。這次住幾天?”

“不知道。”姜蘊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一邊默默生氣的謝燃。

“比起上次見你,我看你氣色好了不少,”老板娘忍不住八卦起來,“該不會是被男朋友滋潤的吧?”關于姜蘊是gay這個密碼,楚栖是知道的。

姜蘊收回視線,“嗯?”

老板娘朝那邊的謝燃揚了揚下巴,意有所指,“別裝了,你的眼睛都快裝人身上了。”

“不是男朋友。”

老板娘一眼看穿,“那就是心上人呗。”

姜蘊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承認他喜歡謝燃,“嗯。”

“哦~”楚栖看姜蘊的眼神中參雜了些別的意味,“需要幫你們準備計生用品嗎?”

別看楚栖已經年近五十,情趣依舊,要知道她當年可是寫言情小說的一把好手,好幾年以前,她出版的小說可是爆款。

姜蘊臉都綠了,“......”

這人一把年紀,能不能正經一點?

“不用。”他咬牙道。

楚栖看出了姜蘊的窘狀,故意逗他:“真的不用?要不還是要吧,主要這不衛生。”

姜蘊:“不用,房卡給我。”

“行吧,”楚栖把房卡遞給他,“要是有需要,記得打電話到前臺,我給你們送上去。”

那什麽玩意兒,一般酒店都會放在房間裏,但遇見沒放。之前有對小情侶做事做到一般,發現沒有東西,打電話到前臺來問,一問才知道,民宿的房間裏不放那玩意兒。

楚栖說:需要的話,她可以送到門口,然後男人罵了她句神經病,就挂斷了電話。

那次,姜蘊就坐在前臺,和楚栖閑聊。

他問楚栖:為什麽不直接每個房間都放一些呢?省的還麻煩去送。

楚栖的回答是:這兒環境太好,容易暧昧,有些人荷爾蒙收也收不住。有些小年輕剛成年,來這邊旅游,一沖動上頭就做了,事後又追悔莫及。她這樣做,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緩沖期。

寫了世間那麽多的情情愛愛,楚栖早就對什麽性啊,看得很淡了。

至于她說送上門,也就只是把東西扔到房間門口而已,誰會樂意看那種場面。

可能有人不理解,覺得她的做法挺變态的,還有人可能會覺着這是楚栖的惡趣味,誰讓她是別人眼中的寡婦呢。但至少姜蘊不是這麽認為了,不同的人有不同選擇,楚栖懷着善意,選擇了這種做法,也有人因為這個做法而得到幫助,這種做法不該被胡亂的評判。

其實,關于楚栖的故事還有很多,姜蘊了解了不少,但只能有機會再講。

“诶,你是姜姜哥哥的朋友嗎?”說話的是楚栖的女兒,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名字叫做楚甜甜,“你好好看哦,你叫什麽名字呀?”

楚甜甜是來得不容易,楚栖對她很寵溺,看她那排蟲牙就知道了。這也是外界诟病楚栖的地方,一個寡婦怎麽還生了孩子?

就前幾年,有個八卦娛樂記者來這邊參加個什麽電影節,訂了這家民宿,然後離開的時候認出了老板娘是楚栖,又看見了個小不點兒叫楚栖媽媽。于是乎,第二天,八卦媒體上邊出現了“著名女作家晚節不保”的文章,控訴楚栖作為公衆人物,私生活不檢點,在丈夫沒死多久就另找新歡,說她有辱風化。

輿論直指遠在平江的楚栖,并有不良媒體帶頭寫倡議書,讓楚栖出來道歉。

後來,好像是有人出面擺平了這件事,也才流傳出另一個版本就是楚栖的丈夫身份其實是北江市某高幹,不過這種說法并沒有多少人信。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會選擇相信她是被包養,生子。

是啊,有些人的惡意就是這麽大嘛,沒辦法。

從始至終,楚栖都沒出來說過一句話,或者她當時根本不知道。以她的脾氣,要是她知道的話,一定會把那家八卦雜志的主編揪出來臭罵一頓,這很正常。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楚甜甜真的很可愛,她遺傳了楚栖身上所有的優點,一蓬烏黑亮麗的卷發、杏眼撲閃撲閃的、櫻桃小嘴,笑起來很甜。

之前姜蘊來的時候,也會幫忙帶帶楚甜甜,楚甜甜也樂意和他一塊兒玩。其實楚甜甜說她很挑小夥伴的,她只和漂亮的人一起玩,然後就比楚栖回怼了。

“我叫楚甜甜,楚是楚王的楚,甜是sweet的甜。”可能和楚栖的教育方式有關,楚甜甜很單純,有什麽就說什麽,“到你了?漂亮哥哥,你叫什麽呀?”

還在生悶氣的謝燃實在遭不住眼前這小姑娘的熱情追問,“謝燃。”

“哪個謝,哪個燃?”她自顧自道:“是花兒都謝了的謝,然後的然嗎?這哥哥怎麽不說話?該不會是個傻子吧?但是就算是傻子,也是最好看的傻子哦,你也別太難過了。”

謝燃:“......”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小姑娘又說:“還是阿昭哥哥好玩,雖然沒這個傻子哥哥好看,但阿昭哥哥會說話诶。”

謝燃:“......”

阿昭,陳昭?該死的,他想揍人。

“甜甜,不許胡說。”楚栖笑着牽住了楚甜甜的小手,“要有禮貌,這是姜姜哥哥的‘好朋友’。”

“哦,但他好傻哦,還是阿昭哥哥好玩。”楚甜甜又補了一句刀。

站在一旁的姜蘊沒忍住“噗嗤”地笑了,楚甜甜不解地看向姜蘊。

“不好意思,你們繼續。”姜蘊說。

謝燃:“......”

阿蘊真是欠!收拾!啊!

作者有話說:

回來啦,待會兒看,可能十二點以後還有一更,可以屯一屯,明天早上一起看哦~

注釋:“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飛甍夾馳道,垂楊蔭禦溝。凝笳翼高蓋,疊鼓送華軸。”引自南北朝,謝脁《入朝曲》

“交流四水抱城斜,散作千溪遍萬家。”引自清,阮元《吳興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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