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道霧切久司對自己卦象的解答結果後,禪院家主再詢問久司問題時,态度已有了明顯變化。

望着漫不經心追問完久司,就起身言意要派牛車送他們回去村落的禪院家當主,骨喰沉默地将視線投以久司。

久司搖頭委婉拒絕,“我正在游歷,村民已好意收留了我一晚,怎好再回去叨擾?”

“那你想去哪裏?我讓他們送你去。”禪院家主沉思片刻後詢問。

“游歷的最大樂趣不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處會出現在哪裏?”久司再次搖頭。

連續兩回好意都被久司回絕,禪院家主不再堅持,轉身放出式神令它送久司等人離去。

見狀,骨喰即刻起身閃到屏風後方,将仍處于昏迷狀态的狐之助抱起,随同久司一道離開禪院家。

“主公……”

禪院家式神将兩人送離城門就已回去,謹慎起見,骨喰繼續保持沉默,跟着久司往前走了一段路,才開口詢問久司有關蔔卦一事,“昨夜起了卦?”

“嗯……如果按照世人對「卦」的嚴格定義來說,其實不能完全算起卦。”久司腳踩道路邊沿,走在骨喰前方,低喃道:“不過是往火堆裏增添枯木段時,「看」到了一眼。”

“看到?”骨喰沒有學習過卦象之術,單聽久司解釋也沒聽出有哪裏定義不對,畢竟歷年來他所看到的陰陽師大人,也經常借由物體看到‘真實’。

“既然主公已經看到了‘真實’,為什麽會先回答禪院家主那裏「什麽都沒有」,接着又解釋「那裏不是事發地」?”骨喰實在難以理解這前後矛盾的話語。

骨喰皺起眉,“這豈不是前後矛盾?”

“哈哈哈——。”久司大聲笑完之後像是突然解開了身上的束縛,神态惬意。

他轉過身,面對骨喰倒行,“那裏沒有發生咒殺事件。”

骨喰怔住。

“人類越是權高位重,就越是難以承認自己的過錯。如果連我也看不懂,事情會因我們的出現而變得極其麻煩。”霧切久司嘆道。

“禪院家主早就知道那裏沒有……”骨喰話音落到這裏,忽而消失。

“嗯。”久司轉回身,直面前方道路,“咒靈的表面與妖怪很像,只是咒靈被咒術師祓除後,不會留下痕跡。而妖怪則會因失去妖力,被迫顯現原形。”

“咒靈是無形之物?”骨喰不懂久司為何會突然聊起咒靈,卻也認真聽着。

久司搖頭,“咒靈源自人類對事物的恐懼情緒,這類産物是一種無法用肉眼捕捉到的能量磁場,如若是這樣就定義它們為無形,也不大妥當。”

骨喰藤四郎:“所以……主人當時看到了什麽?”

“加茂氏咒術師發現湖邊有人類正被咒靈襲擊,趕去把人救下,結果反倒被自己救下的人所殺害。”

“人?”骨喰錯愕地望着久司背影,明顯對這樣的反轉接受不能,“怎麽會……”

霧切久司不受骨喰影響,繼續緩聲道:“同去的氏親忽得見到同伴身隕面前,反應過來後于憤怒之下用術式将那人殺死,其行不被咒術界認可,因而被咒術界高層劃至了詛咒師一列,并予以死刑。”

骨喰藤四郎:“……”

“現在禪院當主設「帳」,加茂氏族負責戒備,咒術師又一致對外宣稱那裏發生了嚴重的咒殺事件。而我們恰好就在對方走善後流程時出現,且我又提到了「蔔卦」……”久司撚了撚手指,“會被喊來詢問,确認狀況,都屬正常。”

“主公是有意要見他們?”骨喰聽明白了這其中的因果。既然久司知道事情真相在先,又推測到了後續進展,那麽他肯定料到了對方此時擔憂什麽,故而才會提及兩個與之審神者身份不符的關鍵詞——

陰陽師、蔔卦。這都是主公為了誤導他們,見到與此事有關聯之人而特意設下的誘餌!可是……

骨喰皺眉:“主公為何想要見他們?”

“确認下對方是否為友軍。”久司答。

骨喰沉默低下頭,他忽然害怕知道久司所做的判斷結果,如果是自己所不想的……

“咒術師太瘋了,我們還是盡量不要再與這類人接觸。”感知到骨喰變化的情緒,久司主動開口道。

聞言,骨喰猛地擡頭,“是!”

狐之助再次睜眼醒來,發現自己還處在歷史時間段,望着陌生的茅屋房頂,它恨不得再昏睡過去。

經歷過被咒術師式神吓昏一事,它已經徹底厭惡上了這個歷史時間段。

“審神者大人。”狐之助神色恹恹地走到霧切久司身邊,“我們何時才能回去啊?”

“唔……”久司看了眼對面一臉笑意望着自己的男人。

狐之助順着久司視線望過去,這才留意到室內還存在其他人,它被驚了一跳,“這裏怎麽會突然冒出個人來啊!”

“哈哈哈——。會說話的狐貍,真是有趣!”男人大笑出聲,臉上猙獰的大傷疤也随之動作顯得柔和下來,“不過還是得糾正一下,我一直都坐在這裏,沒有突然冒出。”

狐之助:“……”

“初次見面,我是桑島慈悟郎,歡迎你們來到桃山。”對後面醒來的狐之助重新介紹完自己,慈悟郎再對久司道:“骨喰少年這麽久都還沒回來,可能是找不到我放的茶葉,我還是去看看吧。”

言畢,慈悟郎就要起身。

狐之助留意到對方起身動作的不和諧,視線訝異地落在他的右腳上。

慈悟郎對視線格外敏感,一下子就留意到狐之助落在自己右腳上的打量視線,笑嘆道:“野獸的直覺嗎?”

“抱歉,久等了。”骨喰一手抱着茶葉罐,一手拎着剛燒開的熱水回到室內,當看到慈悟郎帶傷下地,立刻就将手中物品放下,把對方扶回原位坐好後,才轉身去泡茶。

“哈哈哈,真是好孩子。”慈悟郎望着骨喰誇道。随後他在轉過視線看向久司,“真是奇怪,明明你們都年紀相仿,可我總覺得如果用相同的話語誇你……不太合适。”

久司沒有搭話,反倒是狐之助不解開口:“桑島大人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審神者大人的年紀明顯比骨喰大人小那麽多。”狐之助神色認真地糾正慈悟郎。

“哈哈哈哈哈——。”慈悟郎大聲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的嗎?”

“那大概是因久司年紀輕輕就當上審神者的關系,周身氣質與一般人不同。”慈悟郎笑完又補充道:“很容易就讓人在不自覺中忽視掉了他的外貌與年齡。”

狐之助歪頭,神色疑惑地望着慈悟郎,很是費解他的話語。

“請喝茶。”骨喰這時也泡好了茶,他逐一将茶水端給久司和慈悟郎,又将早準備好的一小碗涼白開放到狐之助面前。

“哈哈哈,謝謝。”慈悟郎雙手接過骨喰泡好的茶水,鼻尖微動,“你的茶藝很好……是出身在貴族?”

“我不知道。”骨喰神色淡然回應。

“骨喰大人曾遭遇過大火……”狐之助喝完面前一小碗水,見室內氣氛怪異,便主動開口替骨喰補充解釋,“「救」回來之後,關于從前的很多記憶就都喪失了。”

久司輕抿一口茶,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骨喰。

“遭遇過大火,又名為骨喰。不知為何,就讓我想起了當年的「明歷大火」。”慈悟郎嘆息完,視線不經意從骨喰腰間的佩刀掃過,“那場大火燒毀了三分之二的江戶城,也毀了德川家1500多把刀。”

聞言,狐之助神色複雜地望向骨喰藤四郎。而骨喰則像是在聽別人故事一樣,毫無觸動地坐在原位。

“話說回來,審神者大人怎麽到這來了?”狐之助茫然。

“你剛不還問我何時能回去嗎?”久司将手中茶杯擱置在前方,“我這不正在努力?”

慈悟郎聽着久司與狐之助的對話,再見狐貍仰頭看向自己,他笑道:“我是在鎮上采購物品時遇到的久司和骨喰。”

“他們好心,見我買這麽多東西,又行動不便,便幫我運了回來。”慈悟郎說起這件事,眉目溫和。

“喔——。”狐之助詫異地點頭,“審神者大人原來是這樣努力的。”

霧切久司:“……”

骨喰低頭,嘴角勾起笑意。

慈悟郎喝完茶,不解地詢問狐之助,“久司和骨喰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強迫人的樣子,你若是想回去,為什麽不能自己回去?”

聞言,狐之助瞬間耷拉下腦袋。

慈悟郎不擅長應對情緒善變的小動物,他放下茶杯起身,“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飯。”

“不用麻煩,我們馬上就離開。”久司随之起身。

見狀,骨喰和狐之助也跟着一同站起。

“天馬上就要黑了,走夜路太危險。”慈悟郎臉上表情突然變得格外嚴肅,“若不嫌棄,今晚就在我這住下吧。”

聽到前半句時,狐之助已小跑到門口處眺望天色——當看到天邊雲彩被落日染紅,狐之助低嘆:“很快就要到夜晚了。”

久司回頭與骨喰對視一眼,再異口同聲對慈悟郎道:“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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