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久司連夜「氣息遮斷」瞬移更換場地, 然而，不論他更換到哪裏，那裏都有晴明的式神在守着。
偌大的此岸硬是找不到适宜的栖身之所。
被迫随同衆妖回到平安京, 當望到下方熟悉的橋與庭院時，久司轉身意要藏匿在衆妖之中。
“啊啦……久司大人這是害羞了嗎？”位置最為靠近久司的日和坊悄悄避讓開位置, 以便久司插入隊伍, “就算躲在我們其中, 晴明大人也是能夠一眼就找到您的呢。”
“這麽恐怖的話語請不要再說了。”久司扶額。
“嗯嗯，久司大人果真是在害羞。”
“因為太過害羞，所以聽到晴明大人在找您, 就手足無措即刻下意識躲起來嗎？”
“啊啊——久司大人真是太可愛了。”
“我不是，我沒有……”
“我們都知道的哦！”
“久司大人不必對我們害羞。”
“久司大人真是太可愛了。”
面對衆妖怪們愈發離譜的猜測，霧切久司表情逐漸崩潰。
坐在庭院內與源博雅聊天的晴明似有所感，手中蝙蝠扇一揚，遮住半張臉, 露出含笑眼眸。
“我那可愛的弟弟來了。”
“咦？弟弟？”源博雅怔住, “怎麽以前從未聽你提起過, 還有弟弟？”
“啊咧？”晴明坦然面對源博雅, “博雅也沒有問過我呀。”
源博雅幹眨了一會眼，最後愣愣點頭，“好像是這樣。”
“晴明大人, 我們回來了！”
饒是早就知道晴明封印了諸多妖怪式神在門口那座橋下，都不及此刻直面他們。但很快，源博雅的注意力就被妖怪群內氣質格格不入的少年所吸引。
對上他極具吸引力的蔚藍色雙眸，源博雅回神後立刻看向身側的安倍晴明。
——真不愧是兄弟，如出一轍啊！
“原來久司不願意見我的原因是‘害羞’呀，真是可愛的孩子。”晴明眼眸含笑, 收起手中蝙蝠扇就緩步來到霧切久司身邊，擡手就攬住渾身僵硬的“弟弟”。
“就算是初次見面，神奇的「血緣羁絆」也讓我對你毫無隔閡。”晴明湊在久司耳邊，輕聲道：“你也是一樣的吧？弟弟。”
久司聳動被晴明攬住的肩膀，以此表明自己并不喜歡他的接觸，“如果可以，請你忘記我的存在。”
“哦呀哦呀，看來我可愛的弟弟正處于叛逆期。”晴明收手，困擾地摸起下巴，“不行呢。外面太亂了，哥哥會很擔心你的安危。”
“還有什麽比待在你身邊更危險的嗎？”
晴明怔住。
“噗——。”源博雅沒忍住笑出聲。
“啊……好傷心。”晴明臉露難過，可難過只在一瞬，他很快又恢複往常的姿态，惑人話語脫口而出：“有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哥哥可是會拼死保護你的。”
霧切久司：“……別把用對式神的招數用在我身上。”
“奇怪？”晴明手中蝙蝠扇輕敲，神色裏滿是不可思議：“你為什麽會這麽了解我？”
“啊——。”不待久司回答，晴明了然打開蝙蝠扇，悄聲詢問：“莫非麻倉氏在你面前說了我什麽？”
一來到就被兩面宿傩擄走，根本就沒來得及認識麻倉氏的霧切久司：“……”
“弟弟怎麽如此沉默？”晴明眼眸含笑，再次湊到久司身邊，“唔……讓我猜猜——”
久司瞬間警惕。
安倍晴明對上久司警惕視線，露出狐貍特有的狡黠笑容，緩聲道：“久司一路辛苦，定是乏了。”
霧切久司：“……”
他就沒有遇到過比晴明還惡劣、擅長搞人心态的陰陽師。
以前這位大陰陽師還會因為自己的身份勉強端莊自己的姿态，現在自己受抑制力限制——以他的“弟弟”身份顯現之後，晴明就毫無顧忌、全然放開。
“你的房間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哦。”晴明喚來式神，“帶久司去洗漱休息吧。”
應晴明召喚而來的式神向他行了一禮，即刻來到久司面前領他離開。
“晴明。”目送久司遠去，源博雅摸着下巴認真道：“他似乎不太喜歡你的樣子。”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他厭惡的事情？”
“我才第一次見他，怎麽可能就做了讓他厭惡的事情？”晴明很是無辜。
源博雅怔住，低喃：“才第一次見面，就令衆妖前去相迎，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的。”
“怎麽可能？久司在沒有被發現身份前，就是跟在麻倉氏陰陽師修習的見習陰陽師。”晴明認真思索，“他應該很喜歡見到妖怪才對。”
源博雅：“不……他一定不會是這樣想的。”
“久司又不是普通人。”晴明掩去久司的姓氏，直呼其名。
“除去陰陽師的身份，不就是普通人？”源博雅毫不認可晴明對待弟弟的方式，“稍微像對待普通人類一樣善待自己的弟弟吧。”
“真不敢相信。”晴明眼眸含笑，“博雅居然在教導我如何和自家弟弟相處。”
明顯感覺晴明話語中的揶揄，源博雅立刻不淡定：“喂——。你這話什麽意思啊？”
“起碼我們現在都已經獲知主公在送夏目君前來本丸之前，是安全的。但也只是……”一期看向神色淡然為自己沏茶的三日月，“三日月殿，現在這個情況并不适合喝茶吧？”
“哈哈哈……抱歉抱歉。”三日月放下手中茶盞。
“茶香有助于放緩心情。”莺丸端起茶盞，“情緒太過緊繃，反倒不利于大腦思考。”
清光掃了眼三日月和莺丸，對一期一振的話語頗為認可，“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主公為何要将異世的夏目君送來本丸，也不清楚主公現在是否平安就……總之，別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點喝茶，太不務正業了。”
“哇哦——。清光現在比那個魔鬼隊長還嚴厲。”安定詫異地瞪大雙眼。
“我哪有像他那樣啊！”清光憤而轉向安定。
“但是，饒是我們再焦慮也沒有辦法獲知主人現在狀況不是嗎？”安定微笑着安撫清光，“主人将夏目君送到本丸，一定是向我們傳達一切照常便可的信號。”
“說不定下次傳回來本丸的就是主人了！”
“嗯——。安定說得很有道理。”三日月笑着颔首。
莺丸安靜地看着茶盞內豎起的茶梗，“一副焦慮的姿态迎接主公歸來，太失禮了。”
“三日月殿，莺丸殿？”
“就當主人像平常那樣外出，讓我們留守本丸就行了。”安定說着也端起了茶盞，“既然主人能夠将夏目君送至本丸，那麽他一定也有辦法回到本丸。現在暫時不回來，必定是有事情牽絆，我們只管安心等待便可。”
“……一幫懈怠的家夥。”
“哈哈哈，清光別這樣嚴肅，不适合你。”
“啊啊。不管你們了，我去內番。”清光起身，立刻拎住安定的衣領，“你也給我一起去內番。”
“诶？”安定被迫放下茶盞，“喝完這杯茶不行嗎？”
“不行，主公随時可能回來，一定要把衛生搞幹淨！”
“……清光是魔鬼！”
“就算是安定向我撒嬌也沒用，我心裏只有主公。”
“哇啊——！竟然在這種場合說出這句話，清光實在是太狡猾了！”
“什麽？”清光拉着安定離開議室，聞言只覺莫名。
“特殊環境，特殊語句，特殊事件……只要想到觸發給時空另一端主人聽到的話語竟然是來自清光，就覺得十分不甘心！”
“……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久司大人？”
晴明式神将久司領到後院部屋就止住腳步為他講解這個庭院的禁忌，将晴明交代的事情全部複述完畢，式神發現霧切久司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這裏。
見自己呼喚起效，霧切久司的注意力也重新落在自己身上，畫卷所化的式神臉露微笑詢問：“是否還有疑惑？”
“沒有。”久司看向仍在等待自己下文的式神，“你不用候在這裏，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是，我知道了。”畫卷式神聽入霧切久司話語，轉身就化為一陣霧消失。
被獨留下來的久司擡頭看着這座昭示着晴明早就料到自己會前來此處，并一早準備好的部屋，陷入沉默。
不僅是眼前這個部屋。
今晚他全部回避路線的盡頭，都有晴明式神在等候自己——如此聲勢浩大的百鬼夜行，居然沒有将兩面宿傩吸引前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
久司踏入部屋，毫無意外從箱子中拿出一套适宜自己身型的換洗衣物。
送別源博雅，晴明擡眸望向久司所在的方位，安靜聽完回到自己身邊複命的畫卷式神話語，手中蝙蝠扇輕落掌心。
回想起自己從對方身上感知到的氣息，晴明笑着嘆道：“我居然會有貴為「神明」的弟弟，真是有趣。”
“晴明大人還請務必小心。這段時間，不僅高天原局勢混亂，就連修羅地獄也是一片亂局，此時您身邊忽然冒出個帶有血緣羁絆的‘弟弟’，也不清楚是何方勢力所為，他或許……”
“我一直都很小心。”晴明輕聲打斷式神，“但是……”
“我并不覺得久司對我懷有惡意——不，久司非但對我沒有惡意，且還帶有微妙卻毫不違和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很特別，讓他頗為在意。以至于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早就做出了讓人留在自己身邊的準備。
“或許……”
晴明低喃出一個詞彙，又笑着搖頭，“無事。”
見一向待物淡然的安倍晴明，此時竟對不過才初見面一次的久司産生了複雜情緒，畫卷式神立感不安，“晴明大人……”
“你剛剛不也是在聽到大家誇他可愛時，一直盯着他看？”晴明笑着打趣身旁式神，見她無奈嘆息搖頭回到畫卷裏不再搭理自己，晴明臉上笑意不由加深。
“弟弟啊……”
“怎麽以前沒聽說過？”
源氏家主的書房，褪去武士服的少年一臉疑惑地看着身後彙報平安京近況的刀劍付喪神。
“安倍晴明居然也有弟弟？”
“會不會是「陰謀」？”淺綠發系的刀劍付喪神猜測道。
“唔——。”源賴光落座在主位，一手撐着下巴，一手食指輕敲桌面，“晴明不至于會掉進這麽明顯的陷阱，我比較在意的并非這件事。”
“膝丸……你和髭切現在就到第一次「發現」晴明‘弟弟’所在區域調查。”源賴光眉頭皺起，“主要探查你們能夠感知到的「熟悉氣息」。”
“您的意思是——”膝丸震驚擡頭。
“就是你所想那樣。我懷疑他可能與你們一樣，都來自同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