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道別

『她以為擦掉這次眼淚就沒有了,可是,剛擦掉一片,另一片又落了下來,這多像那些愛情,一片一片的,沒完沒了。』

「好,這樣就告一段落了,大家辛苦了!」

聽到坐在最前方的學生會長高橋這麽說時,特別在放學後留下來、并且一直保持高度注意力參與讨論的人全都常常籲了一口氣,而坐在最角落擔任紀錄的滿月也忍不住按摩着自己因為打字太久而有些酸痛的手腕。

高一那年第一學期的時候,同樣直升海王高中、并且從圍棋社跨足到學生會的日高由梨便以兩人之前友好的學姊妹關系而邀請她進入學生會,而她也答應了,一來是她因為不想再跟父母拿學費以外的錢而停掉了所有補習、多出許多空閑時間,二來是因為覺得在學生會所處理的這些文書工作會對自己未來的職業有所幫助,三來則是因為她想要暫時放下圍棋和語言以外的事情,這兩樣和塔矢有關的事情,來轉換自己的心情。

只是,雖然她已經在學生會待了快一年,也忙碌了快一年,但是最後一個目的卻一直沒有達到。

就像現在,她好不容易才跟上會議的進行速度、完成了整份記錄,但是松了一口氣後沒幾秒,她的腦海裏便出現了那個少年對着自己微笑的模樣。

這真的是…很糟糕的習慣呢……

自嘲地笑了笑後,她便按下了打印鍵将會議記錄給印出來,然後将整份資料交給跟大家一樣在收拾東西的學生會長。

稍微看了下後,高橋便滿意地點頭說道:「辛苦妳了,宮野。妳今天的工作到這裏就行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會長也辛苦了。」

朝他點了點頭後,滿月便跟着其他學生會成員一樣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後跟着大家一起離開學校。

由于拒絕了幾個學長學姊說要一起去新開的餐廳吃晚飯的提議,所以在某個街口的岔路口,滿月便向他們鞠躬道別,然後獨自一個人走在另一條路上。

走沒多久,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以便馬上停下腳步轉回頭。

看到跟上來的是學生會的三年級成員松田後,她不解地對着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并且微微喘氣的他問道:「松田學長,還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松田搖了搖頭,然後一邊摸着自己的頭發,一邊尴尬地說道,「我只是覺得現在已經有些晚了,想要送妳回去。」

滿月連忙擺手拒絕道:「不用了吧,學長,現在天色還很亮,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沒關系的,就讓我送妳吧,」松田十分認真地說道,「這樣我才能放心。」

滿月稍微愣了一下,只是看見他一臉堅持,而且一副“即使妳不同意,我還是會跟在妳後面送妳回家”的樣子,她也只能朝他颔首,「那就麻煩松田學長了。」

在回去的路上,松田不停地說着關于學校和學生會成員的趣事,而雖然滿月喜靜、而且對這些事并不大感興趣,還是很捧場地笑了幾聲,讓他不會一個人說得太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家門口,她便随即轉身向松田鞠躬道謝:「我家已經到了,非常感謝松田學長。」

「不會。」松田這時頓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宮野,能不能給我幾分鐘,我有些話想要對妳說。」

聽到他這麽說,原本還想要馬上轉身回家的滿月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随後便開口問道:「松田學長有什麽事嗎?」

在她問完後,松田卻不說話了,直到她因為這樣的沉默過于尴尬而想再度詢問時,他才突然開口說道:「我喜歡妳,宮野,可以請妳和我交往嗎?」

雖然說對于他的話的內容并不意外,但滿月還是因為他的直白而愣住了。

她本來就因為小時候的遭遇而對于周遭的人很敏感,很早便注意到松田對自己的态度跟其他人有些不同,再加上其他學生會成員也常當着自己的面拿松田暗戀自己的事來打趣他,而同樣是學生會成員、又跟自己是同級的女生們也常常跟自己說松田的優點,所以她要裝作不知道其實是很困難的。

沉默了許久後,滿月才朝松田深深鞠了一個躬:「不好意思,松田學長,我現在還不打算考慮感情方面的事情,還請學長多多見諒。」

雖然說因為知道那種被拒絕的感覺很痛、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成為拒絕人的人,而且伊麗莎白也曾跟她說過,要治愈一段感情所帶來的痛苦,最好的方法便是投入另一段感情,所以有那麽一瞬間,她其實是考慮過要試試看的。

只是後來這樣的想法便被她自己給否決掉了,畢竟若是就這樣答應了,不僅對松田不公平,而對于光是剛剛那段路就耗費許多精力的她來說,也不啻是種痛苦。

「是因為塔矢亮的關系嗎?」

在她重新直起身的時候,松田突然冒出這一句話,讓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而在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時,松田又繼續說道:「日高學姊在畢業前曾經跟我和我談過,她說妳的心裏已經有一個人存在了,讓我最好放棄妳……我去詢問過妳以前那些中學同學,他們說這個人最有可能是妳從小學時就認識的塔矢亮。」

頭一次這樣被一個不算熟稔的人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滿月忍不住緊緊握住自己的書包提帶,過了好一會,她才緩緩開口問道:「既然學長已經知道了,那今天為什麽還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妳并不快樂,我時常看見妳苦笑着盯着手機的樣子,也看見妳在經過塔矢那班時看着他空着的坐位發呆的樣子,還有好幾次,我看見塔矢到妳班上找妳拿筆記,但是卻什麽話都沒有跟妳聊,只是笑着跟妳道謝就拿着筆記走了。另外,妳因為他的關系而被幾個喜歡他的女生給針對了,他卻甚麽都不知道!」說到這裏,松田忽然往前幾步走到低着頭用浏海遮掩臉上大部分表情的她面前,并且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我認為喜歡應該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所以能不能夠請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妳證明?」

原來,還是有人有注意到嗎,我以為一直掩飾得很好呢……

他的每一句都重重敲擊着滿月的心,甚至還讓她有種想要抱住眼前的人放聲大哭的沖動,因為對方明明就是個不算熟悉的人,卻能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是,在他的手碰上她的肩膀的那一刻,她忽然回過神,并且反射性退後了一步,讓自己離開他的掌握。

看見她這個樣子,松田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所以便尴尬地收回了手,「對不起,宮野。」

滿月輕輕地搖了搖頭,随後便看着他說道:「很謝謝你,松田學長,不論是你的心意還是關心,只是不管怎麽樣,那些都是我的事情、我的決定,與亮君無關,更與學長無關,所以還請學長不要加以評論它們的價值。」

聽到她這麽說,松田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露出一抹苦笑,「所以…還是拒絕的意思嗎?」

「對不起。」滿月再度朝他深深鞠了一個躬,「明天我會向高橋會長繳交退會申請書的。」

松田連忙說道:「不用這樣吧,如果妳會感到尴尬的話,那也該是我離開學生會才對……」

「不會,我本來就是因為日高學姊的關系才會進入學生會的,現在日高學姊畢業了,我也應該離開了。而且我也該恢複我的那些打工了,學長也知道吧,現在我的生活費都必須自己賺才行。」努力朝他擠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後,滿月便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回到自己家中。

關上門後,她便馬上将外套放到一旁的鞋櫃上,然後坐到了玄關處的地板上,将臉埋在曲起的雙膝之間。

所以,也算是個将生活模式轉換回翻譯工作的一個契機吧……

長長嘆了一口氣後,她便站了起來,打算将書包和外套放到房間,然後到廚房去随便微波東西來吃,只是這個時候卻聽到了門鈴響了的聲音。

從對講機的屏幕上看到來的人是塔矢,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才放下手上的東西去應門。

可能是因為剛剛才和另一個人談論到塔矢的關系,所以她在和他說話時不自主地有些緊張,「亮君,怎麽突然過來了,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送特産的,爸爸媽媽他們今天剛從中國回來的。」塔矢微笑着将手上的禮盒交給她,「滿月是剛到家嗎?聽媽媽說她剛剛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妳家,想要問妳要不要到我們家裏吃晚飯。」

「嗯,不好意思,最近因為有個法國的學校要過來參訪,所以學生會那裏比較忙,麻煩亮君幫我跟伯母說聲抱歉。」

「沒關系的,爸爸媽媽他們還會在家裏待上一個月,妳随時來都沒關系。」

滿月朝他點了點頭,「好的,若要去的話,我會在前一天打電話告訴伯母的。」

「對了,我記得滿月的生日快到了吧?那天我沒有比賽,要不要像以前一樣慶祝一下?」

突然聽見他将話題跳到這裏,滿月先是愣了一下,心裏也湧出了一股久違的欣喜,只是這個情緒稍微淡去後,她便不敢冒了險,因為她覺得如果這次應允的話,她會需要花更多時間去調适自己的心情,所以考慮到最後,她也只能尴尬地笑着說道:「不好意思,那天我早就排好了一個口譯的打工了,所以……」

「是嗎,挺可惜的,我還以為少了學生會的工作後,滿月會比較有空呢……」

他後面又說了一些話,滿月卻完全沒有聽進去,因為她的腦袋裏只是不斷回響着他剛剛那句話,“我還以為少了學生會的工作後,滿月會比較有空呢……”

明明剛才才臨時決定要退掉學生會的,所以…這是表示亮君聽到了吧,我和松田學長的談話。如果在知道我喜歡他後還特意裝作平時的樣子,那是代表…間接拒絕我嗎……

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她連忙用力地搖了搖頭,然後硬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不好意思,亮君,可能是因為剛剛學生會的會議太累的關系,剛剛我不小心走神了一下,能夠請你再說一遍嗎?」

「我是在問滿月有沒有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啊,突然這麽問我我也不曉得該要什麽……」滿月已經看不清楚他的笑臉了,她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愉快地說道,「對了,我記得亮君已經取得今年名人賽的挑戰權了吧,能夠請亮君贏下這個頭銜賽嗎?總覺得,只聽得慣“塔矢名人”這樣的稱呼呢……」

「名人的頭銜嗎?好,為了滿月的生日,我會努力的。」

最後,她也不清楚自己和塔矢說了什麽,只是在他告別并且關上門後馬上走下木質地板,并且鎖上了門,以免他突然回來,随後她便無力地靠到門上,任由剛才隐忍的眼淚不斷落下。

她想要大聲吶喊,只是怕塔矢會因為聽到她的聲音而折返回來,所以只能捂着嘴壓抑地哭泣着。

是報應吧,因為我拒絕了松田學長,所以就這麽被亮君給拒絕了……

該放棄了,不要再像之前那樣,明明想要忘記,但卻又故意待在東京,故意在日本棋院兼職,故意去關注他的戰績、并且在事後傳短信去向她道賀……

這次,這次真的該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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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李後,滿月便将行李箱搬到了一樓,擺到的玄關旁的牆邊。

發現時間距離新幹線出發的時間還早,她便側躺到了地上,想着這快兩年來所發生的事情。

兩年前的那一天,在被塔矢間接拒絕後,他們兩個便很有默契地斷了所有的交集,她不再傳短信給塔矢,去塔矢家拜訪明子也會特別挑在塔矢有工作不在家的假日,而塔矢難得到學校也不再去找她了,連筆記什麽的也不再跟她拿了。有時候在棋院遇到,或者是像北鬥杯這樣的國際賽事上碰到,兩人也只是笑着互相點頭罷了。

只有在去年前的六月兩人在棋院那裏相遇,他主動跟自己說了招呼外的話語,他問她說,怎麽會突然想要剪頭發。

她還記得,他那時的表情與平時無異,不像其他人一,在問的同時還露出一副心疼可惜的樣子,只不過她還是給出千篇一律的答案,“只是最近太忙,短發比較好處理”,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他,她的外婆在五月的時候突然過世的事情,而她對于因為自身的理由留在日本、沒有見到外婆的最後一面這件事懷有強烈的罪惡感,所以才去剪了個像男生一樣的短發,是在懲罰自己,也是在轉換自己得心情。

後來,在報考大學的時候她特別選了關西的大阪大學,想要離開東京,想要離開日本棋院本院。

而今天,就是她要離開東京、前往大阪的出租公寓的日子。

「應該會想念這個房子的吧。幸好,因為爸爸媽媽比較喜歡日本這裏的便利生活,之後兩年就要申請調回日本分公司,所以不會賣掉這裏……」

喃喃說完後,她才重新站了起來,然後拿着行李一起離開這個住了快十年的家。

在鎖上門、并且站在門口等待出租車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塔矢出現在街道上,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清楚,而且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忍不住看着他發愣。

亮君,好像變了一點,卻又好像跟以前一樣……

「還好,趕上了呢。」走到她的旁邊後,塔矢便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拉杆,然後微笑着對她說道,「昨天伯母特地打電話到家裏,說今天是妳要出發到大阪的日子,所以特地請我來幫忙。」

已經回過神的滿月只是淡淡地笑着說道:「媽媽她擔心太多了,其實大部分的行李我已經寄到大阪那裏,現在只剩下這個行李箱的東西而已,并不需要麻煩亮君的。」

「沒關系,就讓我送妳到車站吧。」

看見塔矢一臉堅持的樣子,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麽,所以只能朝她點頭道謝。

搭着出租車到了車站後,塔矢便主動幫她将行李箱提到了月臺上。

在月臺等車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像在出租車上一樣,一直保持着沉默。

等到了滿月所等的那班新幹線到的時候,她才張了張嘴,想要對塔矢說些什麽,只是卻不知道說什麽才恰當,最後還是塔矢先開了口:「保重了,滿月。」

「嗯,你也是,亮君。」滿月朝他點了點頭,随後便拉着行李箱走進新幹線裏。

由于塔矢還待在月臺上,所以滿月也只能站在車廂裏看着他,并且努力保持着臉上的微笑。

怎麽辦,以為已經放下了,但是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了……

在新幹線的門關上的時候,她是松了一口氣的,并且馬上朝塔矢鞠了一個躬。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後,她才去找了個位子坐下,并且拿出自己的手機,重新閱讀郵箱裏所有自己寄給他的短信的備份稿,以及他回複給自己的短信,随後一邊逐個逐個删除,一邊用手擦拭着不停掉落的眼淚。

再見了,亮君……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把棋魂這23集的漫畫給濃縮成16章的小言小說堀田由美跟小 火田 健 應該會恨死我恨死我的吧之後要開始第二卷,可能會有些回溯的部分,請大家不要介意話說第二卷的第一章,不知道我這兩天生不生得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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