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流公子

今日天氣甚好,是個出行的好天氣。霍酒詞沒坐馬車,與夕鷺一道走着去桃夭布莊。

“夫人讓小姐打理布莊,那不就是看重小姐麽。有夫人撐腰,小姐根本不必在意那眉娘子,只要抓住公子的心便成了。”夕鷺伸直脖子張望道上的鋪子,興奮道。

霍酒詞沒接話。打理布莊,暫且當王約素看重她吧,至于抓住紀忱的心,她什麽都想不出。

畢竟她學不會畫眉那樣的柔弱。

倏地,前頭人群自動往兩側退開,像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來了,随後,不少年輕姑娘從各家鋪子裏湧出,翹首期盼。

衆人起哄間,接道兩側的姑娘開始扔荷包,一轉眼的功夫,地上便鋪了一層五顏六色的荷包。

霍酒詞往前看去,只見一輛奇怪的轎子從遠處逼近,這轎子跟一般轎子不同,要大上兩倍,金銀為頂,四面無壁,全是織羽紗,且擡轎子的人都穿着潔白的衣裳,容色也好,可謂相當惹眼。

若非他們走在道上,若非這是帝都,否則,她一定以為自己見了話本中的仙人。

“呼……”一陣暖意洋洋的微風吹過,如同情人的手,輕輕拂起層層疊疊的織羽紗,隐約可見裏頭躺着一個人。

霍酒詞暗忖,這是誰,好大的派頭。

“唉……今日這主街道又得清掃一遍了。”

“衛公子每次出行都如此,他還真是将招搖兩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說有錢好啊。”

衆人大聲議論,夕鷺不明所以,于是拉着旁人問了一句,“大哥,你們說的衛公子是轎子裏頭的那人麽?”

路人打量夕鷺一眼,目光卻落到了霍酒詞面上,“你們倆是外地人吧,連我們帝都城的衛公子都不曉得。他可是帝都三俊之一,還是天下第一首富衛江昶的公子。”

帝都三俊?霍酒詞被這幾字引了注意,她曉得,分別是風雅公子、風流公子、琴公子。紀忱便是其中之一的風雅公子,還是排名第一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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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她又看了眼織羽紗後頭的那人,男人半躺着,看不清容貌。

原來他就是風流公子,衛焚朝。

“哦。”夕鷺點點頭,好奇道:“那,他為什麽要坐這麽個轎子,像個女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路人一臉自豪,侃侃道:“衛公子喜潔,據說,他只穿一塵不染的白衣裳,只睡一塵不染的床榻,從未有人見他下地走過路,他出行不是坐轎子便是坐馬車,真要走路,那這路上必須鋪着一層厚厚的墊子。”

“啊?”夕鷺驚得張大嘴巴,“這是什麽道理。”

“這不是什麽道理,我前頭不是說了麽,衛公子喜潔,不下地走路是怕塵世的泥土玷污了他。”路人望着越來越近的轎子,使勁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似乎很是羨慕。

怕塵世的泥土玷污他?霍酒詞嘴角一抽,那他還當什麽風流公子,不如叫潔癖公子。

“我們走吧。”霍酒詞沒什麽看熱鬧的心,便是連轎子走過身側也沒瞧一眼。

桃夭布莊。

霍酒詞進門,孫牟立即将布莊裏的賬簿全都拿了出來,一一擺在桌上。

“請少夫人過目。”

“嗯。”霍酒詞坐下身。還未出嫁時,爹爹怕她日後不會打理侯府,特地請人教她如何看賬簿如何管家,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一本本翻看賬簿,做賬的倒是沒什麽問題,問題還是出在經營,布料是好布料,定價也是真離譜,每月賣出的布料少得可憐,勉強維持布莊的日常開銷,再有,進貨多,賣的少,堆積久遠或損毀的布料只能便宜處理。

這又虧了一大筆錢,全部算起來,其實布莊是虧損的。

霍酒詞暗自思量,随口問道:“孫伯,這帝都城JSG裏,生意最好的布莊是哪一家?”

孫牟一本正經地揣手站于一旁,“歸雲布莊。”

“歸雲布莊?”霍酒詞輕聲念着,暗道,這名字有點熟悉。忽地,腦中靈光一現,她想起了,這家布莊她那日見過,人流确實最多。“孫伯,你可有想過,為何歸雲布莊的生意這般好?”

孫牟抿着嘴,面色不佳,好半晌才道:“少夫人初來帝都城,怕是不知道,這歸雲布莊是衛家的産業,衛家雖不是官宦人家,可衛江昶與當今聖上交好,辦什麽事都便利,這帝都城裏的大半産業都是衛家的,不,應該說,衛家的産業遍布天下。”

霍酒詞攏起眉頭,放下賬簿看向孫牟,“我是問你歸雲布莊如何做生意的,不是問你衛家的背景。”

等等,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衛家,那不就是衛焚朝的家,怪不得他那麽招搖,也不怕惹出事。

被霍酒詞的話一堵,孫牟的面色愈發難看,酸溜溜地說:“老朽沒去看過。衛家的人生來便會做生意,我們普通人哪裏學的來。”

“我不信,哪有人生來便會做生意的。”霍酒詞反駁道,孫牟不去看,她必須去看,不學學人家做生意的法子,也不想新法子,那桃夭布莊便是一潭死水。

說罷,霍酒詞合起賬簿,起身離開。

有路人和孫牟說的話在前,出門後,霍酒詞便仔細留意了兩側的鋪子,許多店鋪前頭的帆布上都會印有一個“衛”字。

小到地攤,大到賭坊風月樓。

兩人走了一刻多鐘才到歸雲布莊,歸雲布莊比起桃夭布莊來只大不小,整樓分三層,一樓放布料,二樓放成衣,格局一目了然,裏頭的布料樣式繁多,繡花也精美,叫人眼花缭亂。

且布料和成衣上頭都标記着價格名字,用不着掌櫃一一介紹。

兩人剛進門,店裏頭的夥計便迎了上來,熱情道:“您二位想買什麽布料,做什麽用,小人給您說幾款。”

“不用,我就随意看看。”霍酒詞禮貌一笑。

“好嘞,您随意看,有什麽不懂喊一聲便成。”夥計并未因她們不買東西而變臉,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霍酒詞大感驚奇,衛家人做生意的法子确實與衆不同,怪不得桃夭布莊吸引不到客流。

她仔細觀察架子上的布料,其中不少布料桃夭布莊也有,可這邊價格更低,正常情況下,客人自然會來這家布莊買,而且這家布莊的夥計也熱情,不像自家布莊,夥計各個都板着臉,其他沒學着,孫伯的模樣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論布料,桃夭布莊的布匹質量更好些。但論花色,歸雲布莊便要更勝一籌了,花色應有盡有,沒有的可以獨家定制。

“姐姐,這軟煙羅是新出的料子,輕柔似水,要四十二兩一匹。委實貴了些。”

前頭走來兩位姑娘,其中一個看中了架子上的新品。

另一個道:“再等幾日吧,說不準,這月的特殊布匹便是它。倘若不是,你再買不遲。”

霍酒詞默然靠近兩人,聽了她們的話才曉得,歸雲布莊每月都會随即挑選一匹布料對半賣,而這随機看衛焚朝的心情,他心情好,便是朱雀金羅也可對半買,心情差時便挑最差的布料。

其次,歸雲布莊還會推出當季新衣,每月一件,且只此一件,樣式和做工獨一無二,出價高者得之,這衣裳帝都城裏的貴女們搶着要,便是連皇宮裏的公主都會來搶。

第三,布莊也接量身定制的活兒,而這量身定制不僅盡是身量尺寸,還會根據人的模樣定制衣裳。

走出歸雲布莊時,霍酒詞不得不在心裏感嘆,衛家人确實會做生意,這些東西,她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日落時分,紀忱回到侯府。

未央院入夜早,早早點了燈。

畫眉剛沐浴完,獨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看書,眉眼間盡是落寞,纖手不住地擺動着,翻了一頁又一頁,可實際上,她一個字都沒瞧進眼裏。

“眉兒。”紀忱踏入屋內,見畫眉坐在床榻上不由有些詫異,若是以往,她定會守在門口等他,而他一來,她便會開心地接過他手中的烏紗帽,笑着說,“公子總算回來了。”

然而今日她沒有,他心頭一慌,以為她病了,連忙放下烏紗帽去瞧榻上之人。

“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紀忱伸出手,正想試試畫眉額上的溫度,不想被她躲開了。

他的手摸了個空。

畫眉別過臉,幽怨地朝向裏側,輕聲道:“公子如今是有正妻的人,不該來畫眉這兒,少夫人會不高興的。”

聞言,紀忱蹙起長眉,冷聲道:“是誰教你對我說這些話的?是母親,還是霍酒詞?”

“沒有人教,是畫眉自個兒想的。”說着,畫眉将半張臉埋在陰影裏,嗓子逐漸沙啞,出口的話語一字比一字低,“時候不早了,請公子回驚春院。畫眉身子乏,要歇息了,不送。”

說到後頭,柔柔的嗓子竟帶了哭腔。

她自然不想紀忱去霍酒詞那兒,可她沒辦法。她家道中落,無權無勢,還是奴籍,一個奴婢怎麽跟人鬥。

紀忱沉着臉,扭頭看向缥碧,缥碧忙不疊點頭。“我心裏只有你一個,去她那兒做什麽,坐一夜,還是在地上睡一夜?我娶她是因父親以性命相逼,你又不是不清楚。”

“……”畫眉不甘地咬着唇瓣,整齊的貝齒很是用力,用力得即将咬破肌膚。

她不吭聲,紀忱繼續道:“她今日是不是來找你了,讓你別霸着我?還是想與你一道分享我?”

“少夫人沒有說這話。”畫眉兀自對着裏側,甕聲甕氣道:“方才的話都是畫眉的心裏話。”

“你!”見她執意如此,紀忱也來氣了,他性子傲,頭一回喜歡一個姑娘,什麽都給她最好的,結果她竟然将他推給別人。“好,我今晚去驚春院,如你的願。”

話音一落,紀忱轉身便走,

“哐當”,房門被人重重關上,震得缥碧抖了一抖。

“啪嗒”“啪嗒”“啪嗒”,紀忱一走,畫眉的眼淚便忍不住了,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往下流。

她抱着自己的雙肩,哭得傷心欲絕。

“娘子這又是何苦,公子心氣高,受不住氣可就真去隔壁了。”缥碧望着床榻上的畫眉跺腳,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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