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聲

十二月月底射擊隊總結表彰大會, 開完發布會,一群隊員們撮合着去附近的包間團建。

謝西逾平日裏不愛鬧騰,在他當隊員的那幾年生涯中也不愛, 這類活動參加的次數屈指可數,以至于在媒體和隊員們的眼裏,他就是個私生活低調, 賽場上卻強悍得一批的大魔王。

夏冬腆着臉給謝西逾發了條短信:[哥,今晚吾悅七樓, 隊裏聚餐,你來不?]

對面過了二十分鐘才回複:[哦。]

[不來。]

态度極為敷衍。

隊裏的小子們大多見怪不怪了, 唯獨夏冬人小鬼大,拍了拍桌子, “呵, 我今天非得把謝爺請來。”

鄭海笑道:“謝爺可不會順你的意。”

“你等着瞧。”夏冬眨眨眼,“我有辦法。”

楚鑫信笑了, “就你小子鬼點子多, 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麽辦法把謝爺請過來。”

隔壁大學的教授今天來京華舉辦網絡安全的講座, 顧溪聽完講座從大會堂裏走出來。

天色沉沉, 飄着雨夾雪,她撐開傘,穿過長長的校園小路, 停在了路邊。

夏冬:[顧溪姐, 你還記得我嗎QAQ。]

夏冬:[撒嬌打滾.JPG]

顧溪低頭打字:[記得呀。]

夏冬:[我們在聚會,你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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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問:[在哪裏聚會?]

夏冬發來一個地址:[“WhiteParty”B001號包廂,地點吾悅F7。]

夏冬:[顧溪姐, 求你千萬要來啊!你來了謝爺就會來了, 謝爺已經八百年沒參加過隊裏的團建活動了, 你要來了他鐵定來。]

顧溪點開地圖,看了眼上面的定位,很近,就在學校附近的一條商業街上。

她發了句:[好。]

走到教學樓的大廳前,顧溪收了傘。教學樓快要閉樓,樓梯走出一大波烏泱泱的學生。

何煦從樓上走下來,背着一只雙肩包,“這年頭,教學樓裏全是自習的學生,我找個空位寫論文都沒有。”

顧溪頓了一下,“是不是快要考研了啊。”

“嗯,應該就明天吧。”何煦指着門前那塊小黑板,“你看上面,這周五教學樓封樓,周六周日研究生考試。”

何煦是13年考進京華新聞的,那年考研的分數比去年高,她深有感觸。

“累死了,我看見一群學習的人都覺得累,辛虧我早就考完研了。”何煦摸了摸額頭,“溪溪,你晚上有事嗎?我們去看個電影呗。”

“我今天晚上可能有事。”

“什麽事。”何煦挑了下眉,“約會啊?”

顧溪說:“不是,是聚會,他們隊裏的。”

“但我有些猶豫,不知道去不去。”

“去啊,為什麽不去?”何煦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參加男朋友的聚會是融入他們那個圈子的第一步,謝西逾混什麽圈,體育圈還是商圈?”

顧溪想了想:“都有吧。”

他不光是隊裏的特聘教練,還在全國開了許多俱樂部。

“哦。”何煦說的一本正經,“那你知道我混什麽圈嗎?”

“新媒體。”

“編導。”

“旅游文創。”

“體育。”

顧溪猜了好幾個,沒猜中。

“不。”何煦否定連連,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指了指着眼皮,“姐混黑眼圈。”

顧溪:“……”

走出教學樓,顧溪回到宿舍換了一件連衣裙。

這個天還挺冷的,要風度沒溫度,她在穿了厚厚的杏色連褲襪,又加了一件白色長款羽絨服。細細的肩帶蓋在羽絨服下,露出肩膀白皙的肌膚,白的像雪。

配色鮮明,站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手機震動幾下。

顧溪滑亮屏幕。

謝西逾:[今晚和我去看跨年檔電影嗎?]

顧溪回複:[你隊員約我去聚會。]

過了五分鐘,對面才有消息。

[好。]

謝西逾:[我在吾悅WhiteParty,等你。]

她勾了勾唇角,低頭飛快的回複:[嗯。]

吾悅廣場的七層的WhiteParty是一家有名的清吧。

進門是藍紫色花裏胡哨的落地燈,大廳中央有一個舞池,白天有流浪歌手來駐唱,夜晚就變成了蹦迪的場所。

不時也有十八線以外的不知名歌手來演唱,例如現在,唱的是一首民謠《北方姑娘》。

顧溪無心聽歌,她穿過昏暗走道。

經過嘈雜的正廳,是大大小小的包間。包間在二樓,顧溪跟着服務員走到二樓包間,推門而入。

包間整體是橙色調的,一進門,裏面的嘈雜聲立刻停了。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朝她看過來,顧溪是典型的的南方長相,她皮膚本來就白,這會兒被包間裏的燈照着,白到透明。小姑娘穿一件長到遮住膝蓋的白羽絨服,一雙腿又細又直。

人群中,有人“哇哦”了一聲。

“這是誰的女朋友啊,小妹妹太純了吧。”

“你仔細看,這不是顧記者嗎?”

“我靠,都正經點,人顧記者真來了!”

顧溪低了低頭,臉紅了一下,被數道視線注視得不自在。

夏冬逃開一群隊友的魔爪,懵了,“靠啊,顧溪姐真來了啊,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鄭海幫腔:“顧溪這人真能處,叫她她是真來。”

顧溪有點冷,服務員給她倒了杯熱水,她喝了一小口,“沒呢,怎麽會跟你開玩笑?”

夏冬又幫她把水給續上,“也是。”

服務生上了幾輪酒,場子早熱起來,唯獨謝西逾沒來。

隊員們瞎起哄,看熱鬧不嫌事大。

“嫂子,來一個,表演什麽才藝啊。”

“對啊,來咱們隊有咱們隊的規矩,這年頭沒點兒才藝可不行。”

“要不你唱個歌吧,你學新聞的,應該也學過主持吧。”

“學主持的小姐姐,聲音都特別好聽。”

顧溪她們專業對播音要求并不高,但是主持這門課她選修過。

唱歌這件事她不是很擅長,但拗不過隊員們起哄,顧溪手裏被塞了麥克風,坐在了沙發中間的位置。

包間裏中心是一個小型ktv點歌機,浮動的斑點燈光懸在天花板上。

顧溪看了看屏幕,沒什麽會唱的,她紅了紅臉,“我不太會唱。”

鄭海起哄道,“這怎麽辦啊,那顧記者表演其他節目吧。

坐在角落裏低頭玩手機的常旌突然擡頭,“顧溪,不如給大夥兒喝一個吧。”

隊員們一聽都來勁了。

“喝一個!喝一個!”

“顧記者酒量怎麽樣啊!”

“不知道啊,喝一小杯紅酒給我們個面子呗!”

起哄聲越來越大,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隊員,給她到了半杯紅酒。

顧溪舉着玻璃杯,正猶豫不決。

門突然開了。

大家彼此看看,都不敢說話,包間裏一瞬間安靜下來。

顧溪舉着紅酒,不知道是喝好,還是不喝好。

她擡了擡眼,視線掃過去,來不及閃躲,剛好和他的視線正對上。

她默默的放下那杯紅酒。

乖乖坐好。

謝西逾倚在門邊,穿一件黑色夾克,神色很懶。他眉梢拉直繃的很緊,末尾抖動了一下。視線環顧一周,蹙眉。

“吵什麽吵?要上天嗎?”

他邁開步子走到她身邊,貼着她的腿坐下,“他們這群小子,欺負你了?”

顧溪抿住唇,搖搖頭。

先前那幫鬧騰的隊員們吓得一動不動。

夏冬最先反應過來,“謝爺,這不是在幫顧溪姐融入我們的環境嗎。”

謝西逾舉起那杯紅酒,指尖托着,杯壁晃動了一下,“就這樣融入?”

“你們一個個都是酒鬼?”他眯起眼,視線審視,“賽程期間不能飲酒,隊裏的規矩都忘了。”

夏冬:“……”

夏冬一聲不吭的退下,換鄭海上場,鄭海立馬竄到謝西逾身邊,狗腿的笑道,“這不是看顧記者放不開嗎,我們這群小子又沒注意分寸,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顧溪為他們解圍,她摁住他的手臂,“謝西逾。”

他懶笑着偏頭看過來,“啊?”

“你別為難他們了。”

謝西逾覺得好笑,“我這就是為難他們?”

“你确定,不是在為難我。”

顧溪:“……”

現場氣氛放松下來,包間裏又回到了喧鬧。謝西逾不愛這種環境,他坐在一邊。顧溪發現他今天帶了一套透明文件袋,袋裏有一支筆,一塊橡皮。

“我今天剛考完試。”謝西逾輕笑了聲,“公共政治。”

顧溪想起來了,前幾天他說過他要考試來着,但她不知道是今天。

所以,他一考完試就趕來了嗎。

謝西逾低頭湊近,小聲的在她耳畔說,“怎麽辦。”

顧溪擡頭看向他,安慰道,“前幾天我們一起背過很多東西了,沒事的,你一定能過。”

“這麽相信我啊。”

顧溪擡了擡眼,“不是相信,是因為你肯定能過啊。”

“為什麽呢?”他忍不住笑起來。

“沒有為什麽。”顧溪說,“謝爺認真起來,能得第一。”

謝西逾突然湊近,眼底笑意不減分毫,“我發現,你對我,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顧溪眨眼,她并不知道謝西逾印象裏她是個什麽樣子,可是在她的印象裏,他是個狂妄,不羁,難以接近,又離經叛道的人。

可無論他什麽樣,她都深陷不已。

“可惜啊。”

謝西逾伸手揉她後頸那塊肌膚,有了點澀情的味道。

半秒。

清冽的薄荷香逼近,混合着衣料上淡淡的煙味,鼻息炙熱。

他和她對視,深不可測的黑眸盯住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吞噬,最後他敗下陣來,認命地笑笑,唇齒間低聲呢喃。

“人太多了,不能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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