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特辣

陶明灼陷入了憂慮之中。

荊瓷看起來明明是一個成熟理智的人,但陶明灼沒有想到,在感情的處理上,他竟然是會選擇較為極端的方式的那一類人。

只是因為陶明灼拒絕了和他一起吃午飯,荊瓷居然會做出……連飯都不好好吃的這種有些幼稚的,傷害自己的行為。

陶明灼本來只是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早點斷了才是對的,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傷害荊瓷。

醉酒後的荊瓷不再像平時一樣克制着自己的言行舉止,當時他的眼睛很紅,聲音也有一些虛弱,他看起來是那樣難過。

陶明灼非常焦慮,與此同時,他又意識到了另一個恐怖的事實。

某天下班後,楊可檸帶着陶明灼和許奕去了一家餐廳,說是市裏新開的一家私房菜。到了地方之後陶明灼認出了餐廳的LOGO,這是荊瓷之前中午給自己點過的一家店。

陶明灼全程心不在焉,只是叫他們随便幫自己點上,然而最後結賬時,他在賬單上看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陶明灼目瞪口呆:“五道菜就這麽貴?”

楊可檸說:“能不能小點聲,不要表現得這麽沒見過世面?人家是高貴的私房餐廳,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拉你們出來一起AA?”

陶明灼死死地盯着賬單:“一只生蚝一百八?”

許奕說:“可能是因為品質很好吧,個頭也确實和普通的生蚝不太一樣。”

楊可檸看着原地石化的陶明灼,露出了狐疑的神情:“我剛才問你吃不吃的時候,你回答的可是随便,現在擺出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想賴賬啊你小子?”

許奕在旁邊瘋狂流汗:“你們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陶明灼說不出話。

在陶明灼的記憶裏,那天荊瓷給自己點的遠遠不止五道菜。而且他記得很清楚,荊瓷可是點了滿滿當當一大盒的生蚝,而自己當時至少吸入了得有七八個之多。

這只是荊瓷請自己吃的午飯之中的一頓,而且還是陶明灼肉眼沒有看出來價格的,更不用提那些一眼就知道很貴的大魚大蝦了。

陶明灼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從荊瓷的身上占了太多的便宜。

他以為自己能坦然地把荊瓷當作免費飯票,但是吃下去的飯最後能消化掉,良心這關他終究還是過不去。

又想起荊瓷現在還在因為自己而不好好吃飯,陶明灼在人生中第一次體驗到了雙倍的負罪感。

去辦公室找荊瓷的時候,陶明灼還在牆上看到了自己給荊瓷畫的那幅油畫。

那只圓圓的炸魚漢堡在辦公室極簡風格的裝修中顯得非常怪誕,但是荊瓷卻把它挂在了牆的最中間,是進門後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陶明灼心裏愈發擰巴,于是最後還是對荊瓷說出了那句“我可以繼續和你一起吃飯,只不過這次要我來請客”。

錢陶明灼是一定要還的,荊瓷的情緒他也要照顧到,不論如何,至少不能讓他繼續這麽傷害自己的身體。

與此同時,陶明灼有了一個計劃。

這個計劃有些不太成熟,但是這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不會傷害到荊瓷的方法。

陶明灼覺得,荊瓷目前對于自己的了解也只是基于表象,他還沒有讓荊瓷了解到自己的性格和人品。

那麽如果自己以後在和荊瓷相處的時候,刻意地表現出一些比較下頭的行為,是不是就可以讓荊瓷意識到兩人的性格和三觀并不合适,讓他發現自己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

新鮮感确實會帶來短時間的濾鏡,但是如果自己一直不斷地展示出缺點,荊瓷總會在某一天無法包容下去。

那麽到了那時候,他應該就會選擇放手了。

于是星期一的晚上,同時也是兩人約好的第一頓晚飯的時間,陶明灼精心挑選了一個非常“重磅”的地點。

荊瓷仰起臉,念着霓虹燈牌上的字:“……午哥炸串?”

陶明灼說:“其實是許哥,只不過那個偏旁已經三個月沒亮過了。”

陶明灼選擇了環境“優美”、氛圍獨特的路邊攤。

馬路邊“清爽”的車尾氣可以随時湧入鼻腔,沒有靠背的塑料小板凳可以用來矯正坐姿,桌面的油漬則可以當免費小鏡子來整理儀容,看得出來,店家将客人的用餐體驗考慮得非常周到。

陶明灼清了清嗓子,說:“這是我平時最愛吃的一家店,我的生活是這樣的,一周總得吃點不幹不淨的才算完整。”

陶明灼确實挺愛吃這家店,但是頂多兩三個月才吃一次,一周一次的話對腸胃挑戰太大,一年的病假可能都不太夠用了。

他故意問了一嘴:“你感覺這裏怎麽樣,環境還接受得了嗎?”

荊瓷的臉色卻依舊如常。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嫌棄和扭捏,而是非常自然地落了座,并将外套脫下疊好,放在了手邊的塑料凳上。

然後陶明灼看到荊瓷點了點頭,說:“這裏很熱鬧,也很有生活氣息,你的眼光很好,我已經在期待今天的菜品了。”

陶明灼:“……?”

服務員走上前,遞上了皺皺巴巴的菜單。

陶明灼靜默了一會兒,問:“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荊瓷低頭翻看了一下,不出意料地給出了熟悉的回答:“我都可以,和你吃一樣的就好。”

陶明灼深吸一口氣:“可以,那我就按着我的喜好來了哈。”

荊瓷:“好的。”

于是陶明灼也沒客氣,直接把心肝脾肺腰子肥腸這些怪東西點了一遍,連蔬菜他也只選了韭菜這種味道沖的。

“然後口味……都給我做成特辣吧。”他問荊瓷,“之前沒試過特辣,感覺挺新鮮的,你應該也能接受的對吧?”

荊瓷微笑:“沒問題的。”

陶明灼又翻了一下菜單,抿了抿嘴,說:“飲料都還挺貴的……就不要了,白水就行。”

這回連身旁服務員看他的眼神裏都帶了點鄙夷:“我們這邊只有熱水,您确定?”

陶明灼合上菜單,偷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荊瓷,說:“熱水挺好。”

陶明灼感覺自己今晚的表現“無可挑剔”,他認為自己已經将一個極度自我,摳門無比的下頭男形象诠釋得淋漓盡致。

但是荊瓷依舊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

陶明灼覺得荊瓷可能也只是在忍耐,也許一會兒等菜上來之後,就無法再保持這樣的平靜了。

但陶明灼并沒有預料到,最先繃不住的人竟然會是自己。

“不是,”辣得滿頭大汗的陶明灼看着面色沉靜的荊瓷,忍不住一邊吸氣一邊問道,“你……你怎麽這麽能吃辣?”

荊瓷将手裏的竹簽仔細地在竹筒裏插好,答道:“我媽喜歡吃辣,平時做菜也總會放辣,可能我從小就一點一點地練出來了。”

陶明灼千算萬算沒有料到這一種可能。

他自己辣得一直嘶哈嘶哈,但還是不甘心,半晌後忍不住又問:“那這些肝髒肥腸什麽的你也能吃?你不覺得味道怪嗎?”

荊瓷想了想,說:“雖然是第一次吃,但是感覺本質都是肉,而且味道也各自有它們的新奇之處,所以接受起來也沒什麽問題。”

“而且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不會吃到這些東西。”荊瓷溫和地說,“我之前很少會嘗試自己舒适區外的東西。”

“謝謝你帶我體驗。”他對着陶明灼彎了一下眼睛。

陶明灼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荊瓷的笑很漂亮,霓虹燈變幻閃爍的光影下,他的眸子像是浸在了溫柔的一汪水裏,就連睫毛也被覆蓋上了朦胧的光。

陶明灼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因為荊瓷并沒有給出哪怕一點自己想象之中的反應。

他并不知道陶明灼請這頓飯的真實目的,更不知道陶明灼是故意點了這些怪東西來吃。

他沒有對環境挑三揀四,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看起來反而好像很高興,甚至還在因為自己請客而真誠地、很開心地向自己道謝。

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歡我。陶明灼茫然地想。

有那麽一剎那,陶明灼突然感覺自己周身的空氣變得燥熱起來,他很确定不是辣椒帶來的那種刺激性的熱,而是一種使自己臉頰發燙,耳朵似乎都快要燒着了的沒有來源的熱。

荊瓷有些困惑地看着陶明灼的臉。

吃這頓飯前,荊瓷原本是有些憂慮的,因為他擔心陶明灼會請自己吃一些昂貴的餐廳,這樣的話,他很快就可以把之前的飯錢都還回來了。

所以看到陶明灼請自己吃的是烤串的那一刻,荊瓷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着兩人還可以在一起吃很多頓晚飯。

因為可以一直看着陶明灼,所以這頓飯荊瓷吃得很香。

只是不知道是被辣到了還是怎樣,陶明灼在這頓飯的後半程就開始走神,他的耳朵和臉都有些紅,就一直低着頭,不再開口說話了。

荊瓷覺得陶明灼應該是被辣狠了,因為特辣的辣度确實有些誇張,荊瓷在一開始也有些适應不了。

他看着陶明灼的臉,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向店內走去。

兩人在今天之前已經一起吃了很多頓飯,荊瓷已經非常了解陶明灼的飯量,他知道今天點的這些,陶明灼是肯定吃不飽的。

荊瓷也不覺得陶明灼小氣,他明白每個人的生活條件不一樣,能夠負擔起的東西也不一樣,也許請自己吃晚飯,确實會給陶明灼在經濟上造成一些負擔。

他覺得只要自己可以和陶明灼一起吃飯,就已經足夠了。

荊瓷思考了一下,最後在飲料櫃拿了一排AD鈣奶,又叫服務員加了一些菜,并囑咐只要微辣就好。

然後荊瓷走回到了座位上,将那一排AD鈣奶放到陶明灼的面前。

“先不要吃這些了,我加了一些不太辣的菜。”荊瓷說,“奶可以解辣,你最好喝一點,不然一會兒胃會難受的。”

他看到陶明灼擡起了眼,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

荊瓷想了想,回想起點餐時陶明灼和服務員的對話,以為是陶明灼覺得加了這些東西會超出預算,所以不願意去動。

“你只需要請我桌子上的這些菜就可以。”荊瓷耐心地向他解釋道,“因為我并沒有詢問你是否需要就自作主張地點了新菜,所以新菜和飲料的錢,一會兒我會自己出的。”

見陶明灼還是不說話,荊瓷開始有些擔心起來,他懷疑陶明灼是被辣到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猶豫了一下,将AD鈣奶的包裝撕開,吸管插好,然後拉起陶明灼的手,直接塞到了他的手裏面。

“先喝一點壓一壓,好不好?”荊瓷将聲音放得很輕柔。

荊瓷擡頭看向了陶明灼的臉,然後他感到更加憂慮了。

他甚至懷疑店家用的辣椒粉可能存在一些品質上的問題,因為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陶明灼的臉就肉眼可見地又紅了一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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