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全村排擠的繼兄被全村排擠的繼兄……

在太陽即将落下山的前一刻,程松兒才背着程青枝回到程家村,路上不免要路過幾乎人家。

正好是家家戶戶準備吃飯的時候,村裏人都喜歡在院子裏支一張小矮桌吃飯,路過的那幾戶人家看見程松兒背着程青枝回來時差點眼珠子沒掉下去。

一個長得老實巴交的中年女人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盯着程青枝的腳。

剛剛程松兒給他檢查傷口時,沒有給他穿上鞋,雖說有襪子包裹,但這樣直白輕薄的視線,極讓人感到難堪。

程青枝的臉色陡然一變,掙紮的想從她背上下來。

程松兒自然注意到這個‘老實’女人的眼神正往哪兒瞟了。

但是程青枝的鞋子已經爛的不能再穿了,滿是傷的腳也不能下地......

“別理她,沒事。”她柔聲安慰道。并用自己的衣服下擺把他的腳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程青枝咬着唇,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程松兒。

村裏人說話尤其直接,眼看吃不了豆腐,‘老實’的中年女人直接扒在籬笆牆上問她:“松兒姐,你不是要賣你哥嗎?怎麽不賣了?”

程松兒掃了她一眼,這女人名叫程力,別看長得老老實實的樣子,實際上背地裏也不知道惦記程青枝多久了。

她垂涎程青枝的美貌,卻又嫌棄他有個不守男德的爹。

在女尊國男子極守男德,像程青枝他爹那種德行,幸虧跑得快,不然抓到了得浸豬籠。

程力雖然喜歡程青枝天仙似的外貌,卻生怕程青枝也跟他爹一個德行,壓根沒有娶他救他脫離苦海的打算。

反而冷眼旁觀着,娶了隔壁村一個手腳麻利的男人。

但她心裏的那點龌龊的心思從來沒有斷過。

聽說程松兒打算賣掉程青枝以後,她就偷摸帶着錢跑去了怡紅樓,想等有錢人給他開完苞,她再解解饞。

其實不止她,程家村不少女人都存着這種龌龊的心思。

平時大家鄉裏鄉親其樂融融,實際都各懷鬼胎,女人垂涎程青枝的美貌,看着他遭難卻不施以援手,反正推波助瀾,恨不得他的處境在糟糕一些,這樣自己才能睡到程青枝。

雖說程青枝有個不守夫道的爹,但程青枝卻是恪守男德,讓她們下不了手。

她們便在背後編排他,說他水性楊花,淫/亂不堪。

村裏的男人們見自己的妻主都惦記着美貌的程青枝,嫉妒又憤怒,說他有個蕩夫爹,将來肯定也是個蕩夫,也集體排擠他诋毀他,連小孩子看見他,都能往他身上扔石頭。

總之,程青枝實在太慘了。

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遠不止程松兒一個人,這樣的人最後沒有黑化報複社會,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死去,真是令人傷感。

正因為程青枝太慘,所以穿越到原身的程松兒才更想保護他,至少給他一個正常人應有的生活。

她腳步沒有在‘老實女人’的院子前停留,只冷冷說了句:“嗯,不賣了,以後我跟我哥好好過日子。”

程力好像聽到笑話似的毫不客氣的笑了。

程松兒一記冷眼掃了過去,她打架鬧事還是很出名的,村裏人雖然瞧不起她整天吊兒郎當,但更懼怕她。

只一眼,中年女人的笑聲頓時就萎了。

“當家的,快來吃飯了。”程力的丈夫端着菜出來了,嫌棄又嘲諷的眼神掃在程青枝身上,等他們走遠了,才小聲的罵了句:“小蕩貨。”

程松兒越走越遠,程力的丈夫更加不知收斂:“不是要把他賣了嗎?這種騷狐貍精怎麽還在我們程家村陰魂不散!”

程力不屑一笑:“鬼知道呢,程松兒說不賣了,還說以後要好好過日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程青枝那種貨色賣去青樓肯定值好幾十兩銀子,程松兒可能不賣?”程力的丈夫眼中浮現出一絲惡毒的笑意:“別怕是被怡紅樓的老板查出來是個破爛身子不肯收吧!連青樓都不收,啧、真髒!”

聽了丈夫這麽說,程力譏諷一笑:“那不正好,反正程松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爛魚配爛蝦,絕配!”

兩夫妻就這麽在對程家兄妹的惡意诋毀中,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飽飯。

但程松兒和程青枝卻沒這麽好過了。

因為現在的程家實在是太窮了!

搖搖欲墜的小屋,連窗戶都是破的,四面透風,但凡有個刮風下雨,屋裏就成了災,只有荒涼破敗的院落裏零星的種着幾個萎靡不振的小白菜,就這幾顆小白菜還是家裏唯一的存糧。

慘!太慘了!

現在正是飯點,別人家的飯菜香飄到她的鼻子裏,餓得她肚子咕咕叫。

她先把程青枝放到土炕上。

看着炕上只有一條薄被子,根本抵禦不了秋天瑟瑟的寒風,她心一涼,唉——被子也得買。

程松兒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嘆氣了。

程青枝卻聽得膽戰心驚,生怕下一秒程松兒就變了臉,他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就要下炕。

“你腳上都是傷,還不躺着下床幹什麽?”程松兒忙拉住他的手。

程青枝指尖一縮,心頭戰戰兢兢:“我、我去給妹妹做晚飯。”

一聲妹妹,差點讓程松兒沒憋住。

“我不習慣這種叫法,你以後你叫我松兒吧。”她的朋友都是這麽叫她的。

程青枝聽話的點頭:“好、那我去給妹妹...給松兒...做飯。”

程松兒擺擺手,将僅有的一床薄被子蓋在他的腿上:“你別動了,我去給你打點水清洗一下傷口。”

說着,程松兒就出了門,從廚房水缸裏打了一盆水。

等她打了水回來,就看見程青枝全身緊繃的坐在炕沿邊上,指骨扣着沿邊,一副害怕極了的樣子。

程松兒明白,他這是還沒适應過來。

以前的程松兒不打他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哪裏還會給他打水清洗傷口什麽,她不往程青枝傷口上撒鹽就已經很好了。

忽然程松兒手一頓,遙遠的片段浮上心頭。

這該死的原身,竟然真的往他的傷口上撒過鹽。

雖說程家的落魄很大程度上跟程青枝的爹許藍有關系,但程青枝可是一點都沒摻和。

許藍也經常打他罵他,說他是個拖油瓶,耽誤了他不好改嫁,不然以他的美貌,早就可以嫁給地主了,根本看不上只是富農的程家。

聽說許藍跑路之前還打算把程青枝賣給一戶人家沖喜,換彩禮錢。

但因為事情暴露太快,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跑路了。

許藍是真的不在意程青枝的生死,只在乎自己。

不然也不可能放任程青枝留在已經是‘仇人’的程家不管。

可憐的受氣包啊!

遇到的都是壞人,人生一點光也沒有。

她把水盆放在炕沿邊,盡量壓低聲音不吓着他:“把襪子脫下,我給你擦擦血。”

程青枝死死捂着腳,臉上漲成屈辱的紅色,自己的腳怎麽能給女子看去。

并不知道程青枝想法的程松兒還以為他依舊在害怕自己。

她嘆了口氣,誠懇的說道:“我不會再打你了。”

程青枝的皮膚很白,尤其在昏暗無光的屋子裏,白的分外柔弱惹人憐惜。

他沉默了一下,警惕而躊躇的看着程松兒一眼。

丹鳳眼下的淚痣也顯得可憐兮兮的。

“我可以自己來嗎?”他試探着問。

“當然可以。”程松兒把已經沾過水的濕帕子遞給他

程青枝接過帕子,手腕上青紫的傷痕露出。

程松兒感覺到一絲不自在,說道:“你自己弄弄傷,我去外頭轉轉。”

“嗯。”程青枝的聲音微不可查,還帶着些如釋重負的解脫。

出了房間,程松兒直奔廚房而去,她得看看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吃的,還能撐多久。

她掀開米缸,不到一把的小米。

沒了。

其他什麽都沒了。

柴米油鹽醬醋茶,要什麽什麽沒有,只有一堆破瓦罐,和院子裏蔫的只剩一口氣的小白菜。

程松兒欲哭無淚。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他們都得餓死。

她一邊後悔自己為什麽閑着沒事幹要去看什麽小說,一邊任命的燒火做飯。

程松兒父母早亡,被外婆帶大的,從小生活在村子裏。

看着只有不到一把的小米,她狠狠心,全倒進鍋裏,又添了一大瓢水開始做飯。

程青枝正小心的用濕帕子擦拭着傷口,不小心碰到皮開肉綻處,秀眉痛得微擰。

透過破爛的紙窗戶,他看到廚房的煙囪裏炊煙升起。

他眼神猶豫了一下,趴到窗戶邊看了起來。

他看着程松兒破天荒的在廚房裏忙碌,他大驚失色,吓得腳傷也不顧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廚房跑。

“松兒,我、我來吧,這不是女子幹的事情。”他蒼白的嘴唇哆嗦着,不知是被寒冷的氣候凍得,還是吓得。

“你怎麽出來了!”程松兒看到他沒有穿鞋的腳,有些生氣。

但看到下一秒程青枝就變得跟鹌鹑似的,她頓了一下,換了溫和的語氣:“你腳上都是傷,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

程青枝低垂着頭:“我的傷不要緊,我還能做事。”

他沒有如此嬌氣,以前被打掉了半條命也照樣洗衣做飯,還要幫人下地幹活。

他不明白,以前的程松兒都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無論他受的傷有多嚴重。

怎麽這次,他不過是腳上破了一點皮,她就如此緊張。

這不該是她的作風。

......為什麽?

“做什麽做,給我老實待着。”程松兒直接拉着他回屋。

程青枝拉着門框,小聲的問:“我、我就在這坐着,可以嗎?”

他不敢回屋躺着,讓程松兒替他幹活,他總覺惴惴不安。

程松兒此刻對他越好,他心中就越煎熬。

就好像頭上懸着一把鋒利的劍,不知何時就會落在自己頭上,讓他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行吧。”程松兒給他那了個板凳:“你就在這坐着知道嗎?”

程青枝聽話的點點頭。

程松兒幹起活來手腳倒也麻利。

程青枝心中有些疑惑,她以前可從未做過這種事。

他頭依門框繼續看她忙碌的身影。

看她不知從哪裏找了一個鐵盆進了廚房,在裏面搗鼓了一陣,然後端着鐵盆出來了。

鐵盆裏架着柴,裏面燒着猩紅的火,燃起一股煙。

“坐着冷,來烤烤火。”她把火盆放到他腳邊,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

程青枝反應不及,等火盆裏暖烘烘的熱氣燙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

深秋寒涼,凍得他瑟瑟發抖,以往無數個秋冬,他都是靠自己撐過來的,從未有人遞給他一盆火,為他禦寒。

......好暖。

他盯着燃燒的火焰,不知不覺,眼裏泛出一層薄薄的水光。

“你怎麽哭了?”程松兒出了廚房,正好看到一滴淚落下。

程青枝心中一顫,忙擦拭着眼睛:“應該是火氣太熱,燒了眼睛。”

“火雖然暖,但離得太近也會受傷,離遠些。”程松兒并未在意,她小時候也總盯着火出神,然後被熏出了眼淚,她以為程青枝也跟他一樣。

她将幾根結實粗壯的木塊放在他的腳下,說道:“若是火滅了,就添點柴。”

程青枝點點頭,他坐在火堆邊聽話乖巧。

火光讓他白皙的皮膚有了暖色,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也好了很多,不再像凄風冷雨的小白花。

程松兒在菜園子裏擰了兩顆蔫兮兮的小白菜,拿熱水一燙,小白菜很快熟了。

兩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小米粥,一盆小白菜,這就是他們的晚飯。

程松兒把碗筷擺好,招呼着程青枝過來吃飯。

“家裏沒鹽了,只能将就着吃白水煮菜了。”她苦中作樂。

程青枝漂亮的眉眼微微擡起,第一次他敢正面看她了。

他說:“有鹽。”

程松兒眼睛一亮:“真的,在哪兒?”

程青枝擡手一指,聲音怯懦:“鹽膚木。鹽膚木會生鹽一樣鹹鹹的東西,以前家裏沒有鹽的時候,我就會把上滿的白霜刮下來,代替鹽......只是味道比鹽要差很多。”

程松兒循着他值得方向走到一棵樹下,見果子上面果然結成一層白霜,她嘗了嘗,真的有鹹味,只是比起正兒八經的鹽味道差很多。

但有總比沒有好,程松兒喜滋滋的刮了些白霜下來,放在水煮白菜裏,果然有了鹹味。

她喜不自禁的誇道:“哥,真有你的!”

程青枝被誇了,微微詫異,但也露出一絲淺笑。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雖然微不可查,像一陣清風一樣,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但這也是他對程松兒放下芥蒂的第一步。

“咦?”程松兒看着面前的碗。

她的碗裏滿滿當當的都是小米粥,但程青枝的碗裏只有碗底一點點裝着粥,而且還都是稀粥。面前的白菜也從不動手夾。

“你就吃這麽點?”程松兒問,

程青枝點頭,姿态卑微:“我吃得少,這些已經夠了。”

真的夠了嗎?她不信。

白天背程青枝時,他就瘦的驚人,感覺骨頭都要餓散架了,他怎麽可能不餓。

她心中嘆息,程青枝這是将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裏。

他在行動告訴程松兒,他吃的很少,還能幹活洗衣做飯,他還有用,不要把他賣掉。

他過慣了寄人籬下的日子,可能早就對這些不公平的待遇,對虐待毒打習以為常了。

不要把他賣去青樓,已經是他最後的奢望。

程松兒此刻心中格外不自在,一把搶過他的碗,将自己的飯扒拉給了他一半,幾乎用命令式的語氣說道:“吃!”

程青枝低垂的眉眼閃動了一下,怔愣的看着有些生氣的程松兒。

換作以往,她一生氣,程青枝早就跪在地上請罪了。

但這一刻,程青枝竟然破天荒的并不覺得害怕。

至于為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看着眼前的飯,心中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暖流。

腳邊的柴火燒得一聲噼啪響,程青枝猛地驚醒了。

他看着程松兒生氣的眼眸,無言的接過飯,吃了起來。

這是他生母死後,他吃過的第一頓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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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洗了碗,天已經烏漆墨黑了。

程家老房子只有兩間房,一間是堂屋,也是程松兒睡覺的地方,白天就當客廳用。另一間,就是程青枝的房間,冷冷清清,比堂屋還要落魄。

但眼下也只能将就。

當程松兒把唯一的一條薄被子拿到程青枝的屋裏時,程青枝又驚又怕,但依然拗不過程松兒強硬的态度。

“我火氣重,不礙事,睡你的,再拒絕我就發火了。”程松兒佯裝生氣。

她一生氣,程青枝立馬乖乖聽話的抱着被子。

那乖巧可人的模樣,怪不得勾走了程家村女人們的心。

真不像窮鄉僻壤裏生出來的人物,過分好看标致了。

不過裝逼一時爽,夜裏程松兒抱着身體,凍得打哆嗦,直到從櫃子裏翻了幾套衣服當被子蓋在身上,這才睡着。

但偏房內,程青枝卻抱着薄被子,久久無法入睡。

今天的經歷在他的腦子裏如同走馬燈一樣不停的閃過。

程松兒強行拽着他的頭發,将他拖去怡紅樓。

程松兒跟老鸨讨價還價,說她貪財好色,這些年之所以不碰他,只是想将他賣一個好價錢。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嘴臉。

不知什麽時候,一切全都變了。

程松兒那麽愛錢的一個人,突然不要錢了。

她伸出手,說要帶他回家。

看到他的腳受傷,會露出一絲心疼,背着他走了十幾裏山路。

她還想給他清理傷口,給他烤火,把唯一的被子給了他。

她還承諾,會一輩子對他好......

一個人怎麽能變得如此快呢?簡直跟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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