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嫌棄的繼兄的一生被嫌棄的繼兄的一……
到了後半夜,程青枝實在撐不住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哪怕是在夢中都能感受到一陣劇烈的痛意狠狠揪住他的心髒,令他喘不過氣來。
生母死後,他的父親許藍,一直把他當做累贅,哪怕最後帶着他改嫁到了程家,但他在程家裏的地位依舊低下,活的像個仆人。
程家老屋就兩個房間,一個給父親和繼母,一個給程松兒。
而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幹活,睡覺時就縮在廚房的角落裏。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雷聲轟鳴。
程松兒不在,程母在外頭喝醉了酒。
她醉氣熏熏的的闖進了廚房裏,滿臉邪欲的看着他:“十幾歲的娃娃就是嫩,不像你爹,已經是個老貨......來,讓母親摸摸......”
程母的眼睛裏滿是惡心的邪念,一步步向他靠近,巨大的影子化作利爪抓住他。
才十五歲的他,吓得驚聲尖叫,不住的往後退。
屋子裏的許藍聞聲趕來,看着一臉醉相的程母和惶恐的程松兒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許藍好說歹說将程母帶回了堂屋,不久屋子裏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滂沱的暴雨聲,女人愉悅的喘息,男人痛苦而壓抑的聲音。
程青枝痛苦的捂着耳朵,眼淚止不住的流。
伺候繼母發洩完了,許藍才穿上衣服來到廚房。
看見維護自己清白的父親,程青枝忍不住沖上去抱住了他,小聲哭了起來。
卻不知,自己信任的父親,此刻眼神冷漠。
他的手漸漸握緊,重重的在程青枝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塗着鳳仙花汁的指甲在他臉上刮下一道血痕。
鮮血在濃稠的夜色裏淋淋漓漓的往下淌,父親的眼神厭惡而痛恨的看着他,像盯着仇人。
“......爹爹?”程青枝捂着臉喃喃,被抽打的半邊臉火辣刺痛,耳中劇烈嗡鳴。
“不要叫我爹爹。”許藍眉宇間全是深深的厭惡,他咬牙切齒:“勾引繼母,恬不知恥。”
勾引繼母,恬不知恥......
勾引......繼母......
程青枝猛地驚醒,驚恐的看着四周,像即将溺死的人大口喘着氣,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半個枕頭都被打濕。
他顫抖的拂去眼淚,強忍着心髒被活剮似的疼,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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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兒迷迷糊糊睡醒時,程青枝早就已經起來了。
他端着一盆熱水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像個仆人,他說:“松兒、洗把臉吧。”
程松兒點點頭,依舊是和昨天一樣溫和的模樣。
程青枝揪着的一顆心稍稍放下。
她還沒變,真好。
他不求程松兒真的能改過自新,不再虐待他。只願程松兒的僞裝可以晚一點卸下,讓他過幾天奢望依舊的平靜日子。
早飯他已經做好,因為最後的小米被吃了,所以依舊是白水煮菜。
吃着清湯寡水的菜,程松兒想不能在這麽繼續下去了,她得改變現狀。家裏已經窮的揭不開鍋,她必須趕快賺錢。
“我一會兒去趟城裏。”吃完飯,程松兒說道。
“......好。”程青枝背對着他收拾碗筷。
單薄瘦削的身子骨,明明深秋近冬卻還穿着夏衣,破舊不堪的衣服上打滿了補丁,腰間用一條腰帶系着,仿佛沒有骨頭似的,兩只手都能掐過來,瘦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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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兒去了成陽縣城,那些商鋪的老板們看到程松兒來頓時充滿警惕,防她跟防賊一樣。
也不怪這些老板警惕性高,誰讓原主以前不做人,經常去這些商鋪打架鬧事呢。
當程松兒委婉的表示自己是來找工作的時,這些老板都驚呆了。
驚訝歸驚訝,但鑒于以往的前科,這些老板還是沒給她機會。
“唉——難不成今天真的要餓肚子了?”接連碰壁之後,程松兒失望的想。
可突然,程青枝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餓一頓沒問題,但是程青枝那個小可憐,可是好幾年沒吃過一定飽飯。
不知怎的,程松兒突然感覺渾身充滿力量,又開始不屈不撓的找工作。
她從城頭問道城尾,雖然沒有老板肯雇傭她,但還是有好心人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劉家村的大地主劉寰在招苦力,你要是真的想改過自新,就去那裏碰碰運氣吧。”
程松兒一聽,眼睛頓時雪亮。
劉家村離成陽縣城并不遠,而且土地肥沃富庶,村裏有很多富農。不僅如此,近來正是秋收接近尾聲時,急缺人手。
更重要的是,原主從來沒有去劉家村鬧過事,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黑歷史。
程松兒忙不疊的跑去了劉家村。
只見劉家村一片豐收富饒的景象,比起土地貧瘠,勉強溫飽的程家村不知道富裕到哪兒去了。
她按照村裏人的指示到了劉大地主的家裏,地主家高牆大院,風雨不動,牆更是用石頭壘成三米高,一看就經濟實力雄厚。
程松兒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看見地主家看門的家仆出來問她:“你來幹嘛的?”
程松兒直接坦白:“我是隔壁程家村的人,想來劉主人家裏讨份幫工的差事。”
家仆看了她一眼,說道:“那你等會,我去找管家。”
不一會兒,管家出來了,她的穿着比一般的村民都要好上許多,不愧是大戶人家。
管家上下打量了程松兒一眼,說道:“程家村的人?”
“是。”
“想做幫工?”
“是。”
管家想了想,今年收成好,地裏的幫工都忙不過來,确實缺人手。
“力氣怎麽樣?”
程松兒一聽,笑了:“管家您放心,我天生力氣壯,您想讓我做什麽只管吩咐就是。”
原主之所以打架鬧事還能順風順水就是因為她有一身蠻力,可惜這身蠻力沒有用到對的地方去。
管家見她一臉坦誠的樣子,嘴巴又甜,便給了她這個機會。
“那你去木薯地裏搬木薯吧,一天給你15文錢,管兩頓飯。”
木薯地是個苦差事,既要力氣,又要精細,不能使蠻力,很多人寧願去割麥子砍苞米,也不願去搬木薯。
地主家的小姐快成親了,得在成親前把糧食都收上來,管家正愁找不到人。
程松兒領了差事,就忙跟着管家去了木薯地,且不說工資多少,至少一日三餐有了着落。
她從中午一直幹到晚上,累的腰酸背痛,但好在領到工資的時候是開心極了。
“程松兒,幹得不錯。”管家笑着遞給她兩個粗面馍馍,并把15文錢遞給了她。
管家作為監工時不時的會巡視。搬木薯是個辛苦活,不少人偷懶,管家也擔心她年輕,吃不了苦背着她偷懶不幹活。
結果一下午盯下來,見她手腳麻利勤快,心裏對她更加滿意。
程松兒收過錢和馍馍,即使肚子裏餓得難受,也只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個,另一個留給程青枝。
他個小可憐,估計這會兒還沒吃飯呢。
“管家,我能拿這些錢,跟劉主人家買些粗面嗎?”程松兒忽然問道。
管家一愣,随後笑道:“當然可以。”
來地主家裏做幫工的基本上都是村民,村民最在乎什麽?不過是一口吃的。
她看程松兒這般心急,既不要錢,只要米面,就知道她家裏是塊窮的揭不開鍋了。
地主家最喜歡什麽樣的幫工?
自然是老實、肯幹、家裏又窮的揭不開鍋的人啊。
這樣的人可最好拿捏了。
程松兒看着幹幹癟癟的粗面袋子,十五文錢,最後也只能換到一小袋粗面。
不過也還好,至少這袋子粗面能堅持吃上三天了,而且粗面馍馍還比小米抗惡。
程松兒興沖沖的回到家裏,想跟程青枝分享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掙到的第一桶金。
誰知她剛進門,就看見程青枝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前擺着一排布滿刺的荊條。
程松兒整個人愣住:“你跪在地上幹什麽?”
“對不起...我...我打爛了家裏的碗.....”程青枝嘴唇哆嗦打顫,不知是冷得還是被她吓得。
白天,程松兒吃完飯離開,他便開始收拾碗筷,但是他早就破爛不堪的鞋子在他擡腳的一刻徹底爛掉,他腳下一絆,在加上原來的傷,整個人摔倒在地,陶碗成了碎片。
程青枝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恐懼到了極點。
但他知道,程松兒一定不會放過他。
按照以往,他如果犯了錯......
程青枝的身體本能的顫抖,眼底的悲涼絕望幾乎要溢出來。
家裏僅剩的白菜他也沒敢動,生生餓了一天。
程松兒一推開門,僅僅一個腳步聲就讓他膽戰心驚。
他等啊等,等着程松兒暴風雨般的怒罵毆打,結果卻什麽也沒等到。
等到的反而是程松兒一聲莫名其妙的問詢。
随後他被一股力道拉起,一團溫熱被塞進了他的手裏,他低頭一看,是一個粗面馍馍。
他的眼眸閃爍了幾下,布滿恐懼的眼底漸漸浮起一團希望,他緩緩擡頭看去。
看到了程松兒一雙澄澈帶笑的眼睛。
“我在地主家裏幹了一天的活,換了個馍馍和粗面,以後你就不用挨餓啦。”
她溫柔的笑着,嗓音又輕又柔。
程青枝拿着粗面馍馍的手微微顫着,鼻尖忽地一酸。
“你不怪我?我打碎了碗......”
“一個碗而已,碎了就碎了,你沒受傷吧?”程松兒溫柔的詢問。
程青枝失措的搖頭,手緊緊攥着拳頭,指甲死死的扣進掌心肉中,心髒劇烈的抽搐着。
為什麽...她不生氣?她不是應該像以前那樣?
“你沒事就好。”程松兒在他面前攤開粗面口袋,溫柔的聲音絮絮叨叨:“這是我一天幹活下來掙得,這些粗面雖然不多,但我在地主家做幫工,人家管飯,我不在家裏吃。”
“這些粗面至少也夠你吃幾天了,等這段時間我攢了錢,就把家裏缺的糧食柴米油鹽什麽的都添置了......對了,還有你的鞋子,快入冬了,我去抽空去城裏再給你買雙厚實保暖的,別凍着。”
程青枝瑟瑟的眼神裏隐約有水光,蒼白單薄的唇瓣哆嗦顫抖着......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好過,就算是父親,也從不在意他的死活......為什麽她還記得鞋子的事,他以為那只是她随口一說......為什麽她還記得......為什麽是她......
他忽然覺得巨大的酸澀從四面八方向他心頭襲來,看着月光下程松兒低垂的側顏,眼淚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淚水滴在手背上,程青枝連忙別過身去,擦拭着臉上的淚痕。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忙往外走。
程松兒系好粗面袋子,只看到他準備出門的背影,問道:“你去哪兒?”
程青枝緊捏着手裏的粗面馍馍,眼眶微紅,強壓着鼻音:“我...我去廚房舀點水。”
“幹吃粗面馍馍确實有點噎,你去吧。”程松兒并沒有注意到程青枝的異常反應,也沒多問什麽便同意了。
程青枝腳步匆匆的躲進了廚房,他擦幹眼淚,掩上屋門,手裏的粗面馍馍還有些暖意。
秋風寒涼,從劉家村到程家村有十好幾裏的路程,馍馍應該早就涼透了才對......
他恍惚的想起,這個粗面馍馍是她從懷裏拿出來的。
程青枝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粗面柔軟,裏面還有沒有打磨好的麥子顆粒,吞下裏時還有些拉嗓子,但面點本身的絲絲甜味遍布了整個嘴裏。
這是程青枝這麽多年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