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浴室出來只後,酷拉全身的力氣抽幹一般,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就算之前被綁住的地方疼痛無比,仍舊擋不住濃厚的睡意。也許是因為心中變得坦然,酷拉已經可以安然入睡。
在即将閉上雙眼之際,他再次望向了魯西魯。
此時魯西魯正站在窗戶前,酷拉微微轉過臉,朝着那個方向望去,既然是俊美到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側面,他獨自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無言地眺望着窗外。
酷拉相,難道自己是在做夢嗎?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魯西魯像是在禱告。明明魯西魯沒有雙手合十,也沒有閉上雙眼。那麽會令酷拉産生這種錯覺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那縷透過窗、照在他面容上的淡淡的光芒吧
酷拉靜靜地閉上眼睛,沉入了睡眠中,不知過了多久沉睡的意識似乎清醒了過來。即便如此身體還是很沉重,就連意識也非常模糊。
不知為何,酷拉覺得周圍變得冰冷刺骨。這種痛苦和之前在身體上的苦楚完全不一樣,如果真的要來說的話,就是那種臨近死亡的感覺吧?
覺得身體中的所有生氣都漸漸地漂浮起來,遠離了自己,心髒跳動也在衰竭地緩慢下來。
繼續生存下去就必須拖着這樣茍延殘喘的身體活着吧,這簡直就是愚蠢的行為,要是能夠結束這一切,終結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就不會再覺得難受了呢?
那麽就慢慢地等待所有的一切都離開自己的身體……嗎?
但是!酷拉果然還不想死,身體動不了了……不行,一定要起來!還不可以死,還不想,在這個地方……死去。
酷拉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喘着氣發現自己只是躺在魯西魯的床上,雖然仍舊身着寸縷,可是卻被蓋上了被子。雖然無法與自己公寓裏柔軟的被褥相提并論,但是想到魯西魯為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似乎也可以原諒魯西魯。
是啊,已經無法生氣了,因為從頭到尾魯西魯只是在履行牌局的賭注——在五天之內随意地對待酷拉。
一開始被捆綁,被迫地到達高/潮的時候,酷拉至覺得想要去死,可是漸漸地就開始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要執着這種無聊的自尊心。
是啊,把這些全都抛棄不就好了嗎?這樣就能夠和魯西魯一樣了吧?一定是這樣的。
握緊床單,酷拉一直在思考着看見魯西魯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應該怎麽樣表明他已經蛻變成魯西魯想要的那樣。
床頭櫃上散亂着日歷、酷拉的衣服,還有從褲子口袋裏散落出來的飛船票、鑰匙。酷拉瞥過一眼只後再次将視線放在日歷和飛船票上,這麽算來,今天就是第五天,從他來到T市與踏進魯西魯這個房間開始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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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手腳仍然活動不便,酷拉以極其緩慢地動作套上了外套,并不是說因為想要遮羞,還是感到一絲寒冷。
“魯西魯先生?”
一邊從床上下來,酷拉輕輕地喊着魯西魯的名字。
但是沒有人回應。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酷拉轉身進了浴室,這裏也只有一間卧室和浴室而已,無論那個房間都沒有魯西魯的身影。
他再一次的離開了,就像之前那樣,離開了酷拉。冰冷的空氣就像昭示着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這只是一個賭局,一個游戲而已。
一個賭局?一個游戲?!怎麽可能?!酷拉緊緊地咬住下唇,是魯西魯将他帶到了如此的境地,抛棄了自尊心抛棄了自己曾經堅持過的一切,幾天之內游走在絕望與崩潰額邊緣,日日夜夜掙紮在搖搖欲墜的內心深處,遭受令人驚恐的對待。
“我、我已經不一樣了啊”,酷拉痛苦的蹙起眉頭,為什麽魯西魯仍然離開了呢?再次像謎一樣的消失了。
“……”
現在酷拉面對同樣的選擇,再次回到被一度舍棄、破壞的道路上,只要離開了這間房間,就算再遇到魯西魯也能裝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或者……
酷拉閉起眼睛,其實到底要選擇什麽,心裏已經很清楚了。在被魯西魯帶進浴室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什麽都失去了,也就再也沒有什麽不能失去的的了。
唯一不能夠放棄的是将他過往一切親手毀壞、讓那些自我灰飛煙滅的魯西魯。
‘抛棄…我所有擁有的人生,全都抛棄給你看’,酷拉握緊了雙手,從他的瞳孔中散發出的堅定決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閃耀。
只有魯西魯,是絕對不能夠舍棄的,絕對會找到他的,再也不會就這樣讓他離開。
要沉淪的話,兩個人就這樣墜落到永無止境的深淵去吧?
“嘻,好想法。”
酷拉的耳邊出現了一個聲音,他猛地擡起頭來,誰?是誰在說話?
可是天花板上空無一物,難道是錯覺嗎?酷拉再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吶,我在這裏。’
“誰?”酷拉猛地回過頭,注意到擺放在房間角落裏的鏡子。即使已經破碎但仍舊可以從完好的間隙中看見反射的人影。
那并不是酷拉,而是黑色的短發的少年,烏黑的短發有些淩亂,白淨文秀的臉龐弧度柔和,一雙黑色的瞳孔中帶着笑意,仿佛正從鏡子的那一頭注視着酷拉。
“…魯西魯先生?”
無論怎麽看,那都是庫洛洛.魯西魯,只是給人的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酷拉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無法相信為什麽鏡子裏會照耀出魯西魯的樣子,難道他還在做夢嗎?
鏡中的少年也和酷拉一樣,用手捂住了略薄且蒼白的唇。
“我是庫洛洛哦,我…就是你。”
少年笑了,溫和的,柔情的,那不是魯西魯假裝的溫情,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比魯西魯更年輕,如果真的要說,似乎是時光倒回到魯西魯年少時的摸樣。
“庫洛洛?”
酷拉無法理解,鏡子中的人在說什麽,使勁地搖晃着頭,他試圖醒過來。可是暈漲感告訴酷拉,這就是現實。
當酷拉再次看向鏡子時,少年笑着,一團暗色從他腳邊升起,将整個鏡面氤氲成一片淡墨。
“等等”,酷拉伸出手去,他明明知道這只是一面鏡子,可是還是想要挽留其中的少年。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鏡面的那一刻,已經遍布的鏡痕仿佛終于無法承受一般,全部嘩啦啦地破碎成數百片,在燈下泛着晶瑩的光如同雪花一般盤旋。
酷拉看着自己的手指被那些尖銳的碎片割傷,鮮血從細小的傷口中争先恐後地奔湧了出來。如同赤紅的火焰跳着鬼魅的舞蹈,順着指縫留向掌心。這不是酷拉第一次受傷,可是這一次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躺在黑色的殘骸,明明是沒有星光的暗沉天空,卻因被火光照得光亮,一如白晝。
不,那不是火光,那是雙方在交火,而他卻已經頻臨死亡。
面對死亡,他沒有恐懼,也沒有不滿。對于他來說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流行街就是一個源點,無論是從零出發或是向零靠近都沒有區別。所以求死與求生之間并沒有什麽本質的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庫洛洛與魯西魯的牽絆。
只是因為一起成長而有過深談,但是被困在同一個困境中的,彼此相濡以沫互相激勵,互相聲援。十幾年的那些雨絲風片,如今回想起來,溫暖如斯。
所以才在見到魯西魯的第一眼恍若天神,混沌惆悵。直覺的認為那就是自己在想要喜歡的人,因為,因為自己是…
酷拉用手蒙住臉,因為他是庫洛洛。
這就是他無數次夢到過的場景,金發的少年與自己身體交疊在一起,原以為有人替代了魯西魯的位置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因為無論時光的流逝,都是他和魯西魯,都是庫洛洛和魯西魯。
這大概就是酷拉出生時肩負的宿命,應該憎恨神明嗎?
他不僅僅是他,他還是庫洛洛。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這一切開始脫軌的?是在庫洛洛死的時候嗎?是因為死亡時所爆發的能力使得庫洛洛寄宿在酷拉的身體裏嗎?
将這一切追根溯源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此時此刻,酷拉和庫洛洛的想法是一致的——必須要找到魯西魯才行。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嗎?”酷拉緩緩站直了身體,他能夠感覺到那個一直夢見的牢籠打開了,蹲坐在角落裏朝他露出笑容的,便是庫洛洛。
“你就是寄宿在我內心的黑暗嗎?”酷拉張開了雙手仿佛要去擁抱那個早已不存在的人。
腦海中的牢籠消失了,酷拉仍舊站在這個破敗的房間裏,他确信自己往後不會再夢見那種奇異的景象,因為他已經和庫洛洛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酷拉抓住了那個墜向深淵的雙手,就這樣沉淪吧,一起行走在暗色之中,就像過去那樣。
酷拉離開了魯西魯的房間,他完全不知道要從何尋找魯西魯,甚至他也不準備去浪費不必要的精力。
“只要讓魯西魯上鈎就行吧?嘻…”
酷拉微微的上揚了嘴角,他的眼眸仿佛在打壞主意的孩子一般閃爍着笑意,臉上帶着極其豔麗的表情在微笑着。
作者有話要說:
*是之前的伏筆,忘記的請翻閱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