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雨欲來(上)

我果真是天資聰穎的哈哈。瞧見我身後跟着的四條玉斑錦沒?羨慕吧?佩服吧?想以身相許了吧?哈哈,你許了我也不要。

距離初學馭蛇已經過去十天了。這十天裏我一刻也沒松懈過,竹林裏的蛇幾乎全部被我喚過一遍。好吧,除了那個紅葉……

我進步很快,已經不僅僅是能喚蛇了,一些交流指令也已熟絡,指蛇去探路、找人已經不在話下。

趙謹仍是很忙,沒來過我這邊也沒去其他妃嫔那裏。雖然期間多次傳人喚我去申明殿,不過 都被我的“君身勞累豈敢造次?望君安歇,早日平亂”給推了。她也真算是極慣着我的,沒逼過我,這我倒是喜歡。

“小雅哥哥,是申時了。”屋外傳來小靜溫柔的聲音。我放下畫滿了奇怪符號的宣紙起身,推門出去。小香捧着一盆清水,盆沿搭着絲綢布巾。小寧端着茶杯,隐約間可以看見水霧飄出。 小靜笑着扶過我拉我進屋坐下,小香乖巧的為我擦臉,我接過小寧手裏的沉霜茶,湊到唇邊輕抿一口,淡雅清爽,唇齒留香。待處理完畢,我起身往院子裏走。三人跟在身後樂此不疲。

在現代時我一直有午睡的習慣,到了這邊生活作息太過規律中午倒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 想着不如利用這段時間為出宮做些準備,于是吩咐小寧他們申時喚我。他們只當我在午睡也就不打擾我了。其實出宮這事還真急不得,錢財倒是容易,關鍵是沒機會。以現在趙謹對我的寵愛程 度看來,要是我玩失蹤肯定又得牽連不少人,如果直接跟她提出來,大概會死得很慘吧。她一心要把我栓在她身邊,是斷不會讓我走的。看來果然只有假死這一條路了。只是要搞出個什麽死法卻還沒有想好,至少不能讓刺客再戳一次吧,服 毒什麽的不靠譜,跳池子太矯情,跳樓神馬的搞不好就真死了。傷腦筋啊……

院子裏石桌旁總是比較熱鬧的。胡琦正在雕刻着什麽,聶如詩安靜的坐在一旁,手裏捏着一根金色的琴弦,東方玉欽立在聶如詩身後,一身青衫穿出了柔和的氣質。表情溫雅唇角自然上翹。莫閑去了申明殿,嚴惠蘭似乎也一起去了。 看來她是暗衛的可能性更高了些的。

“琦兒真是好興致,這刻的是什麽呢?”我湊到胡琦身邊貓着腰輕聲詢問。他聞言忙擡頭,表情有些慌張,作勢就要收起木雕,表情有些困窘。我也不攔他,只含笑看着他。這十天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除了那死腦筋的莫閑和沒什麽存在感的嚴惠蘭之外,其他人倒是能和我相處融洽 了。(時不時冒出兩句“主子”可不是我的錯……)

我很喜歡這個身形靈活敏捷活潑可愛的胡琦小正太,他讓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天真童趣。 趙謹選人,想是用了心的。

“小雅哥,那小子肯定在雕姑娘。”小香告狀,挂着不懷好意的笑。我笑着摸了摸胡琦的頭,語氣寵溺:“琦兒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怎麽也不讓哥哥瞧瞧?哥哥雖沒有實權,幫忙說媒卻是可以的。”

他像是受驚的小白兔,忙搖頭,一個勁兒的 否認:“不是不是,我沒雕姑娘。”

小香來了興兒了,忙湊過來就要奪。小寧和小靜在一旁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聶如詩和東方則是挂着溫和淺笑甚為寵溺。話說這些孩紙年少老成是鬧哪樣啊?這裏最大的聶如詩只大我一歲,東方剛過十六,小香和寧靜兩姐妹同歲,也就十三。那胡琦更小,才十一。腫麽感覺就他像個孩子……

“小香哥,你別……啊!”那胡琦手裏一個不牢木雕就被小香搶了去。小香奸計得逞忙拿了木雕給我看。

胡琦手很巧,這木雕栩栩如生。雖未完全成型,五官卻已出來了。嗯……像……我?

我擡頭看小臉通紅的胡琦,有些驚訝。他雕我幹嘛?難道是因為我長得太美了所以他決定以後找老婆就找我這樣的?話說可能嗎?額……偶得低調低調。

我接過木雕,擡手遞還給他。他有些茫然,微愣片刻終于拿過木雕揣到懷裏,困窘的神色加上飄忽不定的眼神,俨然就是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那個……主……小雅哥哥,呃,這個……”

“主子貴安,君上有旨。”身後傳來冷冰冰的聲音,我無奈撫額回頭喚他起身,深刻表示高手就是神出鬼沒。剛剛起身的莫閑一身黑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冰冷的俊逸面孔配上微黑的膚色更顯得英氣逼人。那紅葉不在他身邊,我知道它正待在我這竹林裏。

“君上是傳我去申明殿了?”

莫閑單膝跪地,神色平靜冷清,語氣波瀾不驚:

“君上口喻'深秋氣寒,幾日不見小雅本君甚為挂念,這詠菊會也該到了,不時還望小雅賞臉入了申明殿陪陪本君,若能取勝那自是極好的。 '以上。”

我黑線,趙謹那厮,又搞神馬幺蛾子……

我微微伏身,低頭領旨:“小雅領旨謝恩。”半晌那莫閑才起身扶我坐下,立在一旁仍是波瀾不驚面無表情。

詠菊會,這是景和天朝不同于別國的特別之處。每一年的農歷九月二十七,後|宮衆人将于申明殿與王君一同擺宴,會上以妃嫔才藝表演為 主,類似于聯誼會吧。旨在宣揚六宮和諧。比試也是有的,據說優勝可以和他們敬愛的女皇大人共度良宵。——別覺得奇怪,就趙謹那厮獨寵三人來看,其他美人怕是運氣差的一次也沒被他碰過。撇除我這朵奇葩不談,趙謹還是挺讨人喜歡 的。

唉……這回肯定又是一場亂戲。就她這傳話 的意思,估計又是對我有神馬非分之想了。別的不說,就那次她被我剽來的幾句絕對和詩詞真的一愣一愣的,鐵定覺得我文采斐然能贏,然後她就名正言順的把我吃掉。

我嘞個去!有才也有錯?她不會是有行房事時吟詩作對的怪癖吧……偶吃不消啊……

“詩姐姐,我有一首曲子,你可以為我彈出來嗎?”我望着雙目無神卻沉寂如水的聶如詩,語氣柔和。

她不答話,只擡起頭。白瓷般的皮膚似乎在日光下發亮,溫柔的唇角只漾開一個淺淺的弧 度。我知道,那是她的默許。

我擡頭看向她身後的東方玉欽,那溫雅的神色竟和洛晨有幾分相似。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注意起他們兩人。

很多時候都是像現在這樣,她安靜的坐着,他立在她身後柔和的笑。她偶爾想喝茶。他總會先她一步端起茶杯,遞到她手裏。

這些天來上午我忙着馭蛇,中午想着出宮的計劃,只有申時過後的這段時間和他們一起相處。我不是個話多的人,自以為觀察人是比較細致敏感的。

這兩個人,是互相喜歡的吧。可是總感覺少了些什麽,像是……親近。

明明兩個人每天都呆在一起,可是總感覺只是呆在一起而已。看似氣氛融洽,實際上只是一人入定,一人沉思,好像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東方,你幫我個忙可好?”我笑得輕柔,語氣溫和。

東方玉欽聽我喚他方擡起頭,只看着我。

我不說話,只對着莫閑眨了眨眼。後者明理地伏身一拜便命衆人随他一起去了外堂。整個後院只剩下我,聶如詩和東方三人。

東方玉欽有些奇怪卻無多言。聶如詩只含笑,無光的眼清澈幽深。

“我有一首詞想聽聽你的詞評,你道是如何?”

“東方知識淺薄也不知評得好不好。你若是有這雅興,不嫌棄我倒是可以獻獻醜的。”

我笑得意味深長,輕輕啓唇:

“細流淌,終輾轉,嘆時光,年月短。夢裏過客笑眼望。望回廊,秋螽藏,人世短,人間長。

鳳鳴翔,龍騰揚,心餘悵,愁斷腸。失盡樓臺兩茫茫。相依晚,淚千行,獨依欄,卿何方!”

(憫河自己寫的喲。這裏的意思是人生苦 短,歲月冗長,如果不好好把握,珍惜眼前人,錯過了就再沒有機會了。“失”和“卿”指的就是他們兩人。)

我停下,擡眼看見的便是一臉風輕雲淡的聶如詩和收斂了笑容的東方玉欽。

“主子是在拿東方開玩笑嗎?”東方玉欽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我不說話,只含笑看着他。 沉默着對視良久,他倒是沒什麽反應。就在這白熱化時段,聶如詩笑了,聲音幽遠空靈宛如天籁:

“雅墨,我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在此之前我還無心涉足其他。”

重要的事?

“我會幫你的。”東方玉欽收回視線輕柔的看着她。語氣又變回溫和儒雅,仿佛剛才的戾氣根 本沒有出現過一樣。聶如詩淡淡地笑了,空靈的聲音泛着月夜般的柔和:“好,我們一起。”

真奇怪,他們兩人明明離了那麽遠,明明沒有任何驚天動地海誓山盟,明明沒有擁抱沒有牽 手,明明,只是一坐一立,卻看得我突然好想哭。也許吧,也許真正的愛情就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問一答吧。

我沉默着起身,轉頭往外堂走。重要的事是什麽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身後那安靜恬淡的兩人,一坐一立,八風不動,縱使天崩地裂,只要她想喝茶,他便會雙手為她奉上,那一盞淡雅的,溫柔的“沉霜”。那茶香一定綿亘悠長,在空氣中萦繞,迂回,一圈,又一圈……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沒神馬好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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