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羊頭村9
剛剛還鳥語花香, 猶如世外桃源的山上乍然成了地獄，生長着奇異面孔的羊頭人們碩大的肌肉勃發, 眼瞳裏是危險的橙黃, 病重者的臉部更是露出森森白骨，它們龇牙咧嘴，口水橫流, 濃密的毛發遍布全身，手腳尖利修長。
它們顯然已經不能被歸為人類了。
密密麻麻的羊頭人從身後追來，形狀各異, 她們兩人仿佛入了哪個游樂場的怪奇專場。
這裏是羊頭人的發源地嗎？數量頗多的羊頭人使蘇意看得頭皮發麻。
喉嚨裏漫上腥甜的味道，太累了，她們跑的太久了，胸腔裏的心跳聲震雷般響着。
蘇意想起她的券，世外桃源只能保護她一個人，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東西了可以保命了，喬芸該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快跑進來！”是杭歌的聲音。
蘇意恍惚擡起頭，前面不遠處就是杭歌三人，他們都略帶焦急的看着她, 淡淡的薄膜籠罩在幾人身上，是券的力量。
女孩重新燃起了希望，拼盡全力的往前沖去，即使身後有東西近在咫尺，蘇意仍然揚起了笑臉。
就差一步……
邁進去了！
踏進薄膜的護罩裏，因為沖力蘇意差點還跑出界，韓霖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又拉了回來, 蘇意穩好身子, 劫後餘生的開心使她渾身洋溢着笑意。
她扭過頭打量着圍繞在外面的羊頭人們, 又環顧小小的一圈光環，除了她只有三個人。
蘇意臉上的笑意終于停滞。
她聲音幹苦發澀：“喬芸呢？我們不是一起進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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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光環前，她還感覺到了一抹柔軟擦過她的肩邊，她以為那是喬芸。
“她在半路就不在了……被怪物吞下去了……”喬白白眼圈發紅，一個人類就那樣被吞食下去，迅速的讓人以為只是出現了幻覺。
蘇意捂了把臉，還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就在我身邊……我們兩個人一起跑進來的……她還碰到了我……”
杭歌擔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卻還是開口說：“是怪物。小意，它們對你好像很不同……就像在……玩游戲。”
“它們緊貼着你，卻沒有傷害你。”
蘇意看向外面形态各異的羊頭人，它們長相醜陋恐怖，不停的在外面轉着圈，令人惡寒害怕，但看向她的視線裏卻獨獨沒有惡意。
摸過臉頰一處微涼的地方，是血，可能是華健的，也可能是喬芸的。
僅僅過去幾天，就只剩下他們四人了。
蘇意有些恍惚，喬芸那樣聰明厲害的人竟然也會死去嗎？
“小意？蘇意？”
蘇意回過神，幾人都看着她。
“你覺得自己身邊有奇怪的事發生嗎？”杭歌問道。
蘇意明白，他在疑惑自己為什麽不會被攻擊。
解開襯裙袖子上的扣子，将衣服往上堆了堆，原本白皙滑嫩的胳膊上此刻卻長滿了初生羊犢似的卷曲細絨。
蘇意一語不發地又緊接着拆了額頭上緊緊纏着的繃帶，已被染成紅色的繃帶滑落，漸漸露出內裏的傷痕。
醬紫色的劃痕橫在少女額間，女孩沉默的低下頭，接受着衆人的視線。
層層疊疊的白色裙擺鋪在地上，薄薄光幕外，羊頭人們的黃色眼球貪婪的注視着少女纖細的手臂和單薄的背，幾乎要留下口液。
蘇意宛如神明少女，紅與白交織中，她漆黑的發長長散着，黑色杏眼圓而無辜，裏面隐隐含着水意。
“我也要變成那種怪物了。”
喬白白淚流滿面的抱住了她，即使心中仍有恐懼，但她依然緊緊擁着蘇意。
“小意！我們會在你異變前出去的！！一定會的！！！”
蘇意點點頭，鼻尖發澀，朦胧水霧裏，她看到了杭歌鐵青着的臉。
而韓霖，早已背過了身。
……
等羊頭人徹底散去，幾人才動身下山，此時天已經快黑了。
接連幾天的失去同伴，導致幾人的神色都不太好，一路上都沉默寡言，氣氛凝滞。
“那怪病和那種東西，可以确定是從山上傳下來的。”
走在村裏小巷，即使已經是黑夜，這裏卻依舊燈火通明。
“告訴村民們嗎？可是村長已經死了，這村子裏沒有主導者了。”喬白白的話又令他們想起了昨夜的村長。
“不，還有一個人。”蘇意停下腳步，瞥了眼遠處姿态绮麗的紅色旗袍。
“小婉也是主導者。”
……
小婉柔柔的靠在她的庭院前，描繪的異常豔麗的臉在門廊的遮掩下若隐若現，美人擡起臉，膚若凝脂的小巧臉龐徹底暴露在光下，如同誘人下地獄的女鬼。
“你們今日去了哪裏？”
說着她的視線鎖定了蘇意。
蘇意只好站出來向她展示自己潔白裙子上的鮮紅。
“小婉，我們今天在去尋找祭祀之地時誤入了一座山。那裏有個小木屋，我們本以為是村民所住，可那木屋附近卻全是得了怪病的怪物……”
蘇意說到此淚眼婆娑，擡起盈滿了淚水的眼睛看向小婉。
“我的兩位同伴都死在了那怪物的追捕之下，小婉，我只想問那木屋裏究竟住的是誰？”
這是他們幾人回來路上時商量好的說辭，本是打算杭歌說出來，卻陰差陽錯成了蘇意說給小婉聽，索性她反應迅速。
皎潔的月光下，女孩柔弱又可憐的挺直身子，淚珠斷了線似的落下，卻又倔強的擡起頭直視着小婉，像極了這村子裏遍地存在的小花，弱小卻又搖曳着身姿，生命力頑強。
小婉握着折扇的細白手指不自覺摩挲了下，她的整顆心瞬間柔軟了下來。
“可憐的孩子。”小婉輕嘆一聲，手中絲帕拂過蘇意的臉，吸滿了女孩臉上的淚水。
“你們可知道這個村子曾經遭受過怪物的侵占？”
玩家都搖了搖頭，眼中閃爍着興奮，終于有npc來講這個村子的歷史了。
小婉示意玩家們跟着她，美人腰肢輕動，帶着他們來到了主卧，那是所有人都沒踏進去過的領域。
“幾十年前，羊頭村本叫做邵家村。”小婉邊說邊攤開一份卷宗，指給衆人看。
“可有一日，突然有個羊頭人身的碩大怪物從山上跑了下來，村民們合夥趕走了那怪物，本以為這事會就此結束。”
“可數月後，那怪物又突然出現，殺了不少人，幾乎要屠了整個村子。”
“幸好村中有個叫做牧風的外姓巫師，聽聞他家資豐厚，只可惜幼時父母雙亡。絕境中他挺身而出，擊退了那怪物，并告訴村民們那是惡魔的産物——羊頭人。”
“傳聞這羊頭人懼怕光亮和火種，所以我們村子才從不滅燈。而就那以後，邵陽村為了記住這殘忍的歷史，便改做了羊頭村。”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一:
找出邵陽村突然改名的秘密
請再接再厲！”
冰冷的電子音突然響起，吓了衆人一跳。
而小婉的聲音繼續道。
“但牧風這個大英雄卻并不高傲，他不接受村民的好意，反而是搬到了山中居住。”
“他說，這是為了鎮壓邪祟。”
小婉笑了笑，挽起碎發，擡起頭時眸中有股異樣的情緒。
“所以那上面住的是個巫師？”喬白白被系統激起了求知欲，不解的問：“既然是個巫師怎麽還會容忍自己身邊有那麽多怪物？”
“或許這麽多年過年，牧風已經不在了。”
“不。”小婉堅定的搖搖頭，笑的更添甜蜜。
“他不僅還在，還神奇的保持着年輕時的樣貌。他稱之為：‘受神的眷顧’。”
盡管小婉笑顏如花，可蘇意的直覺卻在告訴她，小婉此時的面具下是不懷好意的惡意。
“那麽，如何解釋從他栖息地産生的怪物和怪病？”蘇意問道。
小婉苦惱的皺起眉，又想到什麽似的舒展開來，她頗有些調皮的一笑，跟從前的清冷模樣大相徑庭。
“那就只能說明他就是背後那個搗鬼的壞人了。”穿旗袍的美麗女人收起卷宗，放好後又揚起臉認真道：“明天我會召集所有村民宣布這件事，到時還請你們保持今天的說辭。”
“那麽現在，我的客人們，祝你們好眠。”
……
告別小婉後，幾人各回各屋。
剛要踏進房間的前一秒，蘇意又被韓霖叫住。
“你……異化到哪一步了？”男人身材高大，寸頭和不笑的樣子顯得他兇兇的，此刻他卻看着蘇意，小心翼翼的詢問，活像只大貓咪。
“聽覺嗅覺，眼睛的靈敏度和直覺都提高了，還有就是……胳膊上長出了絨毛。”蘇意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所以便事無巨細的說了。
“快結束了，你會出去的，不要擔心。”韓霖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認真的說。
蘇意柔柔的笑了笑，“快結束了”這幾個字讓她想起了第一次玩極光游戲的樣子，當時杭歌也是這麽告訴她的。
“我相信你。”就像當初相信杭歌一樣。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突然加入這個游戲嗎？”韓霖沉默了會，安靜的立了幾秒後又突然問道。
蘇意搖搖頭，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罕見的，她感覺到了心緒上難得的安寧。
“說來說去理由其實不都是因為老一套的那幾樣麽，為了什麽都無所謂了，只要能活到最後實現了不就好了。”
“也是。”韓霖聳了聳肩，頗有些溫柔的看向蘇意，“那就祝你實現你的願望，晚安。”
“你也是。”蘇意笑得燦爛的擺擺手，轉身離開。
身後的韓霖眸色漸深，目送女孩回房後他才打算離開。月色下，他的臉龐仿佛被渡了層光，俊郎又邪氣，半晌，他終于忍不住輕輕笑了下。
實現我的願望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