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有他，是耀眼的金黃

運動會當天，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卧槽，致命啊，林哥你這是真帥！”

白骁吊兒郎當地吹個口哨，揚聲叫到。他手肘自然地搭到林邢肩上，因為比林邢矮了幾厘米，動作顯得有些別扭。

林邢笑着回答：“林哥一直都很帥。”

他心下有一瞬的慶幸，他在慶幸自己對白骁沒有突如急來的心跳加快。

他或許不是天生的同性戀，只是喜歡上了沈郁。

熟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在看到沈郁的時候，林邢像觸電似的不正常起來。

沈郁寬大的圓領把鎖骨露出，無袖背心勾勒他小臂流暢的線條。手腕上戴了一個黑色護腕，把原本就如美玉的膚色襯得更白。

林邢腦海“轟”一聲炸開，有種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他看着連太陽都眷顧的對少年放輕了灼熱，心裏是排山倒海的悲哀。

這是最好的年紀，他們卻不是理所應當的性別。

“林邢，帶水了嗎？”

林邢下意識離沈郁遠了一步，聲調低沉：“帶了。”

“我沒帶，借我喝嗎。”

按理來講，放到以前的林邢身上他斷然不會拒絕，可想到自己隐秘又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林邢挪了挪唇瓣，“學校小賣鋪有賣，現在去還來得及。”

“你陪我嗎。”

沈郁接二連三用陳述口氣說出來的話語讓林邢有更深的羞愧。平平無奇的話無時無刻在提醒他潛匿的感情。

他感覺霧蒙蒙的早晨變成了灰色，身旁和別人聊天的白骁變成透明色。只有沈郁，是耀眼的金黃。

他捏着瓶蓋的位置，把自己還未擰開的礦泉水遞給沈郁。

沈郁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林邢的指尖，感到林邢手指一縮，他穩當地握住瓶口。睫毛掃下眼睑的陰影，看不清沈郁的眼神。

“謝謝。”

林邢呼吸急促。幾乎連走帶跑的回到班級隊伍。

指腹還有冰涼，是沈郁消瘦修長的手指留下來的。他回到人群，藏起只在沈郁面前才會露出的怯場，又成回談笑風生的少年。

顧淼淼已經知道林邢拒絕寧雪雪的事了，但她替寧雪雪不甘。連拖帶拽地把寧雪雪帶到林邢眼前，若無其事道：“林哥，我們雪雪今天好不好看？”

看寧雪雪窘迫的樣子，林邢生出一種名為可悲的情緒，他可悲在某種程度上自己和寧雪雪是一種人。

“雪班一直都很好看。”

林邢泰然自若的模樣，掐滅寧雪雪剛生出的歡喜。

顧淼淼又問：“這麽漂亮你都不喜歡嗎？”

她的話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們三人能聽見。林邢淡笑，不作聲。

寧雪雪如鲠在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林哥，上次我妹妹的事情謝謝你。”

“沒什麽可謝的，你也幫了我。”

看着寧雪雪落荒而逃的背影林邢自嘲一笑。

入場式後，第一項比賽是高一男子50m短跑。

林邢坐在高臺，捧着一本《五三》，有一筆沒一筆的算着。白骁坐他右邊，和人打上了撲克，還經常大喊一聲，“操，你她媽居然有王炸，又她媽輸了！”

林邢好笑地聽着他講話。眼中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和一瓶冒着涼氣的礦泉水。

“我去買了水。”

“謝謝。”

以為眼前人會離開，沈郁卻直接坐到他的左側，指着一道物理題，笑道：“小奶糖，這裏錯了。”

林邢垂眸，這次是一道填空題。

沈郁好聽的聲音就這樣響了起來，他拿過林邢手中的筆。一邊講，一邊在草稿紙上寫下清晰的過程。

林邢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他看着少年纖細的手腕，心緒不寧。

直到沈郁揉了下他的發頂，他眼神渙散，身體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白骁的驚呼聲把他驚醒。

“卧槽，林哥你幹什麽！”

林邢的瞳孔聚焦上了，看見白骁心痛地拿紙擦了擦他的新鞋，趕忙說道：“抱歉抱歉，剛剛走神了。”

錯過沈郁望向他的眼眸，林邢聽到廣播在喊高二男子50m去檢錄，他想也不想地往臺下走。直到走下看臺，他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報50m。

遇到做志願者的程笛，林邢擠出一模笑容，程笛皺眉道：“你不對勁。”

林邢用力捶了下牆，好半天才開口，“操，連你都看出來了。”

程笛和他認識有五年了，很少見到他當着女生的面說髒話，心中疑慮更甚，她又問道：“這是怎麽了？”

林邢和程笛關系還成，但也沒好到能告訴她自己是個同性戀的程度。

看林邢不開口，程笛猜疑道：“因為你養父母？”

林邢身世的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程笛也是無意間聽到的。

三年前，她和林邢是對門。她一直以為林邢的父母是一對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直到有一天放學。

“操，老子真她媽不該好吃好喝地養着你個崽種。你親爸親媽不給錢了，你也不幫老子去要，養你個廢物幹什麽玩意！”

穿着得體西裝的男人破口大罵。

踩着恨天高，披着狐裘大衣，雍容華貴的女人也伸出剛做完美甲的手指尖銳的喊道：“快去找你親爸親媽要錢！我們養不起你！”

林邢擡眸，斂唇譏笑：“是嗎，那就別養了。”

而後，他掃了一眼站在樓道不知所措的程笛，擡腳離開。

在那以後，程笛開始和林邢變得熟絡。

不到一年，林邢就搬家了。她不知道林邢去了哪，直到在一中和林邢再次撞上。她感覺林邢變了，收斂起了冷漠，反而變得和誰都能聊上幾句。

一中沒人說林邢不好相處，但程笛知道，以前的林邢或許比沈郁還要難以接近。

在她想着這些過往的同時，林邢語氣平淡的開口道：“我養父死了，養母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你覺得我的情緒會因為他們起波動嗎。”

“那你是怎麽了？”

程笛穿着橙色的志願者外套，清秀白靜的臉上有汗珠滑下，正風華正茂的年紀。

“程笛，你想戀愛嗎？”

林邢黝黑的瞳孔盯着程笛，目不轉睛，“程笛，如果喜歡上一個不能喜歡的人怎麽辦？”

林邢不是喜歡心裏藏事的人，這是他最大限度能開口問別人的話了。

程笛驚訝，“你因為這個事情才這麽困擾嗎？”

看到林邢面容凝重，隔了一會兒，程笛淺聲道：“林哥，沒誰是不能喜歡的。”

27：他會娶妻生子。

站在陰影處，林邢還恍惚地想着程笛的話。

沈郁正站在看臺上，鶴立雞群。一眼就能讓林邢捕捉到他的身影。

幾個女生圍到沈郁身邊，領頭的小姑娘林邢認識。是寧雪雪的妹妹，在讀初一。

他看不到女生們的表情，卻清楚的看到沈郁的臉“噌”一下黑了。

沈郁毫無溫度的眼神掃了女生們一眼，薄唇輕啓，似乎說了一個“滾”字。

女生烏泱烏泱又散開，全被沈郁吓到了。

林邢搖搖頭，他想到百度說第一步要正視自己的感情，可他現在連正視沈郁都不敢。

他覺得自己病态的喜歡是一種罪行，足夠沈郁把他判上無期徒刑。可同樣的，沈郁不知道他隐晦的感情。他也不能總活在自己的擔驚受怕中。

廣播站響起廣播員溫柔的聲音，“請參加高二男子100m項目的選手到檢錄處檢錄。”

林邢和沈郁不在一組，這讓林邢暗自松了口氣。

吹哨聲一響，林邢似離弦的箭，甩了第二名10m遠。

一班的女生瘋了一樣地吶喊，沈郁的目光從頭到尾沒離開過林邢。

計時老師掐住秒表，表情有些複雜。

“林邢，十秒九五。”

一中的校記錄被打破了。

這件事在第二組還沒起跑的時候就被傳的沸沸揚揚。等着起跑的體特生議論紛紛：“操，林邢真不讓人活了，這叫我們體特情何以堪！”

“就是啊，我女朋友又得扒着我讓我向林邢看齊了，真她媽懷疑誰才是她男朋友。”

沈郁在第三組，看林邢要回看臺，他走過去攔住他，“小奶糖，陪我跑一個嗎。”

沈郁的話有種魔力，他深邃的眼神像黑洞一般把林邢吸了進去。林邢沒等大腦反映過來，身體已經做出行動。

“好。”

三組沒想到林邢還要再跑，再次炸開了鍋。

“林邢，你還跑啊！商量一下別跑了，給我們留點面子呗。”

男生做完鞠躬的動作，沈郁緩緩說道：“他陪我。”

一下子，三組人的目光都落在沈郁身上。原來是這個男人把林邢這個魔鬼惹過來的。他們就說無緣無故的，林邢幹嘛還跑二次。

不管男生們恨恨的表情，沈郁活動了下腳踝，朝林邢笑道：“你來陪跑，不怕我贏你嗎？”

林邢穩住心态，提起勇氣，面色如常，“贏就贏了，賭約不是還有好幾局嗎，我長跑很厲害的。”

林邢想通了，還有一年他和沈郁就要各奔東西。他相信，短暫的悸動不會持續多久，時間總能磨平一切。

到時候喜歡化為烏有，他該潇灑還要潇灑。以後他也許會遇到下一個讓他心動的人，他會娶妻生子，過着普通的生活。

所以，結局既然已經注定，過程怎樣其實也無所謂了。

沈郁對上林邢不再逃避的目光，嘴角揚起弧度，他失笑道：“是嗎？那…拭目以待吧。”

林邢心跳還是情不自禁的快了幾拍。

他喘了口氣，想着把自己當做心髒病患者，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高二男子100米的成績被宣讀出來，這次廣播員換成了男生，勾人的低音炮讓女生興奮地不能自已。

“高二年級男子100米跑第一名沈郁，十秒八五。第二名林邢，十秒九五。第三名……”

白骁渾身沸騰了，手上的撲克牌也不打了，雞叫着，“高二一牛逼，林哥沈爺牛逼！”

韓程喜出望外，他今年真是運氣爆棚了，年級第一第二都在他班就算了，連運動會都這麽長臉。

秦霞在他身邊坐着，着實豔羨，“你們班這倆學生真夠可以，什麽都甩別人一程，這次月考第一第二又是他們吧。”

韓程客套道：“別盡說他倆，你們班程笛也考的不錯，又是年級前五。”

提及程笛，秦霞有些驕傲，“那可不是，程笛這孩子不錯，學習努力，長的好看。不是我吹她，給她塞過情書的男生沒有四十也有五十。”

兩個班主任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模樣。恨不得把得意門生的優點全說一遍。

午休時，高二男子1000m的成績已經公布，人群唏噓。

“卧槽，林邢第一，兩分四十秒？他她媽吃興奮劑了吧！”

“你媽，你快看第二名，不是那個破了校50記錄的人嗎，兩分四十五秒！”

“他倆絕逼瘋了。跑這麽快怎麽還不上天！”

高二一的學生跟沸水裏的魚一樣，他們班今年居然連着破了兩個項目的校記錄！難道他們才是傳說中的體特班嗎！

韓程樂開了花，跑到小賣鋪買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分給學生。

沈郁拿出毛巾擦了把汗，将手伸到林邢眼前，手掌上正放着韓程剛發的大白兔奶糖。

“小奶糖，給你。”

聽到這個可愛的昵稱，林邢臉不自然地紅了，他推辭道：“我有。你自己留着吃。”

沈郁不說分明地把糖紙剝開，拿起純白色的奶糖，放到林邢嘴邊。林邢甚至感覺到沈郁手尖的溫度。

在這個悶熱的夏天這抹冰涼顯得格格不入。沈郁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張嘴。”

“沈郁，你不覺得這樣太親密了嗎？”

林邢怕被沈郁看穿自己的心思，連帶着聲音都染上怒意。

沈郁目光鎖定在前排兩個女生身上，他佯裝疑惑，“親密嗎？大家都這樣做的。”

林邢想着要怎麽解釋，他想說男生和女生不一樣，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抱歉，我以前沒有朋友，不知道這樣不好。”

沈郁這話一出，林邢都覺得是自己過激了。可他心裏難受，沈郁把他當朋友看，他卻對他懷揣着非同一般的情愫。

林邢一時不知怎麽開口，沈郁神色黯然，“小奶糖，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林邢心裏軟地一塌糊塗，他一邊罵着自己真她媽不是人，一邊放輕了語氣。

“你別難過，我不是怪你，我就是被你吓了一跳。”

林邢還未說出下一句話，沈郁丢給他一句“我把糖丢掉”健步如飛地走了。

走到林邢看不到的陰暗角落，沈郁貪婪地咬上觸碰過林邢嘴唇的地方，他眼中閃着忽明忽暗的情欲。

指尖用力捏緊奶糖，沈郁聲音缱绻，飽含着無盡的眷戀，“小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