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興重逢（六）
“青荨呢？”梁襄第二日忙完公務，便又趕來這紅袖坊了，等了良久，仍不見柳媽媽将人領來。
“青荨姑娘，今日不便。”柳媽媽被梁襄身邊的小厮叫來跟前，眼色閃躲，不知如何解釋。
梁襄聲音低沉問道：“不便？”
“嗯。”柳媽媽絞着手帕應了一聲。
“如何不便？”
“這……”柳媽媽想來這也賴不過去，只好實說，“青荨姑娘今日有客人了。”
梁襄聞言眉頭緊鎖。
梁襄身邊小厮對柳媽媽說道：“不知我們将軍每日都來嗎？”
柳媽媽為難地道：“這……是青荨姑娘自個兒說的，日日看着将軍，膩煩了些。今日主動尋了客人。”
“不是臉傷好之前，不讓她單獨接客人麽？”梁襄微微壓抑着心中不快。
“梁将軍，這還不是您昨日已将青荨姑娘給……”
梁襄不再與她多說，直接問道：“在哪兒？”
柳媽媽心想着，青荨今日伺候的那位爺終歸不像這位将軍一般不好惹，便趕緊領着梁襄尋了過去。
梁襄一腳便踹開房門，看向房內的兩人。
只見月見一席紫裙，正曼妙輕舞着。
屋內男子被這踹門的氣勢吓一跳，看了看兩個相互對視的人，考慮了一下，趕緊道：“在下不知如何冒犯了，這就離去。”
紅袖坊內通常是沒人敢鬧事的，就算有人鬧事也立馬有人上前制止。而此刻柳媽媽就站在這踹門之人身後，毫無動靜。所以他肯定，眼前之人，自己惹不起，再舍不得美人兒，也得趕緊溜。
梁襄徑直走到月見跟前。“我替你贖身，跟我回梁府去。”
月見搖頭。“妾身是官妓，不能贖身。”
她還能再吃幾天的，然後就溜之大吉。
昨日梁襄在她睡着之後占她便宜之事，她思前想後，雖然決定放過他了，但仍是一肚子不爽。
按采兒說的，她确實也不虧。只是一夜下來，她竟毫無感覺，她多少還挺好奇這男女之事的，畢竟采兒每日給她講得天花亂墜。
“沒有不能，只要你肯。”梁襄低眉看着她。
月見還是搖頭。“梁将軍這樣日日來紅袖坊找我，怕是不妥。”
确實這天興城裏有點風吹草動，便會鬧得滿城皆知。
梁襄日日來逛青樓之事早已在天興城裏傳得漫天飛。加上之前在軍中喜好男色的傳聞。這次再添油加醋了些，皇親貴族裏那幫長舌婦們，十足把他說成了個好色之徒。
“你若覺得不妥，便随我離開，我自然不會再來這青樓。”
見兩人已經聊上了，一向有眼力見兒的柳媽媽，趕緊悄悄屏退下人，無聲無息地關門離開了，留下兩人獨處。
“我不願跟梁将軍離開。這紅袖坊好歹算是我今後安身立命之處。而梁将軍，今時倒是喜歡小女子，可這新鮮勁兒誰知能持續多久呢？梁将軍莫非能将我這已入風塵的女子明媒正娶回家不成？”
“我不能娶你。”因為他知月見是妖。只是，能重見月見已是欣喜，不曾再想過那麽多。
月見低頭淺笑。“那還有什麽可說的。梁将軍若是想見妾身，來這紅袖坊相見便是。”她過些時日便要開溜的，怎麽可能跟他走。到時候日子久了，老頭也得追出來尋她回去了。
“我雖不能娶你，但你跟我回府，我自然會善待于你，比這紅袖坊好上千萬倍。”月見不願相認，他也不逼她，但實在是不想她在留在這煙花之地，尤其還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月見淺笑，問道：“門客？還是見不得人的小妾？都說不能娶我了，還要帶我回府。我覺得這紅袖坊挺好的，歌舞升平，好吃好喝。恩客也大都是天興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按采兒說的話，不虧。當然不虧，她是妖，又不會讓人給欺負了去。
“整日對着這些男人，你就如此歡喜？”梁襄語氣中略帶不悅的情緒，月見不應如此。可他自己也不知，他是惱她裝得不像月見呢，還是惱她現下不像以前那般粘着自己。
月見低頭偷偷一笑，心中暗忖，這是被一個男人喜歡的感覺嗎？看着他為自己微惱的樣子，竟覺得尤為可愛。可她轉瞬一想，梁襄這是對着一個陌生女子如此。自己以前百般示好，都不見他傾心，如今她不在，倒是鐘情得快。
“梁将軍。”月見帶些撒嬌的語氣湊到梁襄跟前，一頭紮進了他的胸口，輕聲細語道，“既然那日你我已然相好，青荨便已是将軍的人了。将軍日裏夜裏若是想起青荨來，定要記得來這兒尋妾身。妾身一定推了別的恩客，好好伺候将軍。”
月見說完撥了撥梁襄胸前的衣襟，滿眼柔情地看着梁襄的眼睛。
占她便宜的帳還沒算呢，還想讓她進府，氣着呢。
梁襄一點不受用，懶得與她解釋那日什麽也沒發生，伸手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沉着聲音道：“你寧可每日對着不同的男人，也不願跟我回府？”
月見聞言将頭往他身上一靠。“梁将軍，你取笑妾身了。這一個人是伺候，幾個人也是伺候，有何不同。妾身命苦，已然認命。”
梁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快。昨日得知她就是月見的喜悅全然被趕走了。他只能在心裏自我安慰，月見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不是故意的。他慢慢配合她就好。“我每日忙完都會過來看你，不準再接別的客人了。”
“每日？”月見皺眉問道。
“嗯。”梁襄應聲。
月見心中想道，梁襄真這麽快就對她這個全臉都沒露過的女人動情了嗎？可誰能做到他說的每日都來。雖然最近幾日他确實是日日都來，但這也是時日不長，若是長久些了，定不可能每日都來找她。要真是日日來這裏，怕不知又得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了。
“梁将軍若是哪日沒來呢？”
梁襄微眯着眼，敢情她還想問沒來是不是能接別的客人了？“日、日、都、來。”
“哦。”月見離開梁襄胸前，心想，這樣也好，省得她應付那些臭男人。
只是……梁襄若是每日都來？不會日日都想與她行那男女之事吧？她聽采兒說，這軍營中的男子，生猛無比，體格出衆。這……她得好好想想怎麽應對才好。至少得讓她隔日休息一天才行吧？前刻還想着梁襄竟然自己爽完了事，現在想到接下來總不會天天睡着，又覺得臉頰開始燒紅。
“想什麽？”梁襄看着發呆走神的月見，輕聲問道。
月見趕緊搖搖頭。“沒什麽。”
她想了想道：“梁将軍，那個，妾身……今日……月事來了。”
“嗯？”梁襄一愣。
月見沒察覺，梁襄耳脖不自覺微微紅了一片。
“妾身說，今日……”
梁襄微蹙着眉打斷她道：“不必說了。你以為我每日來是想對你做什麽？”
他真是覺得氣急。月見可以裝作不認識自己，他也可以配合不揭穿她。但相識這麽多年，她竟也跟那些長嘴婦一般覺得他是急色之人嗎？
“不是嗎？”月見兩眼迷茫地看向梁襄。
梁襄輕笑一聲，實在是被她氣得失了理智，全然忘了自己剛還想着要配合她，直接生氣喊道：“月見！”
月見愣愣地呆看着她，半晌才傻乎乎地道：“梁将軍，這是何意……”
還能有什麽意思，不就是早就認出來她了，她還在那兒演演演的意思麽。
“還沒演夠？”梁襄淺淡一笑，望着月見道。
月見眼神閃躲，竟覺得他這笑有些瘆人。“梁将軍說什麽呢？呵呵呵，妾身怎麽不太懂。”
梁襄還是一笑。“無妨。你只需記住我每日會來尋你，直至接你回梁府。”
月見握緊了手指，一時覺得有些尴尬。
所以梁襄這些日子的所為，皆是因為知道她是誰？不是對個陌生女子傾心。不知為何，她嘴角勾起一彎弧度，這些日子心裏的些微不快，一瞬都清掃幹淨了。
梁襄轉頭看向月見，一下撞入她的眼中。
月見眼眸含笑地看他。“那梁将軍可不要食言了。”
她一時也忘了跟君奈的約定，心中全然充斥着這些日子跟梁襄相處的點點滴滴，似乎在心中推翻重演一遍之後，一切都變了不一樣的味道。
采兒每日有空便來月見房中，給她傳授所謂的“魅惑之道”。
“采兒，你說這紅袖坊的女子真會對伺候的那些臭男人動真情？”月見坐在床邊，望着窗外發愣。
采兒看了她一眼，輕笑一下，靠着床帏，嬉笑道：“這才幾日而已，我們這小青荨是對大将軍動心了？”
月見倒也沒否認，臉上淺淺笑着。她本就鐘情梁襄已久，只是因為她是妖，這份鐘情注定無果罷了。
采兒了然一笑，繼續道：“不過也不怪，你與他相好一夜，肌膚之親，自然會令你多少更傾心于他一些。人都是如此，那事之後，多少都會親近幾分。”
月見皺眉。“人皆會如此？”
“若不是什麽讨嫌的男子，多少都會有些。”
“男人也會如此嗎？”她想知道梁襄會不會因為跟她親密之後，與以往不同。
“那是自然。你光是這雙眼都迷住多少男子了。”采兒笑道：“而且，梁将軍那樣的男子，女子若是不為他動心，也叫奇怪呢。所以你們這可是郎情妾意。”
月見輕輕點頭，嘴角偷偷笑着狡辯：“不過我可沒動心。是那梁将軍太過鐘情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