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龍門镖局的日常,似乎總是伴随着各種雞飛狗跳。
蔡八鬥在廚房做早飯的時候就聽見了外面出現了不同的動靜。呂青橙白敬祺一如既往在前者對後者的暴力行為中體現着所謂打情罵俏。糊糊前天在一堆髒衣服裏藏的不及格考卷終于被盛秋月搜出來,當即抄起洗衣棒槌追着熊孩子滿院子跑。恭叔站在窗前給獵隼喂食時,恰巧那對打鬧的小情侶經過,吓得小鳥一陣撲騰,一翅膀就扇在主人臉上!而邱璎珞在出屋時看到院子裏自己特地曬的橘皮已經被碰灑了一地,上面還經歷了各色人等的腳印洗禮後,一聲怒吼“老子信了你滴邪!”震的房頂瓦片都在簌簌顫動。八鬥的拖長音也在此時響起:
“開——飯——啦——”
“請問這兒是龍門镖局嗎?”
當第三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時,現任镖局當家的陸三金正走到廊檐下,只來得及看清大門處有個人影,身後追打兒子的盛秋月則被躲避女朋友拳頭的外甥撞得一個趔趄,那柄作為兇器的洗衣棒槌脫手而出,直朝陸三金面門飛去!
我X!!!
自古當家幸運E,但是陸三金總是不信邪,十次難道就沒有一次能躲過去的嗎!
所以千鈞一發間陸三金還是憑着本能往下一蹲,木棒擦着頭皮飛過去砸在了廊柱上。
終于成功躲過一劫。
有些小得意地站起來,但下一瞬間他就傻眼了。
那杆棒槌與柱子親密接觸後并未落地,而是借着彈跳力在空中滑了個優美的抛物線朝院中降落,不巧降落點正站着一個人,那個先前在大門處喊了一聲未得到回應,只得只身走到庭院中的男子……
嗙!
所有人都慘不忍睹地捂住了臉。
“不——好——啦!——出——事——啦!——”
聽着八鬥那中氣十足的嗓音在全镖局飄蕩,廳中客座上那個人不禁咂舌:“你這助理,內功真不賴。”
陸三金也只有讪讪賠笑:“他那是被你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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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慣了蔡大廚一驚一乍的闖禍精們此時聚在餐廳吃他們遲來的早餐,邱璎珞首先第一個表示鄙夷。
“多大點事啊?不就是腦袋被砸了一下腫了個包嗎?死不了的。”“大驚小怪,我今天拿的可是根木頭,要在平時一刀飛出去!”盛秋月手上比劃着,明顯也不以為然,轉而又抱着兒子笑:“不過我也不可能教訓糊糊也要用刀嘛。”看來完全偏離了重點。
“話不是這麽講,好歹人家也是客人,剛一來還什麽都沒說呢先遭遇飛來橫禍,有意見也是難免的嘛。”唯一算得理智的還是恭叔。
八鬥趕緊插話:“就是就是,你們剛才都跑了,知道人剛醒來什麽反應不?那一雙眼睛,滿屋子瞟,最後定在我身上,艾瑪那一眯眼,跟刀子似的,看的我後脊梁都是涼的!準是找傷他的兇手呢!吓得我趕緊出來了!”
“我頂他個心肝脾肺腎!要是他敢趁機訛詐我!……”盛秋月挽着袖子站起來,就聽見旁邊的璎珞發出一陣冷笑。
“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句是沖着八鬥說的。“哎你啥意思啊!”對面顯然不服氣。
“你以為他是黃淑儀啊眼睛就能當兇器,他那麽看人反而是因為眼神不好,俗稱近視眼!”
“啊?”八鬥目瞪口呆。
另一邊又恢複了膩歪的呂白小情侶此時卻發出了不明意義的笑聲。
“我說璎珞,你不會是看出人家是個近視眼就沒興趣了吧?哎這有點不像你的作風诶。”
“就是嘿,要擱平時你不早就喊着‘小哥哥’撲上去了麽?”白敬祺捏着嗓子學邱璎珞的強調,“今兒是轉性子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得到的是對面高貴冷豔的一個白眼。
“你們把我當什麽人啦?我眼光有那麽次嗎?那模樣長得最多和當家的一個水平,就比當家的臉上少點坑!”憤慨的同時無意中把自己老板拉來中了一槍,顯然有人不樂意。
“有坑咋啦!你腦袋還有坑呢!小心當家的扣你工錢啊!”“蔡八鬥你!信不信我!”邱璎珞拍案而起對着八鬥就要做放電狀,對面那個奪路而逃。神醫邱這才露出一個勝利的壞笑,同時還不忘陳詞總結。
“也就你這種傻小子才看的上他!”
蔡八鬥再次小心靠近客廳的時候,正偷眼瞄見自己的當家的正和來人……分吃零食中。這時候才想起早上出事以後陸三金就一直留在屋裏看着傷者,壓根就沒時間踏進飯廳一步,而他精心準備的早餐已被腳底抹油賣隊友的其他人分食了個幹淨,一邊憤憤一邊還暗自得意還好當家選了他做貼身助理,蔡八鬥,不但貼身更要貼心!當家的等着哈!這就給你加餐去!這麽想着就屁颠颠的奔廚房了,完全沒想起來屋裏還有人搶他當家的零食吃有什麽不妥。
“我說!喂!你少吃點我還沒吃早飯!……”蔡八鬥前腳剛走屋中的零食争奪戰就升級了,陸三金顯然低估了對方的戰鬥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包豬肉脯都進了那人的胃。
“杜十一!——”“是杜師益。”
名為杜師益,又名十一的男子滿意地打了個嗝,靠在沙發上開始剔牙,早已沒了主賓之間的客氣勁。
“你手下人打傷了我,賠我點吃的做補償算什麽啊。再說了,你不有個貼身助理随時做吃的嗎?還怕餓着?”言語間多了揶揄。
陸三金瞪着他,心裏OS半天“要不是打不過還能讓你虎口奪食”才重新開口:“你這趟來有什麽事嗎?”
“啊?咳,純粹湊巧。”對面直起身來。
“前一陣來這兒幫我哥跑賬順便當旅游,結果臨走買特産太多了,正好路過龍門镖局想着索性就當押镖回去,兩邊都不費事,誰知道你竟是這兒的大當家啊。”杜師益笑着喝口茶,“你們平安票號夠大手筆的啊,連镖局的買賣都幹起來了。”
陸三金擺手,“這是我個人的事,跟家裏無關。”“啧,底氣不小,看來消息沒錯,你是徹底不想跟家裏有關系了。”
“你什麽意思?”陸三金忽而警惕起來,以對方的身份說這話實在讓人不免多想。
“別跟貓似的一逗就炸毛,”對面依然是一張笑臉。
“咱們兩家就算是競争對手,可好歹也說過親,何必擺着個防賊的架勢,況且我現在是客人诶。”
“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了,你的事我是從三水那兒知道的,”杜師益站起身轉了轉腰,“我在京城玩的時候正好遇到她回家報賬,作為朋友嘛問候一下很正常,就聽她抱怨了你幾句,多的我也沒問,不然今天見到你也不會算是驚喜了。只是這驚喜的代價有點意外。”說着摸摸頭頂的大包,自嘲般笑開了。
陸三金這才放松表情。“那你下來有什麽打算?”問道。
“本來想着事辦完了就回去呗,不過既然遇到熟人,多玩幾天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是個閑人。只是押镖的事就拜托了。”杜師益一拱手,卻見對面擺出了嫌棄臉。
“忘了提醒杜公子,我們不接散活。”
“那大活接嗎?”杜師益根本不在乎。
“那得看有多大。”陸三金說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招牌似的虎牙微笑。
“一年份的零食算不算大?”
陸三金瞬間就不笑了。
半個時辰後當他看到陸續搬進镖局的幾個大箱子才确認杜師益沒和他開玩笑。
“……你個吃貨。”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彼此彼此。”杜師益笑的相當無害。
“……所以,這次的镖由青橙和敬祺走,其他人留家,那個,秋月,收拾出一間房子給客人住。”
“你有冇搞錯啊!”盛秋月一臉不高興,其他人也是表情各異。
“押镖的人平時都是镖局安排,這次居然還要指定,雖然這活的确敬祺和青橙能幹,可是這,當家的這不符合規定吧?”恭叔提出質疑。
“有錢了不起啊!擺什麽譜呢真是!”璎珞表示長得不帥還要耍帥的人最吐豔了。
“诶當家他是不是威脅你什麽?信唔信我一刀斬到他桃花開!”
陸三金扶額:“有些人你們想事情能長點兒心嗎……”
“我們有錯在先,害的人受了傷,現在人家非但不計較照樣讓我們押镖,就算提點要求也不算什麽,留在镖局住權當養傷也是可以的嘛。”
“我說當家的,那人到底啥來頭啊你那麽讓着他!那天我看你倆在一屋有說有笑的,你還把自己藏的零食給他吃,你倆認識啊?”八鬥也好奇。
所有人都看向陸三金,對面被八鬥這麽問忽然有點小尴尬,幹咳一下。
“那什麽……算是一熟人。其實平時也沒啥來往……”
璎珞啧了一聲。
“當家的你最好把事說清楚啊,不然回頭鬥哥吃個醋啥的我們可幫不了你。”“說啥玩意兒呢我不是那小氣人!……”蔡八鬥憋紅了脖子嗆回去,又覺得話好像說得太直白了,下面直接沒聲了。
陸三金有些欣慰地朝自己貼身助理會心一笑。
此時窩在一邊的白敬祺開口了:
“當家的……我能不去不?”
身邊的青橙也是一臉糾結。
“為什麽?”陸三金正色問道。
“呃……您看這路程……其實遠近我沒意見,但是這經過的地方……”
“往銅嶺去經過七俠鎮,不正好是你家嗎?”陸三金一笑,“到自己家門口了總不用擔心什麽吧?”
“他擔心的就是這個。”青橙在一旁翻了個白眼。
“整個七俠鎮他家客棧排第一號,到了肯定住那兒,上回我白大爺叫他回家沒成,這次二老不一起念叨死他才怪。”
“我還不是為了你才不想走!”“得了吧!那我走的時候你怎麽不跟出來?”“我……”“行了行了。”
陸三金及時攔截了這小兩口又一觸即發的戰事,他現在沒心情看戲。
“你這次是公事,你爹娘也不可能讓你留下,如果你能把镖順利送到,他們自然會覺得兒子在這兒沒白幹有出息,到時候還怕念叨?誇你都來不及。”
“就是!你那腦子,跟當家的好好學學吧!”青橙不遺餘力也要補一刀。
“答應了?”
“答應了。你這麽安排也是故意的吧?”
“算是吧。”
杜師益趴在窗邊不緊不慢地剝着橘子,靠在窗外的陸三金眯着眼喝着茶聽他說下去。
“他二人的父母曾對家慈家嚴有恩,這次也算是一舉兩得,算是做晚輩的一番心意。我三五個月不回家老娘還要念叨呢,天下父母心,皆是一樣的。”
“哼,你也就喜歡動這些心眼,難怪在家裏只能做個閑人。”陸三金嗤笑一聲。
“陸大少爺,”杜師益伸手扔他一臉橘子皮,“你倒是喜歡給自己找事,結果怎麽樣?一天到晚累死累活還得不到家裏理解,你這樣又值嗎?”
“值與不值,也輪不到你來評判。”陸三金接住橘子皮甩到地上。
“我只知道,認識了這群人,做任何事還是有意義的。”
“你确定不是認識了‘某個人’?”窗裏面那個忽然笑的詭秘。
“當家的!——”又是八鬥的大嗓門,同時人也出現在眼前,笑容有點傻。
“那啥,飯好了,這不有客人麽,我多炒了倆菜,有你愛吃的!”
“行啊!走着!”陸三金顯然來了精神,回頭朝杜師益遞了個得意的眼色,明顯在炫耀什麽。
杜師益只能把笑憋進肚子裏。
“得,我這蹭飯的倒是叫你落了個好。”
“把你喂飽可不就不跟我搶零食吃了麽。”
但對方顯然喜歡挑釁他。
“不要太樂觀——”最後一個尾音上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