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貴
“不行,我這麽金貴。”
他一笑, 鐘尋本來就不清晰的思路都被打斷了,他靠在楚聽冬身上,幾乎陷到他的懷裏。
他眼神游移, 滿臉通紅, 突突他:“你他媽笑什麽啊?”
楚聽冬聽到他罵人,眉頭蹙了下, 這次伸手将他推開。
然後轉過頭,望着車窗外江濱的煙花。
沒再跟他說話。
還有好幾站才到家, 鐘尋刷了會兒手機, 看宋一錦他們在群裏聊天吹水。
不知道哪個傻逼不小心把消息發到了班群, 徐春鴻登時回了條語音。
“約什麽約?什麽峽谷?!梁輝!上次月考你數學考了幾分!能不能給我把你的游戲戰績換成成績!”
那個叫梁輝的男生是數學課代表, 但數學奇爛, 還不如鐘尋, 他手忙腳亂在班群發了個跪倒大哭的表情包。
鐘尋笑得肩膀有點抖,跟着宋一錦他們在小群嘲他。
【換個屁的戰績啊,還他媽不如不換呢。】
聊了幾分鐘,困到眼皮不受控制耷拉下來, 而且後背跟大腿的傷是真的疼, 他索性假裝睡着, 試探地,往楚聽冬肩膀上倒。
楚聽冬沒反應。
鐘尋等了半天, 忍不住将眼睛溜開一條縫, 偷瞥過去,結果被逮個正着。
楚聽冬眼眸烏沉,像透不過一絲光亮, 連車窗外的煙花都沒法照透, 他冷淡地盯着鐘尋看了一會兒, 并沒有推開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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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
鐘尋心裏嘀咕,但他靠着楚聽冬,聞到熟悉的幹淨皂香味,沒忍住就睡了過去。
快到家時楚聽冬将他叫醒。
“操。”鐘尋眉頭稍微皺起,眼睫顫動着睜開,不睡還好,睡着之後渾身都松懈下來。
再陡然清醒,加上酒精作用,渾身骨頭被敲碎似的疼。
他想揉把臉,指尖剛碰到臉頰,就疼得一抖,臉色都蒼白幾分。
楚聽冬已經起身,拉住車頂拉環站穩,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垂眸盯着他又紅又燙的臉,聞到那股酒味,語氣淡淡地嘲諷他,“活該。”
鐘尋不樂意,有點想罵人,但他骨頭酸軟,腿根顫顫,蔫蔫地閉了嘴。
下車時,他還是厚着臉皮攥住楚聽冬的手腕,挂在楚聽冬肩上,讓人家拉他下去的。
深夜,小區很安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自己走。”楚聽冬說。
鐘尋不肯,他醉醺醺,挨着楚聽冬,手臂不時地跟楚聽冬碰到一起,稍微有點發燒,指尖柔軟滾熱,撓過楚聽冬微涼的掌心。
楚聽冬掌心一癢,指骨簌然收緊,捉住了他的手。
“哥,你說這樣像不像剛約會回家?”鐘尋被他攥得有點疼,但是沒躲,眼皮還是薄薄的紅,跟他賣乖。
楚聽冬沒有出聲。
鐘尋腳下不太穩,老舊的樓道裏感應燈很遲鈍,楚聽冬攥着他的手腕上樓,走到二樓時,聽見防盜門哐當一聲,他跟鐘尋都擡起頭。
這下燈顫巍巍地亮了,鐘尋眯了下眼睛,适應光線後又睜開。
是個黑襯衫的年輕男人,摟着一個挺瘦的男生,他按着男生的肩膀将人抵在防盜門上,倆人完全是十八歲以下不能看的大尺度的姿勢。
“操,”鐘尋睜圓了眼睛,整個人都愣了一瞬,才罵道,“宋一淩你他媽沒死啊,白瞎我給你燒的紙。”
是宋一錦他哥,之前出櫃被家裏知道,其實事情沒傳開,但宋一淩在他家樓下租了房,跟他男朋友經常過來住,鐘仲林才聽說這樁事。
在這片老街坊裏,宋一淩的成績算是還行,而且好歹開了家網咖,不算無業游民。
所以鐘仲林也不阻礙他跟宋一淩打交道。
結果猝不及防得知宋一淩居然是個搞同性戀的變态,鐘仲林差點被氣吐血。
他就知道鐘尋不可能有一件事讓他順心,回家就跟鐘尋動了手。
“嘶……小點兒聲,”宋一淩趕緊開門,将那個被鐘尋一嗓子吓傻的男生推進去,讨饒說,“算哥對不起你,改天請你吃燒烤。”
他說着,眼神朝鐘尋身後掃了一眼,對上楚聽冬冷冰冰的視線,莫名發憷,小聲問鐘尋:“這誰啊?”
“管得着嗎你?”鐘尋心頭倏地一跳。
他手腕還被楚聽冬攥在掌心裏,微微僵硬,想掙紮又怕反而被發現。
正糾結,楚聽冬卻突然松了手,他跟着胸口一松,腕骨又莫名空落落的。
餘光瞥向楚聽冬,楚聽冬臉上仍然冷淡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偏過頭,咬了下嘴唇。
等到了家,吳玉蘭還沒睡,一眼就看出鐘尋是喝了酒,路都走不直了,歪歪倒倒的。
她嘴唇微動了下,但還是沒說什麽,等鐘尋回房間,她拽住楚聽冬,悄聲問他:“怎麽回來的這麽晚?你是不是跟小尋喝酒了?”
“沒有。”楚聽冬搖搖頭。他身上是鐘尋蹭過來的酒味。
吳玉蘭這才放心,叮囑他,“那早點睡。”
楚聽冬應了一聲,他黑T恤被薄汗濕透,有些難受地貼在身上,就先去洗澡。
客卧沒有浴室,他只能去共用的那間,洗完出來時,吳玉蘭已經回去睡覺。
他越過黑黢黢的客廳,走到卧室門口,一擡腳差點踢到什麽東西。
“呃……”鐘小狗抱着枕頭蹲在他卧室門口,見他來了,仰起那張紅腫交錯的臉蛋,指尖攥着枕頭邊角,一蜷一蜷,忸怩說,“哥,我想跟你睡。”
他回到自己卧室,被子跟枕頭都被好好地放到了床上,但地上還是一片搏鬥過後的淩亂。
他也懶得收拾,随便沖了個澡就躺下。
但怎麽也睡不着,蹬了蹬腿,總覺得沒有楚聽冬的床舒服。
幹躺了半個小時,酒勁上湧,腦子暈沉沉的,眼睛卻越睜越圓,忍不住又溜到楚聽冬的門口。
鐘尋的卧室就在楚聽冬正對面,楚聽冬眼眸微擡,瞥到鐘尋被踹爛的門鎖,跟地上的一片狼藉,說:“只能一個晚上。”
答應就行。
鐘尋沒想太多,抱起枕頭就想跟進去,卻被楚聽冬擡手抵住了肩膀。
楚聽冬黑發微濕,水珠順着冷白的喉結跟鎖骨沒入衣領,淡聲道:“去洗澡。”
“我洗過了。”鐘尋瞪大眼睛,抱着枕頭說。
“呃……”渾身酒味,楚聽冬眉頭微蹙,捏着他下巴颏将人推開,“那就再洗一次。”
鐘尋莫名其妙地低頭揪起領子聞了聞自己,這他媽的哪還有味兒,睡個覺還窮講究。
但楚聽冬顯然不肯放他進門,他只好憋屈地扭頭又去洗了個澡。
然後跑回來,拉開卧室門,不等楚聽冬再挑剔,就飛快地蹿到了床上,将自己枕頭往楚聽冬旁邊一扔。
見楚聽冬皺眉,他立刻喊,“我洗澡了!”
楚聽冬盯着他白皙水淋的腳,在床單上踩出濕淋淋的一串腳印,簡直無語。
“下去。”楚聽冬說。
鐘尋跪在床上不肯動,卷毛淩亂,翹起一绺,又疑惑又崩潰,他到底哪兒髒啊,楚聽冬這麽嫌棄他。
他膝行了幾步,湊到楚聽冬眼前,扯開衣領,不服氣地說:“不信的話你聞啊。”
他穿了件寬松的T恤當睡衣,俯身時雪白的鎖骨都晃出來,沁着粉,顫巍巍地懸着水珠,連薄透脆弱的胸口都看得到。
就算臉上都是淤傷,仍然漂亮秾豔,那雙眼不容抗拒地壓下來,直白的,讓人心頭一跳。
楚聽冬沒說話,深邃冷沉的眸子盯着他,嘴唇抿起。
“呃……”鐘尋耳朵尖驟然滾燙起來,臉頰到鎖骨都燒出一片緋紅,其實他湊過來的時候沒想那麽多,現在才發現姿勢不太對勁。
他眼睫顫顫,指尖還勾着自己衣領,一動一動,沒有松開,酒勁頂着往上沖,有些眩暈。
他見過宋一淩的男朋友,不是剛才樓下跟宋一淩接吻的那個,不知道是分手了還是怎麽回事,但他也不是頭一次看到宋一淩帶人回來。
之前他都沒想過,其實楚聽冬不喜歡他也沒關系,甚至不喜歡他反而更好。
要是楚聽冬對他動心,他又是直男,将來不好收場,說不定會搞得很慘烈,而且雖然他死都要拉上鐘仲林,可他并不想報複吳玉蘭。
但是如果楚聽冬不喜歡他,就一直冷淡涼薄,跟他随便玩玩。
反正都成年了,最好是跟他上床,他還得當下面那個,鐘仲林一定會氣到想殺了他,恨不得他出生的時候就掐死他。
畢竟鐘仲林頑固封建,他招惹的還是鐘仲林眼裏、他絕對比不上的前妻的兒子。
他都能想到鐘仲林會罵他什麽,罵他犯賤,癞蛤ma想吃天鵝肉,恨他讓他再也不能結婚了,妻離子散,家門不幸。
他腦袋昏沉,自虐似的想。
楚聽冬得知被騙,可能也不會太難過,頂多是被膈應到,覺得惡心。
鐘尋越想越覺得這樣更合适。
但他想歸想,還是懵懵的,眼珠薄薄的一層水光,帶着醺然的醉意。
他撐在楚聽冬身上,胳膊又疼又累,差點摔下去,眼皮滾熱,睜開時眼尾已經紅透了,有點怯,還有點口齒不清地說,“你……”
楚聽冬滾了下喉結,狹長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突然伸手往他腰上摟了一把。
鐘尋根本沒防備,楚聽冬靠坐在床頭,他被拽過去,就倒在了楚聽冬懷裏,幾乎是趴在他胸口,淩亂微卷的頭發蹭到楚聽冬的下颌。
他使勁憋住才沒一拳砸過去,憋得渾身僵硬發抖,緊緊攥着楚聽冬後肩衣料。
楚聽冬大概抱了醉小狗兩三秒,就松開,将他推開,讓他好好地坐起來,淡淡道:“有些事就算我不喜歡你,也能對你做。”
鐘尋稍微有點醒了,又還是迷懵,赧着臉盯住楚聽冬。
“但是你應該不會喜歡。”楚聽冬指尖随意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嗓音很低,深夜裏顯得沒有往常那麽冷,“別鬧了,下去。”
鐘尋先是耳根一燙,楚聽冬話裏沒有惡心他的意思。
但是一扭頭又臊眉耷眼,腦子遲鈍地轉,心想果然還是要趕他走。
他拎起枕頭下去,覺得還不如跟宋一錦去網咖睡。
至少他去網咖,不會被嫌棄,也用不着操心睡着以後被人拎起來暴揍。
但楚聽冬也跟着下了床,他拉開衣櫃取了張幹淨的床單,把現在這個被鐘尋拿濕淋淋的腳踩過的換下來,扔到鐘尋懷裏。
“洗幹淨再還給我。”楚聽冬說。
“呃……”為什麽?!
鐘尋傻眼,瞪了他一會兒,又敢怒不敢言,這次終于能上床躺着,他挪挪屁股,想睡在裏面,楚聽冬就跟他換。
他就算再醉,也覺得楚聽冬今晚未免太好脾氣了,又忍不住作妖,等楚聽冬關了燈,他就拿腳尖撩開被子,蹬了下楚聽冬的小腿。
“再亂動,就把你扔下去。”楚聽冬嗓音冷冽。
“不行,”鐘尋睡意沉沉,畏葸地收回腳,裹緊被子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皮酡紅,悶悶地小聲咕哝,“我這麽金貴。”
漆黑的卧室裏他看不清楚聽冬的臉,覺得楚聽冬好像笑了下,又好像沒有。
然後在快要睡着時,迷迷糊糊聽到楚聽冬欠揍的嗓音,就在他耳邊,低沉微懶,說:“對,你這麽金貴。”